「如果是妳安排的，我一定會滿意。只是，哲哲這是說笑的吧？」

「如果，我說我不是說笑，是認真的呢？」她又問。

「真要再辦婚事，一定要是個能懂事的。妳也知道我忙，真受不了又來一個醋罈子。要我上戰場沒問題，我要再應付個醋勁兒的，可真沒那份閒功夫。」

「依我說，若是我為貝勒爺所安排的這個，貝勒爺肯定喜歡。」

「喔？」他倒有點兒好奇。

「端莊秀麗、嫻淑文靜、知書達禮、聰穎機伶、善解人意。」她賣起關子來。

「世間可有這等女子，我倒好奇這女子究竟是誰。」

「貝勒爺見過的，要不要先想想，或許能猜得到。」她關子竟賣到底了。

聽了她的話，他果然認真地想起來。想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出來。「我真想不出究竟有哪位女子能如妳所說的這般好。妳快跟我說說到底是誰。」他的心這會兒果然被撩撥起來，心裡泛起絲絲漣漪，恐怕是非知道答案不可。

「貝勒爺真是貴人多忘事。」

「我貴人多忘事？這，這話該從何說起呢？」他竟有些糊塗了。

「可還記得咱們七年前去了科爾沁？」

「記得呀，那年我陪妳回科爾沁去看妳阿爹和阿娘。」

「那可記得我的兄長寨桑貝勒？」

「當然。」

「寨桑有個小女兒，小名喚玉兒，貝勒爺可記得？」

他抬起下巴，眼光放向遠處，像是在想些什麼。不久之後又收了回來，恍然大悟。「莫非，莫非妳所安排的是……，是……玉兒？」

「正是。」

他一時竟不自持地笑了出來，「玉兒可是妳的親姪女呢，她才幾歲，是個小丫頭片子，可以做咱們的女兒呀。」

「親姪女有什麼不好，那才能和我一條心、一個想法，好好服侍貝勒爺呀。」

他笑了，笑中竟有著尷尬靦覥之情，畢竟玉兒這般荳蔻年華，催得他深深覺得三十幾歲的自個兒兒已經老了。叱吒沙場，豪氣幹雲的他，這會兒倒是心猿意馬了起來。「玉兒，我記得，好可人的一個女孩兒呀，她好小好小……」

「如今可是個快十四歲的大姑娘，可以成親嫁人了。」她笑，「貝勒爺難道擔心自個兒老了？如是這樣，那貝勒爺您就多慮了，您正當盛年，高大魁梧、英姿煥發、氣宇軒昂，可不輸年輕小夥子，一點兒也不顯老態呢。」

「唉，哲哲，妳這是跟我鬧著玩的，還是當真？」

「貝勒爺見我這樣像是鬧著玩的嗎？我的性子可是個會拿婚姻大事跟貝勒爺鬧著玩的女子？」她的神情透著一股堅定。

他點頭，不自在地又笑了。「是，是，我知道妳不會。算我說錯話。」

「貝勒爺不是說錯話，是事關己則心亂。」

他手指著她，搖頭笑道：「妳，就知道拿我尋開心。」

她徉裝惶恐，「臣妾可不敢如此大逆不道呀。」

「好了好了，就咱倆而已，別自稱『臣妾』。妳饒了我，別再逗了。」

她側頭看著他，探道：「那貝勒爺可是答應了？貝勒爺可知道，如今咱家的玉兒可是生得端莊秀麗，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貌？尤其她那性子，柔得像水似地能包容所有，真是好得沒話說。」

「這玉兒，真有妳說的這樣好？」

「那還有假嗎？」她可是打包票保證。

「那玉兒可知道，她可願意？」

「自然是願意，我才敢當起貝勒爺和玉兒的紅娘呀。」

「要我的大福晉做紅娘，這豈不太委屈了？」他疼愛地摟著她，心思卻飄渺遠去。依著七年前的糢糊記憶，他正拼湊著如今玉兒的模樣，那種想像的樂趣自是不可言喻。他原不是好近女色之人，然而馳騁沙場多年，又與哲哲相敬如賓，雖說夫妻倆感情甚篤，不過兩人在一起久了，彼此間總少了點勾人情懷、惹人怦然心動的情愫。更何況哲哲精明能幹、善於操持，少了一絲楚楚可憐須男人捧在掌心裡呵護的情致，總令皇太極覺得有些可惜。

於公，他要匡助汗父開疆拓土、保家衛國；於己，他要為了前程權位而積累彪炳戰功；於終身而言，他的婚姻大多為政治聯姻，少有情愛所致，除了這些，他不能多想別的。然而果若有玉兒來歸相伴，可培養出些許男女情懷，那麼他的世界或許就能有一丁點不同於以往的色彩。爭戰多年的他，在獲知即將要再納一名側福晉的當下，回首前塵，忽覺得還真有些累了，此刻倒真想伊人能夠快快到來。

「不委屈，一點兒也不委屈，只要貝勒爺高興開心，我什麼都願為貝勒爺做。」偎在夫君身側的哲哲，知道自己已說動了他。她內心一則以喜；一則以悵，喜的是至今尚無能誕下皇子的她，眼見有著玉兒能接續她繼續努力，如此光榮博爾濟吉特家族即又有一絲希望的曙光，這怎不教人歡喜愉悅呢？悵的是，終究她只是個女人，世間有哪個女子會希望自己夫君身邊有著數不盡環肥燕瘦與自己爭寵奪情的其他女子？情人眼底總容不下一粒沙，可歎的是，她不是別的、平凡的女子，她是皇太極的大福晉，將來她的男人極有可能承接汗位而成為一國之君，屆時她便成了大妃，必須將小女人的小情小愛收藏，展之以大度容人之姿，更要時時為延綿皇嗣、榮耀博爾濟吉特氏的事情著想，這些，就是她與生俱來的使命。

「那麼，就辛苦妳操辦這樁婚事了。」男人，終究喜愛水一般的溫柔女子。

「是，一定為貝勒爺張羅一場隆重的婚禮。」

◆◇◆◇◆

日正當中，多爾袞府邸迴廊上，幾名奴僕正碎詞討論著這兩天在街上所聽見的，有關皇太極貝勒與科爾沁寨桑貝勒之女玉兒的婚事。

「前幾日我上街遇見四貝勒府邸的小四，他說這幾日府裡正準備著為四貝勒籌辦婚事，說是要再娶一名側福晉呢。」

「是哪家姑娘這麼好福氣，居然能嫁咱大金國四大貝勒之一的四貝勒？」

「不是咱們這兒的姑娘，是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家寨桑貝勒之女，好像叫什麼……布木布泰來著，小名喚玉兒。」

「玉兒？」

「是啊。據說玉兒姑娘可是個絕色美人呢。」

多爾袞耳利，不遠就聽聞這幾人的對話，內心一番波濤洶湧、驚駭異常，不過在眾下人面前，他還是維持一貫威嚴，絕不可能輕易洩露自己的心事。

幾個奴僕見是十四貝勒，趕忙異口同聲地向他請安。「貝勒爺吉祥。」

「都起來。」多爾袞一副威風凜然，手一揮，要他們平身。

奴僕們平身，趕緊低頭匆匆離開，幹自己的活兒去了。

多爾袞神色一凜，眼神犀利地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