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人生】華年戲夢─(2-6)
2-6.
誠品書店內,廷翔在禮品區來來回回的又看又逛,正悉心為兒子挑選生日禮物,打算給兒子一個驚喜。櫥窗前他看中一對對筆,由店員取出放在手心上把玩試寫了一下,他打算買下它,在今晚送給寗祈。
「就這對對筆好了。」精挑細選,他覺得這對對筆非常適合寗祈。
店員接過他手中的筆,「要包裝嗎?」
「要!」他頷首,微笑對店員說。
店員將對筆拿到收銀台,替他結了帳又包裝好。他高興的將賦滿父愛心意的對筆揣在懷裡,緩緩離開書店。
黃昏的天邊藍色早已消逝,一捲一捲的白雲詭譎無跡的換上絢麗的彩衣,橙橙黃黃的夕照灑在台北的路街上,市景迷迷離離,顯現著一副神秘而又迷人的風情。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再過不了多久,勾月星兒就要掛上夜空了。很快的台北市亮起燦然燈海,一片祥和。此時,人間似乎看不出有什麼悲歡喜樂、愁苦流離。
如琛跟孩子們住的公寓已亮起燈來,她愉悅的為兒子女兒做好晚餐,正一道菜一道菜的端上桌來,母愛的菜香米飯香彌室環繞。
「寗祈、寗禎,吃飯囉。」她拉開噪門,喊著剛下班回來的孩子們。
寗祈、寗禎走了出來,母子三人圍坐在餐桌旁。
「哇,今天有東坡肉耶。」寗祈高興喊出。
「你愛吃,今天又是你生日,當然要做給你吃囉。」
寗禎嘴饞,對母親討道:
「下次我生日的時候媽也要做鳳梨蝦球跟腸粉給我吃。」
「好好好,一定做。知道妳最貪吃了。」如琛對女兒笑,笑裡浮著慈祥的母愛。
他們其實並不富有,但一家三口圍在黃澄的燈光下吃著好吃愛吃的飯菜,聊著今天工作發生的事情,心裡就揚溢著幸福的感受。
幸福其實垂手可得,也很簡單,不用很多財富、毋需功成名就。
只是人們常高估了擁有它的難度。
其實只要身邊一件小事、擁有一個小東西,看見一個窗口的景致,感受涼風拂面,讓心裡起了奇妙的變化,有了暖流,那就是幸福。
「女生還這麼愛吃,當心變成大胖妹喲。」
寗禎打了哥哥一記,「才不會呢,我又不像豬,好吃懶做都不動。」
「好啦,吃飯吧。邊吃邊聊。」如琛說完,正拿來瓷碗替孩子們添白飯。
這會兒,客廳的門鈴響起,母子三人互看了一眼。如琛對寗禎道:
「妳先自己添飯,我去看看誰來了。」
如琛來到對講機前拿起聽筒,管理員透過對講機告知是廷翔來訪。她肅顏,對於那天法院公證處廷翔爽約一事仍舊耿耿於懷。原本開心喜悅的想跟他結婚復合,到最後卻心碎而歸。這不單單只是復合重組家庭之夢的破碎,更是一顆摯誠的女人心被狠狠的傷害撕裂。難道說破鏡真有這麼難圓?此時此刻心中雖然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她還是吩咐管理員,允諾讓廷翔上樓來。
寗禎見母親表情木然,感到奇怪。她走近,拉住母親的手道:
「媽,是誰啊?」
「是妳爸。」
寗祈聽見,原本開心過生日的臉驟然轉變成微慍。「公證那天沒去法院,今天來做什麼?」
一會兒之後大門外的門鈴叮咚響起,如琛深吸了口氣緩緩情緒,開了門。
「如琛,妳,妳跟孩子們在吃飯嗎?」廷翔有些歉疚跟尷尬,因為幾天前跟前妻相約到法院公證結婚,他卻一直沒有現身。
「嗯。有事嗎?」她臉上沒有一絲歡迎的神色,只面無表情的說著話,像水晶心肝玻璃心,碎了!然後沒心沒肝的敷衍、應付。
「對不起,那天我……」
她打斷了他的話。「今天來有什麼事就說吧,用不著跟我交待你那天沒有出現的原因或理由,我沒有興趣知道。」
他聽見她的話,像刀一樣的捅進他心坎裡。其實他又何償不想復合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呢?是命運,是老天自始至終都不放過他。一個帶有苦衷的男人,如何能給自己妻兒幸福?
