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宮殿。

等待著出水將他擬好的奏表送至天宮報備的鳳水已有三日吃不下、睡不好了；也由於這次降雨茲事體大，因此才需要上頭的同意。

坐在雕花圈椅上，鳳水擔憂地緊攢著眉頭一陣思考著，雖然以他的觀點來看，天宮在得知人間界有惡鬼四處為虐之後，沒必要拒絕他此次的上奏，但是他實在有點害怕一向反對西王母的那一干神會出手干預這件事，就因為他從原本的普通龍神身份突然變成了西王母的義子這點。

在天宮裡，看他不順眼的神可多得是呢！

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鳳水忽然站起身來，正想踏出寢殿外頭之際卻發現被他派至天宮呈奏的式神出水已經回來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票的天兵天將。

「水神大人。」出水雙手捧著玉旨，啟口喚住鳳水，見他停了腳步之時便奔了過去，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玉帝已經親口答應了您的請求了！」將手裡的銘黃色卷子遞過給鳳水，「這便是降雨的玉旨。」

鳳水抬手接過，輕聲道：「本神知道了。」再撇頭望著一路護送出水回到水神宮殿裡的天將們，他跟著綻出一朵淺淺的微笑，「真是辛苦眾位了。」

天將們瞅著鳳水，頷首道：「我們已經完成了西王母的交待，將她送回來了，那麼吾等便就此回天宮覆命了。」

「請慢走。」鳳水點點頭，而後目送著天將們像陣風般地旋身而去。

「水神大人。」待天將們皆離開之後，出水這才敢出口輕喚。

「怎麼了？」鳳水還在思索著那干看他不爽的神等，為什麼這次沒敢出手攔截這件事。

「出水上了天宮之後碰上了月下爺爺，祂說祢的姻緣近了。」出水盡責地將月下老人告訴她的話轉達給鳳水知情，不過沒想到的是鳳水竟然露出一張淡漠的神情。

「水神大人？」

「祂在跟妳開玩笑。」上次月下老人在祂下凡之前也是對祂這麼說的。

「......」出水無語地望著水神轉過腳步離開原地，卻是不敢再開口叫住鳳水。

她覺得......月下爺爺這次是說真的！

另一方面──

莫向晚家裡堆起了一箱箱的東西，直到滿了整屋子之後，其餘的在沒辦法擱在茅屋裡，便通通送到門前的小庭裡了；莫璿兒看著幾個僕役打扮的人將一個又一個的木箱子扛來扛去，偶爾摻入了幾句交談。

「哎，聽說麗州州長的頭髮不但變黑，而且又長出來了！」

「那是當然的！煩惱解決了嘛！」

「沒想到像莫姑娘這樣的弱女子竟願意犧牲自己去嫁給那勞啥子的水神......真是可惜了她一個這麼標緻的姑娘家了啊！」

「有什麼辦法！？她們家窮得連飯都沒得吃了啊！」

幾個僕人在交待了主人吩咐下來的幾句話之後，便呵呵笑笑地離開了莫家。

將這些人的談話給聽得一句不漏的莫向晚神情悲痛地瞅著莫璿兒一人立在灑滿了橙紅色的晚霞的庭前，忍不住開口輕喚了一聲：「璿兒......」

莫璿兒在滿天霞色裡回眸，襯得她那張原本就清麗的容顏瞬間變得令人屏息般的絕美，只見她勾動唇角，淡淡地說：「大哥，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聰敏的她早就知道不死心的大哥還想勸她回心轉意，但是她決定的事就再也不會更改了。

「璿兒......」

◎◎◎

鳳水接到玉旨之後，連忙喚來了出水替他整衣戴冠，等會兒準備上去按著玉帝頒下的玉旨、行降雨一職，好解決麗州人民目前的窘境。

最後，緊緊皺著眉頭的鳳水攜著出水一同出了麗川，來到麗水河畔，只見河床已經裸露在大太陽底下，岸旁寸草不生、水位低下的嚴重情景，忍不住氣得臉色發青。

不是叫土地去剿滅那些作怪的惡鬼了嗎！？那為什麼麗水還是老樣子，而且水位還愈來愈低了！？

滿腹的不解皆化成了怒火燃燒起來，出水見身旁的主子臉色難看至極，也嚇成了一臉雪白花容，忍不住顫著聲音輕道：「呃，水神大人......」瞥著鳳水隱怒著一張絕美的俊顏回過頭來瞪住自己，出水仍然害怕得打了個哆嗦，「那個......您要不要試著將此地的土地神叫來問問看！？」

