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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玉兒在帳內收拾東西。氈帳裡邊舖設了紅黃紋路相間的氈毯，中間有張大床，上有羅帳籠罩，一旁有個火盆，夜裡冷時可以燃木生火取暖。近床處有面大銅鏡，鏡旁置有幾口木製箱子。她坐在床上，整理一些平時不常用的首飾及一些衣裳，正將它們一一置入木箱當中。

寨桑一臉無奈又愁楚地來到女兒的氈帳前，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對她提起與皇太極的婚事。玉兒收拾好東西，步出氈帳，見父親來回踱步，面露愁容，便迎上前去關心。

「爹，您怎麼在這兒，有事找我？」

寨桑欲言又止，囁嚅著不知該從何說起。

玉兒笑，「爹，什麼事呀，就說嘛，女兒聽著呢。」

「進妳氈帳裡頭說吧。」他不待玉兒回應，率先入內。

見爹已進去，她便尾隨入內。

他進氈帳後坐了下來，一臉沉重，心口似被一顆重石給壓著，幾乎無法喘息。

她見爹爹面色凝重，跟著揪起心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同女兒說？」

橫豎都得讓她傷心，他乾脆快刀斬亂麻。「玉兒，妳爺爺和爹，想給妳操辦婚事。」

她一聽，羞得將頭給壓得低低的，粉頰和耳朵都染上一片緋紅。「爹，女兒的婚事，女兒沒意見，您、您和爺爺做主就好。」她以為自己要嫁的是多爾袞。

「妳爺爺和爹的意思是，想將妳嫁與皇太極。」他忍痛，終於說出口。

「皇太極？爹有沒有說錯？他是玉兒的姑爹呀，您要將玉兒嫁與姑爹，和哲哲姑母共侍一夫，而不是讓我嫁與多爾袞？」

「正是。」

「為何？」她一臉錯愕，晴天霹靂，不可置信。

「妳也知道，妳哲哲姑母嫁皇太極這些年來，雖有了孩子，可一直未生阿哥，妳爺爺擔心妳哲哲姑母的大福晉之位不保，所以要妳接替妳姑母繼續努力，儘速為皇太極誕下個阿哥。」

「難道就只為了誕下阿哥？」

「妳也知道，妳哲哲姑母好，科爾沁就好；妳哲哲姑母不好，科爾沁就跟著不好。所以玉兒，妳就委屈一下自己，嫁給……」

她搶白，「如果是為了科爾沁好，那我嫁給多爾袞也是一樣的呀，我一樣能替多爾袞生阿哥，科爾沁一樣能好。」

「那不一樣，因為以目前的局勢而言，多爾袞是比不過皇太極的，他不可能繼承汗位。」

聽了爹爹所說的話，她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如斷線珍珠一般。「原來、原來是這樣。原來玉兒不僅要嫁至大金，而且還要嫁與大金的大汗。」

見女兒淚眼婆娑哭得如此傷心，他為人爹的，心也跟著碎了。「玉兒，爹知妳從小就與多爾袞要好，妳對他的心意全科爾沁的人都知曉。可如今形勢所迫，妳應該要以部落的起落興衰為己任，忘卻妳與多爾袞之間的兒女私情啊。」

「爹……」她傷心至極，偎進爹爹的懷抱。

他緊摟懷中的寶貝女兒，不住地安撫她，輕拍她的背脊。「我的玉兒，爹也捨不得妳傷心，可是身為科爾沁部落的一員，我們都要將格局放大、眼光放遠哪。」

「爹不要再說了，女兒、女兒知道。」身為科爾沁部落一員，她是光榮的。尤其博爾濟吉特氏，此乃蒙古最高貴的姓氏，她的先祖乃元朝成吉思汗鐵木真的二弟合撒兒。合撒兒在鐵木真創建蒙古帝國時期，曾助他登上大汗寶座，並為元朝開元做出極大貢獻。身為其後裔，玉兒有著光榮高貴的血統。況且在科爾沁，族人皆尊敬他們一家，待她極好。為了感念部落族人對她的好，以及疼愛她的爺爺、爹爹對她所寄予的厚望，她必須得接續哲哲姑母，完成榮光部落、替科爾沁在大金國延續皇族子嗣的使命。

「如果妳傷心，那麼現在就好好躲在爹的懷裡哭吧。只是過了今天，妳就要準備出嫁，當皇太極快樂幸福的新嫁娘，一輩子只能有他。明白嗎？」

她雖不說話，可心裡當然明白。一旦成為皇太極的側福晉，那麼她與多爾袞的情緣情份只能劃下句點，過往一切蜜意濃情，全只能留在科爾沁這片大草原上。

【註】「科爾沁」原非地名，而是對元朝合撒兒後裔的尊稱，意指其部落的人皆為勇士，後才演變成為部落名、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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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只見獨月孤星相互作伴，暗夜宛若黑紗般落下，黑紗底下的皇太極貝勒府邸一片肅靜幽然。

一條別緻小徑通往一座小跨院，跨院裡是皇太極與哲哲的寢室。入內，有條通道，通道兩旁陳列著各式各樣木雕飾品、漆器、瓷器，尤其是掐絲的景泰藍花瓶，瓶身有著細銅絲線所掐掰而成，形形式式的花卉、雲紋或者鳥獸圖案，又以天藍、寶藍、墨綠、淺綠、葡萄紫、紅、白等色上釉，甚是精美動人。牆面掛有一幅幅花卉或鳥獸畫作，兩旁則垂落層層黃色布幔，將室內妝點得甚是優雅。走至寢室大門，再進去就是黃梨雕花，屏心鑲嵌有螺鈿、珍珠的屏風，繞過屏風即見有偌大床榻，其上舖有紅、橙、黃等顏色的被褥，還有一座紫檀木製的梳妝大鏡台依傍陳設。哲哲端坐鏡台前，此時已換好衣服、將頭髮梳好散落在肩上。少婦的溫柔與風韻，在她身上未曾稍減。

雖已嫁與皇太極多年，但她為他操持安家，維持眾妾秩序，精明聰敏，故而深得他倚重青睞。

皇太極坐在床榻上，見哲哲端莊優雅梳頭髮的模樣，很是愛憐。

「哲哲，我有多久沒好好陪妳了？這些日子真委屈妳了。」

哲哲放下髮梳，坐在丈夫身旁。「貝勒爺千萬別這麼說，我從不覺得有什麼委屈。況且貝勒爺的福晉又不只我一個，我萬萬是小心眼兒不得的。」她偎進他懷裡，給了他溫柔。

他攬著她，欣慰地笑了。「我的大福晉真是我的賢內助呀，如果其他福晉能有妳一半大度，那我可就省心，少些頭疼了。」

她抬起眼說：「像我這樣的，如果給貝勒爺多娶幾個，貝勒爺可願意？」

「天下女子哪有不吃醋、不爭寵的？尤其是像妳這樣善解人意的？」

「可人兒肯定有，如果貝勒爺願意，哲哲為你安排可好？」她試探，想知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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