他不再提那天的事,直接說明來意。「今天是寗祈生日,我想來看看他,順便送他禮物。」
她別過臉,低頭不再看他。「寗祈在屋裡,你自己進去跟他說吧。」
他進了門,見到女兒。女兒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爸……」
他見女兒態度冷淡,心裡明白她對他的不滿。他這個做父親的原本答應還給他們一個健全安康的家卻沒有做到,她是應該恨他怨他的,他毫無怨言。
他輕輕的拍拍女兒肩膀,然後走向寗祈,堆起一臉笑。「今天是你生日,爸特地去書店買了對筆要送給你。你要不要拆開,看喜不喜歡?」他說完,遞上禮物。
「我不要!」寗祈狠狠的拒絕了廷翔。
「寗祈,這是爸特別為你挑的……」
「如果你還在乎我;在乎我的生日,那你應該知道我要的禮物不是這個,我要的是你跟媽能復合,我們一家人可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過生活。」
廷翔不說話,只是更歉疚而無奈的低著頭。
寗祈見父親不說話,生氣咆哮的對他問:
「那天你為什麼沒有出現?你知不知道媽等你等很久?你知不知道我跟寗禎從十幾歲等到二十幾歲,甚至等到我都服完兵役回來了還在等,還在等你回我們的家!」
「我……」廷翔心裡有著千言萬語,但這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沒來,我打了你的手機,甚至到你公寓找你,可是找了你幾天怎麼找就是找不到。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們?你到底是有情還是絕情的爸爸?」
廷翔輕歎了口氣,「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們;讓你們失望,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你們好。」
「又是一個『假藉愛之名行傷害之事』的爸爸?夠了!」
廷翔的心好痛好痛,但他忍住心痛將禮物捧上。「先收下禮物好不好,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他話未說完,寗祈就掃掉他手中的禮物。「我說了不要!我不稀罕你的禮物,我要的不是物質或金錢。你懂不懂,你到底懂不懂?」寗祈憤怒轉身跑進房間裡,房門被「砰」一聲給關上。
此刻的廷翔,一顆心像被烙鐵給烙爛了肉,結成一塊塊黑黑醜醜的傷疤。他痛苦地歎了口長長的氣,哀怨的看著女兒。
「寗禎,妳聽爸說……」
寗禎不想再聽,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離開客廳,回房裡去。
廷翔見狀,難過得淚水在眼眶打轉,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如琛傷心掉淚,卻暗自拂去眼角淌下的淚珠,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轉身走近廷翔。「你回去吧,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連妳也認為我是有意要傷害你們母子?」
「如果不是有意,那為什麼明明約好公證,那天卻沒到法院來?」
「我有苦衷。」
「什麼苦衷?」
「現在還不能說,我──」
「好了,既然不能說,那你就回去吧。」她忍痛下了逐客令。
廷翔的眼皮像是駄著濃沈的悲傷,他的睫毛向下一刷,看著被寗祈掃落在地的那對對筆,俯身蹲下拾起之後在手中緊緊一握,然後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對不起,打擾你們吃晚飯。我先走了。」他說完,默默走出如琛的公寓。
如琛再也忍不住的放聲痛哭,哀悽的哭聲取代了方才母子三人過生日的欣喜愉悅,令人心酸不忍。
夜裡,如琛、寗禎已經入睡。寗祈走到客廳,見廳裡亮著一盞夜燈,柔輭的夜燈吐放光華,細細膩膩的照在桌上那對父親送給他的對筆上。他拾起禮物盒拆開,看著父親精心為他挑選的對筆,回想起吃晚飯的時候父親送他禮物被他憤怒拂落在地上的那一幕。
「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你的,」他喃喃自語,「可是你真的傷我們好深好深,你是不是也欠我、寗禎跟媽一句『對不起』?」他眼底浮起一層淚,佔據了那雙失落的深邃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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