出水的這個問句恰好給了鳳水一個找別尊神麻煩的理由，於是他冷冷地轉過頭去，閉起雙眼來施展法術，然後跟著大吼一聲：「土地！給本神出來！」語氣又惱又重，氣到瀕臨抓狂的鳳水在吼完的下一秒，便見土地怯怯地自土裡露出來一顆頭顱，表情極度的害怕，「少給我龜縮在裡面了！難道祢想要本神將這裡的土地全都翻過來之後才要乖乖出現嗎！？」

聽見鳳水的這串威脅，土地再怎麼害怕也要鑽出來了，當他整尊出現在鳳水的面前之時，還差點讓發飆的鳳水給打個正著，要不是因為一旁的出水伸手攔阻，不然土地很可能當場被鳳水剉骨揚灰。

餘怒未息，鳳水的眼瞳底部颳著一抹冷冽，朝退離他身邊有好幾步距離的土地咆哮：「上次不是叫你將那些鬼卒消滅！？為什麼麗川卻愈來愈嚴重了！？」

土地連忙慌亂地揮手，急忙辯解道：「水神大人您先息怒啊！這是有原因的嘛......」祂也只是尊上了年紀的小神而已，上次聯合了附近幾尊去剿滅那些作怪的鬼物，還差點把這把老骨頭給打散了不說，連原本一把長得甚好的白美髯也給炎鬼燒了一大半啊！嗚嗚......

「祢最好有什麼好原因說來！」氣得兩眼發暈的鳳水一個沒站穩，腳步一時顛簸，幸好有一旁的出水攙扶住，這才免於跌跤的糗態。

麗川的水消失了泰半，法力也隨著有所流失的鳳水忍不住太陽穴傳來的一陣暈眩而坐倒在一顆大石上頭，出水連忙彎身察看，卻見鳳水撫著額際、蹙緊了一雙細眉，臉色稍微洩出一絲苦楚。

「水神大人......」

「您不要緊嗎！？」土地見了也跟著踱了過來關切，但卻被鳳水當場奉送了一枚超大的白眼，因此祂只好無奈地伸手摸摸鼻端，又往後方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麗川出事，祂現在會這麼狼狽嗎！？

怒火在胸口裡跳躍，鳳水在心底不悅地咕噥著，抬起頭來的那雙眼底淨是一片的冷銳，又將之前的問題給拉回：「那些鬼物不是已經被祢們消滅了嗎！？」

「小神要說的就是這個啊！」正想要繼續接下去哭訴的土地接收到了鳳水那警告似的眼神瞥來，祂馬上就見風轉舵，正色地說：「土地神的法力有限，我們只消滅了一半的鬼物......」

「另外一半呢？」挑起了眉尾的鳳水冷聲逼問，望著土地訥訥地搔頭。

「逃、逃了......」

聽畢的鳳水當場臉色一變，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咬咬牙：「祢帶著出水去將剩下的剿了！」一個揮袖，站在鳳水身邊的出水馬上站了出來。

「是。」土地不敢反駁半句地同出水在眨眼間離開了。

休息了一會兒，鳳水這才緩慢地自石上站起，臉色一片陰鬱，遠目望著眼前一片瘡痍的河岸，眉一擰。

◎◎◎

屋內一片嘈雜聲響。

今日是莫家嫁女的好日子，因此莫家這間小小的茅屋內擠滿了前來幫忙的眾人；媒婆、喜人、奏樂人、轎伕......等等。

而，今日的新娘莫璿兒便坐在她的房間裡頭，悶不吭氣地讓由州長派至莫家的幾名侍女們梳妝打扮，等待門面整齊之後便會跟著換上嫁衣，讓外頭候著許久的轎伕們抬到麗川岸邊獻祭麗水之神。

「小姐，妳要多笑一笑啊！今天是妳的大喜之日呢！」一個紮著雙髻的圓臉侍女這麼勸著莫璿兒，但是莫璿兒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侍女見著了也只是皺皺眉，不再開口。

「就是呢！新娘子要笑才會漂亮啊......」另個侍女見氣氛沉寂，忍不住出了聲，贏得其他兩名女侍的點頭同意。

笑！？她哪裡還笑得出來呢！？

莫璿兒真想冷笑幾聲，如果不是為了大哥，有誰會願意犧牲自己去嫁給那位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水神大人！？如果不是麗州人人迷信又怕死，今日便不會有這種事了！

莫璿兒一臉哀容。

「是啊！而且能夠嫁給水神大人可是件榮耀的事呢！」一名口無遮攔的侍女立即接了話尾，只見瞬間，其他三名侍女紛紛抬頭瞪她，讓她不敢再出聲說個半字。

嫁給水神是件榮耀的事！？那為什麼她們沒半個人想要取代她！？

莫璿兒忍不住哂笑地勾起唇角，雙眼帶著一絲冷寒的光芒望住鏡裡那個讓她無法錯辨、美麗的自己，而後微然撇眸，輕聲：「妳們暫時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州長吩咐過她們，務必將新娘安全地送到麗川邊的，如果新娘有個萬一的話，她們可擔當不起啊！

「小姐，這個......」

「妳千萬別想不開啊！」

「是啊、是啊！」

眾人用著祈求的目光望著莫璿兒，奈何莫璿兒還是很堅決，死都不肯讓步，「出去。」自唇畔邊吐出的這兩個字鏗鏘有力，不容別人質疑。

「好、好吧！」在無可奈何之下，侍女們達成了私下的協議，決定還是先讓莫璿兒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畢竟等一會她就要離開這裡、離開她的親大哥，難免會有情緒。

莫璿兒冷冷地瞥著眾侍女緩慢地退出門外，沒想到大哥莫向晚這時剛好要進門，見她們自裡頭退了出來的時候，只能張著一雙訝異的瞳眸瞅住她們，然後她們會意似地點點頭，說：「小姐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所以麻煩莫公子等會兒讓小姐穿好衣物，我們會在外頭等候的。」

轉頭瞥了眼房裡的寂靜無聲，心知莫璿兒一定會掙扎的莫向晚只得無奈地點點頭；待侍女們離開之後，他這才走進屋裡探看莫璿兒，「璿兒？」

「大哥？」莫璿兒聽見門口傳來呼喚聲之後抬首，面色複雜地望著莫向晚。

莫向晚走近她，表情支吾：「那個，璿兒......」

「怎麼了，大哥？」莫璿兒試圖擠出一抹笑來，但是那朵笑容到了唇邊卻變成了苦笑，讓莫向晚看得好心疼，忍不住張開雙臂擁住唯一的妹妹。

「別去，璿兒！別離開大哥......」

「大哥......」無奈地逸出一聲歎息，莫璿兒閉眼感受著自大哥身上傳遞而來的溫暖，心有所感地落淚。

耳邊傳來妹子的哽泣聲，莫向晚更是不捨了，他緊緊抱住莫璿兒，勸道：「別去了！我們把那些換來的東西再還給州長好不好！？」

「不行......」這個提議讓莫璿兒好心動，但是她很明白地知道自己並不能這麼做，莫可奈何地搖著螓首：「不可以！大哥......」

「大哥不想眼睜睜地看妳──」莫向晚當下哽咽了起來，他知道妹子一旦嫁給了水神，她就會死！而他沒有辦法狠下心看著自己的親妹子白白去送死！

誰知道那勞啥子的水神是否真的存在！？

「大哥，放開我吧！時間快要到了......」莫璿兒用力擠出笑，伸手微微推開莫向晚，不讓莫向晚看見她面上的淚痕，於是轉頭用衣袖拭去，接著再走向床榻邊。

「璿兒......」望著莫璿兒顫著纖手拿起那件鮮紅嫁衣，莫向晚不忍地啞聲輕喚。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不讓璿兒犧牲的！

「大哥，你可以替我穿這嫁衣嗎？」莫璿兒含淚笑了，登時回首。

莫向晚咬牙地頷首，然後在莫璿兒回過身去的時候來到她的身畔，心下一橫、眼神跟著一閃之後，伸出了一隻大掌擊向莫璿兒的細嫩後頸──

瞅著莫璿兒馬上閉眼軟倒，莫向晚快速地接住她的身軀，抱緊。

......如果一定要有個人犧牲，那就大哥代妳去吧！

第三章


由於吉時已經快到了，幾個侍女在敲了敲莫璿兒闔起的門板之後，便將換好嫁衣的她簇擁著走到外頭乘上了軟轎，緊跟著，眾人便在莫家的大門前方鳥獸散去，轉往麗川的岸邊參加獻祭。

河岸邊飄著酷熱的風，捲動著附近枯萎的樹梢，葉片隨之凋零萎地，帶出了一片毫無生機的炎熱景象。

淺水位的麗川邊沿設置了香案與供品，擱在案上的幾方小旗幟隨著四周颳起的微風晃動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一絲肅穆，鴉雀無聲的將水神的新娘帶到香案之前，由法師揮舞著法鈴、手持三炷清香喃喃禱告，自唇畔逸出幾句提及了新娘獻祭的話，讓頭蓋紅巾、假扮成莫璿兒的莫向晚一陣的咬牙。

握緊的拳頭昭示了莫向晚的忿怒，如果不是這些迷信至極的人相信獻上新娘便可以讓水神降雨的話，他跟璿兒今日也不會被迫分離了！

然而，儘管他再怎麼忿忿不平，他也無法動手揭開紅巾好好地教訓這些無知的人一頓，只因為他不想他們發現新娘被調了包，再將目標轉往脫離火窟的莫璿兒。

莫向晚不動聲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即使在法師誦經完畢之後就宣佈他即將乘上無人划槳的小舟，去到水神的身邊，他也還是維持著不發一語，不願讓人發現一絲破綻。

直到他被抱進小舟裡坐下之後，感覺小舟在水的盪漾下離岸沿愈來愈遠，就在儀式結束的這個時候，眾人打算打道回府之際卻發現忽然天際驟降傾盆大雨，而且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於是，站在雨中的眾人忍不住歡呼出聲。

「下雨了、下雨了！」

「老天有眼！」

「終於下雨了！」

相較於人們一片出口的歡騰，剛才執行法事的法師們卻是一陣愕然，他們也不過是裝模作樣地隨便唸了幾串經文而已，沒想到竟然有用，讓麗州下雨了！

「這算是......運氣好！？不過管它的呢，有錢拿才是正事啊！」忍不住喃喃自語著，法師不解地看著眾人在大雨中手挽著手跳起舞來；就在這麼思考之時，幾個法師忽然被一人一邊扯過，在麗州岸邊跳起了歡愉的舞蹈。

「......」在被丟到麗川中央、已然看不清岸沿的情況的莫向晚抿起唇來，惶惑地揭開了頂上的紅巾、仰著首望著自天際降落的雨絲發愣。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所謂的『神靈』嗎！？不過就算有，他此生也只怕無法回去與莫璿兒團聚了......

莫向晚哀傷地扯著唇角，一邊喃喃自語著；只可惜他並沒有發現在他前方的不遠處有團隱約的亮光，那團朦朧的微光便是已經龍形化、正在執行降雨命令的鳳水，其實祂遠遠就發現了岸邊奇怪的人團，於是打開了天耳傾聽他們的對話；因此，他將所有人的對話都聽進了耳裡，忍不住皺起了眉尖。

原來這些莫名其妙的人類以為送給他一個新娘便可以讓祂下雨！？

真是太荒謬了！祂是個神，憑祂高貴的神族與龍族身份，才不需要一個人類來當妻子！

鳳水慍怒地張著噴火龍睛瞪住水上那張即將被大雨打沉的小舟，心慈的祂於是張口逸出一聲龍吟，甩動著長長的尾巴將小舟捲起，小舟四方的水花於是高濺，激烈的水流登時掩蓋了莫向晚整個人......

而正當莫向晚兀自徬徨之時，回眸時候已經見水花朝他打來，無法及時做出反應的他瞬間感到七竅皆竄進了水流──

他會死！

◎◎◎

在屋內醒來便感到頸後一陣痛楚綿密襲來的莫璿兒瞪大了雙眼，忍不住輕吟了一聲的她發現四周的沉靜無聲，當下感到心慌地舉目四望，本想自起身之時卻發現她的兩手已然被人反綁且無法隨意掙脫，這種情形讓她頓時驚恐地瞠目結舌。

為什麼屋裡已經沒半個人了呢！？她明明是麗州州民要獻給水神的新娘啊！？

記憶頓時出現了斷層的她禁不住抖著身子，一邊踉蹌地站起、一邊回想，她記得她在昏過去之前還待在自己的房裡準備要換上嫁衣的......啊！是大哥！

莫璿兒當場震驚地瞪目，是了！當時她要求大哥替她穿上嫁衣，然後她看見大哥那張哀傷的臉，跟著......她就再沒有一絲記憶了！

腦海中瞬間出現的一個可能令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難道──大哥代替她成了水神的新娘！？

不！這不會是真的......不會的，這一定不會是真的！

蒼白失色的雪顏忍不住猛地搖晃著，心底瞬間爬起的痠麻啃噬著她的心，淚花隨著螓首不住的搖動而像凋零的花瓣紛紛落下。

被綁起雙手、長時間屈起雙腳的莫璿兒感到腳底一陣麻痛湧上，顧不得腳步不穩，整個人連爬帶跌地出了茅廬的門外，仰首才發現自天際降落的豆大雨絲已經溼了她的髮、她的全身。

下雨了......？那麼，這代表──

扭曲著好看的面容，莫璿兒跌坐在綿密的這場大雨中恍神了，臉上分不出是淚花還是雨，心頭宛若被剜去一角般地痛楚，任大雨擊痛了她的臉，她沙啞出聲。

「不！不要......大哥──」莫璿兒用盡了全身僅餘的力氣，抬頭悲痛地長叫一聲之後，立即暈了過去。

而隔鄰的張大嬸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便出門探看，沒想到會發現暈倒在雨中的莫璿兒；雖然驚訝地懷疑起為什麼已被獻給水神的她還在城裡，但是救人要緊，她也就沒心思再思考那麼多，只是拚老命地撐起莫璿兒的上半身，接著便開口喚來了其他的鄰居，將莫璿兒送醫。

同時間，在狂風大雨中盤旋的鳳水打算施法將這個被獻祭的新娘再度送回岸邊，但是祂過大的水力催毀了小舟，讓小舟在水面上變成了片片碎木，而舟上的莫向晚眼看就要一個不小心被拋到石岸上頭，可能會因過度撞擊而危及生命，於是沒法子的鳳水只好改用水柱將他一把捲起，拋至自己的龍形身上。

望著被拋在屋內醒來便感到頸後一陣痛楚綿密襲來的莫璿兒瞪大了雙眼，忍不住輕吟了一聲的她發現四周的沉靜無聲，當下感到心慌地舉目四望，本想自起身之時卻發現她的兩手已然被人反綁且無法隨意掙脫，這種情形讓她頓時驚恐地瞠目結舌。

為什麼屋裡已經沒半個人了呢！？她明明是麗州州民要獻給水神的新娘啊！？

記憶頓時出現了斷層的她禁不住抖著身子，一邊踉蹌地站起、一邊回想，她記得她在昏過去之前還待在自己的房裡準備要換上嫁衣的......啊！是大哥！

莫璿兒當場震驚地瞪目，是了！當時她要求大哥替她穿上嫁衣，然後她看見大哥那張哀傷的臉，跟著......她就再沒有一絲記憶了！

腦海中瞬間出現的一個可能令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難道──大哥代替她成了水神的新娘！？

不！這不會是真的......不會的，這一定不會是真的！

蒼白失色的雪顏忍不住猛地搖晃著，心底瞬間爬起的痠麻啃噬著她的心，淚花隨著螓首不住的搖動而像凋零的花瓣紛紛落下。

被綁起雙手、長時間屈起雙腳的莫璿兒感到腳底一陣麻痛湧上，顧不得腳步不穩，整個人連爬帶跌地出了茅廬的門外，仰首才發現自天際降落的豆大雨絲已經溼了她的髮、她的全身。

下雨了......？那麼，這代表──

扭曲著好看的面容，莫璿兒跌坐在綿密的這場大雨中恍神了，臉上分不出是淚花還是雨，心頭宛若被剜去一角般地痛楚，任大雨擊痛了她的臉，她沙啞出聲。

「不！不要......大哥──」莫璿兒用盡了全身僅餘的力氣，抬頭悲痛地長叫一聲之後，立即暈了過去。

而隔鄰的張大嬸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便出門探看，沒想到會發現暈倒在雨中的莫璿兒；雖然驚訝地懷疑起為什麼已被獻給水神的她還在城裡，但是救人要緊，她也就沒心思再思考那麼多，只是拚老命地撐起莫璿兒的上半身，接著便開口喚來了其他的鄰居，將莫璿兒送醫。

同時間，在狂風大雨中盤旋的鳳水打算施法將這個被獻祭的新娘再度送回岸邊，但是祂過大的水力催毀了小舟，讓小舟在水面上變成了片片碎木，而舟上的莫向晚眼看就要一個不小心被拋到石岸上頭，可能會因過度撞擊而危及生命，於是沒法子的鳳水只好改用水柱將他一把捲起，拋至自己的龍形身上。

望著被拋到自己的龍身上、毫無生息地仰躺著的人類，鳳水首次攢起了眉頭，不悅地發出一聲令河山都為之輕震的長嘯。

人類，還真是麻煩又脆弱！

◎◎◎

鳳水無奈地將莫向晚自滑溜的長身上拋起，而後叼住了莫向晚的後領，在衡量目前的情勢之後，決定還是先將這個人類帶回自己的水神宮殿裡再說。

由於祂現在還是龍的形體，如果祂冒然地潛回岸邊將這個人類送回的話，絕對會讓其他見到祂的人類們驚慌失措的；為此，祂不得不暫時退了一步，還是先救活這個人類再來思考這個問題吧！

當鳳水叼著莫向晚潛入了麗川水底，沒多久便脫離了幽暗深沉的水中，進入了祂在宮殿四處所設下的結界之後，狼狽地出現在自己的地盤內；而單獨被留在宮殿裡的出水感知到她的主人已經回殿了，於是眨眼間便出現在鳳水的面前。

「出水！」

從沒見過自己主子的原形樣子的出水，在鳳水的龍身高大地矗立於眼前之時嚇青了臉色，顫著抖音：「水......水神大人，您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呢！？

鳳水的真身是美麗的白色，如玉般閃爍著光芒的健康鱗片覆蓋在脆弱的長軀上，炯炯有神的龍睛一眨不眨地望住她，頂上的兩角威嚴而漂亮，這是她的主人的原來模樣嗎！？

「妳到底在看什麼！？」低首頂頂莫向晚的身體，鳳水抬眸不悅地瞪了走神的她一眼，「妳快點來幫忙！這個人類可能會死......」

「人類！？」出水疑惑地望向正溼漉漉地躺在地上的莫向晚，驚奇地問。

水神大人怎麼會叼了個人類回來呢？

「出水。」鳳水張嘴吼了一聲，眼底有抹焦急，「妳現在什麼都別問了！動作快點，我可不想弄髒了自己的地方......」

「是......」被吼到連耳膜都有點疼痛的出水只好訥訥地應了一聲，趕緊走向前去攙起這個據說是人類的人。

不過......主子既然不想弄髒自己的地方，那就乾脆再把這個人類丟回上面去就是了嘛！幹嘛要這麼費力呢！？她真是想不通......

「快點！」鳳水不耐地催促著出水，看著出水將那個人類扶往他住的寢殿之時，忍不住攏起眉頭，連忙啟口喚住出水，「先等等！」

「是，主子？」出水回頭疑惑地瞅著鳳水。

「妳要扶那個人類去哪裡？」

「當然是去您的房裡啊！」出水不解鳳水為何會這麼問，於是面帶疑問地歪首。

鳳水咬咬牙，他就知道！因為出水腳尖朝著的方向是對著他的寢殿的。

「把人給我丟到空的房裡去！」

「咦？」

「我不想弄髒我的床。」鳳水嫌惡地撇唇，皺眉道。

「......」原來她的主子還有潔癖。

◎◎◎

回殿匆促地換了一套簇新的衣服，鳳水來到莫向晚暫居的閣裡，只見出水認份地將莫向晚身上的溼衣服給脫去，再端了一盆熱水以綾巾輕輕擦拭，沒發現她的主子就立在閣門外頭盯著內室裡的她動作。

透過薄薄的紗質屏風，鳳水開始懊惱自己幹嘛多事去救個人類回來勞煩自己。

不過，這其實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如果他丟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類不管的話，那他鐵定在未來回到天宮之後會被義母給唸到煩死為止。

沒法子，他的義母西王母娘娘極為疼愛凡界的那些普通人類，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這尊悠游天宮十二界的龍神才不會待在這個骯髒的人間界當什麼水神，而是還在天上過著輕鬆愉快的日子！

「......」無語地瞪住室內的那兩抹影子，鳳水沒轍了；等到房間裡的出水替莫向晚換上一件單衣之後才端著那盆水退了出來，當她兩腳踩出房間，剛好碰上了看似在門外等待著的自家主子，於是立即戰戰兢兢地彎身。

「水神大人。」

鳳水輕吟了一聲，眼神冷銳地瞄了眼出水，假意地咳了聲之後才問：「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果然！雖然主子說他討厭骯髒的人類，但是他的心地還是很善良的，不然也就不會被西王母派至人間來了。

出水抬眸望著鳳水微微一笑，回話：「他很好。」話尾頓了頓，又道：「只是似乎是餓昏了......」剛才還一把抓過她替他更衣的纖手咬住，口裡囈語著『好吃的包子』這種奇怪的話。

鳳水微然地皺起眉，「......」好麻煩的人類！

瞄了眼仍舊躺在屋內的人類一眼，鳳水回頭來的時候順口吩咐了出水在退下後，再去準備一些人類平常吃的東西，出水領過命令便離開了，只留下鳳水獨自站在原地。

抿抿唇，遲疑了一下之後，鳳水才跨腳踏入房裡，來到莫向晚躺著的床畔，瞪住被出水照料過的莫向晚那一臉安靜沉睡的表情，整齊的模樣讓前來探視的鳳水舒了舒眉頭。

看來也不是所有的人類都看起來髒髒的嘛！

心底這麼思考著，鳳水忽然間伸出大掌在莫向晚沒有一絲紅潤的俊秀臉龐上輕輕地游移起來，那雙好奇與帶點疑惑的眼瞳掃過沒反應的莫向晚，以往他都是在天河上俯看凡間界的一切，人類對他來說已經不算陌生了，但是親自接觸卻還是第一回。

鳳水輕吟：「唔？人類好像也跟我們沒什麼兩樣嘛......」摸起來也有觸感，而且觸感要比祂們這些神好摸多了，他記得他曾經摸過后羿的手，那粗糙的觸感還讓當時的他蹙緊眉。

伸指戳戳莫向晚的臉頰，軟軟的、溫溫的，皮膚底下好像有什麼在流動的感覺。

鳳水盯著莫向晚的臉孔出神了半晌，這是不是就是義母所說的，人類的生命是與時間一同流動的！？

換句話說，天上眾神雖然是存在的，但是祂們的時間是停止前進的；而凡間之人卻跟祂們不一樣，人類的時間就像一道奔流的水，一去不回的。

這是鳳水第一次體會到眾神與人類不一樣的地方。

◎◎◎

候在尚未甦醒的莫向晚身畔的鳳水因為滿室的寂靜而閉上了痠澀的雙眼休憩，不知不覺地直到傍晚來臨、黑夜升空，穹蒼的雲朵緩慢飄掠、微然遮蔽過那輪光華的時候，床上的人這才稍微動了動手指、眼皮輕顫。

一聲輕吟聲響使得淺眠的鳳水睜開眼來，發現自己還坐在室裡的一張圈椅上，眨了眨此時顯得有些迷茫的雙眸，慢慢地回想起自己為何會坐在這裡的前因後果。

──是那個在祂佈雨的時候，獨自乘著小舟在麗川水面上飄盪的人類！

而且據說她還是凡人送給祂的新娘人選，不僅妨礙祂行雲佈雨，而且還讓祂不得不將這個快要溺水的脆弱人類帶回水底宮殿，讓出水替她療傷......。

祂不知道這個人類為什麼要答應嫁給水神，但是祂猜這個無知的人類鐵定是收了眾人承諾給予的什麼好處，這才願意犧牲自己，好讓這個極為荒謬到可以說是無稽之談的謠傳實現。

畢竟，以那些自栩聰明的人類來說，沒人會為了這種荒誕之事去犧牲自己的性命的。

鳳水滿面的風雨欲來，轉動著頭顱、用眼角瞥著榻邊的人似乎正有醒來的跡象，於是將唇緊緊一抿，倏地站起身來走近了床沿，望著榻邊剛剛睜開雙眼的人類，他不禁冷著一張臉，「醒來了？」

沉睡了片刻的莫向晚一睜眼便被四周明亮的光線刺痛了雙眼，而後才半瞇起眼，聽著耳邊掠過一聲冷冷的輕喃，當場覺得不甚對勁的他於是想要支起身來坐起，但是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傳上一股痠麻，立即讓他變了臉色，軟了腰：「我......」

哼，自作自受。

鳳水沒沒絲毫同情心地揚唇冷笑，站在榻邊的他不出手攙扶，僅是涼笑道：「脆弱的人類，妳還想妄動嗎！？你可知你才剛自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而已？」

這一串的輕嘲讓坐在榻上的莫向晚狐疑地撇首，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一旁站了個身穿月牙色長袍、頭戴白龍冠的俊美男子，那張五官丰神俊秀，有如天人般的絕塵，頓時讓他看得有些傻了，忍不住脫口問道：「你......你是誰？」

他隱約記得他代替璿兒乘上了小舟，然後被送到麗川上頭，成了麗水水神的新娘，但是沒想到天際忽然間降下傾盆大雨，驟大的雨勢使得麗水波濤洶湧，他所搭乘的小舟被水流翻覆，然後──

他就再也記不得後續的事情了。

「水神。」鳳水不帶感情地陳述著。

莫向晚睜眼，面上綻出一抹極度的不敢置信，瞅著面前神色正經到不似說謊的男子的表情，腦袋一片空白，「你說你是水神！？」

「我的確是。」見莫向晚一副不相信的模樣，鳳水忍不住不快地皺眉。

「別說笑了，這位大哥。你應該是同我開玩笑的吧！？」莫向晚慢半拍地望著鳳水哈哈笑著，以笑容掩飾心底泛上的一股慌亂，「這裡是城裡的哪一處！？我必須快點趕回家，帶著璿兒離開這裡......」說著，莫向晚扯著扭曲的笑容就要勉力下床，沒想到被鳳水伸手攔阻，硬是將他又按回了床上。

鳳水瞇眸冷道：「我無須同你說笑，凡人！這裡的確是水神宮殿。」

莫向晚受到事實的重擊，臉色乍看之下是一陣的又青又白，「你、你......」

「本神沒必要欺騙你。」鳳水不屑道。

「......你真的是水神？」被事實震傻了的莫向晚害怕地望著鳳水，不自禁地地縮手縮腳；但是腦袋裡又覺得眼前的男子與水神廟裡的模樣相差過多，讓他難以置信。

然而，他眼前的這名俊美男子竟然說祂就是麗水的水神，這到底是不是事實！？

看穿了莫向晚的懷疑與害怕，鳳水沒表情地自唇角拉出一弧淺笑：「水神的新娘應該是個名喚『莫璿兒』的女子，為什麼被送到麗川來的卻是你這個大男人呢！？」

莫向晚給這句話嚇得一悚，震驚地抬眸與鳳水那雙漂亮清澈的雙瞳互視，「你......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他代替璿兒的事情只有他知、天知、地知而已啊！？

難道──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麗水水神！？

◎◎◎

鳳水一派傲然地睨著眼前顯得卑微無知的凡人，抿唇哼了一聲。

現在才開始害怕會不會太晚了點！？

「你......」此時的莫向晚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只因這個立在他面前的俊逸男子便是麗州的水神廟裡供奉的那為水神大人，只能無措地望著鳳水，顫音輕喃：「水、水神大人......」

鳳水揚了揚眉尾，好似無聲地在問莫向晚的下文，微顫的莫向晚仰首盯著眼前神色清冷的水神，一句話如鯁在喉般地難過，一時間竟然不曉得自己想要說些什麼，也或許是這個打擊對他來說有點過大了，畢竟他一直覺得不存在的水神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還一副冷然的模樣。

狐疑地攏起眉頭來的鳳水露出不快樣，瞅著莫向晚喃喃自語：「原來水神真的存在......」

真是廢話！祂若是不存在，那麼這次的乾旱，眾人鐵定躲不過。

在自己的心底反駁完畢之後，鳳水斜眼瞧著這個還在恍惚的凡人，說：「你們這些凡人有所祈求地持香向上天祝禱不就是為了降神好護佑世間人嗎！？」睥睨著有點傻住的莫向晚，又道：「不過，等你的身子好些之後，本神會送你回去的。」一方面祂其實也是為了這個凡人著想，因為這座麗水宮殿可不是平凡之人可以長住的地方。

莫向晚吃了一驚，馬上回過神來，「什麼！？」

他沒聽清楚嗎！？

鳳水蹙緊眉尖：「本神說等你把身體調養好了便可以回到上面去。」

「回去上面！？」莫向晚驚得臉色發白，他可沒忘記他是怎麼被獻祭給水神的這點。

回去不就還是等於死路一條嗎？不只他無法得救，就連璿兒也會──不，不行！

「你不可以待在這裡。」鳳水簡短地拒絕，眼神透出一絲冰冷，瞅著莫向晚微微張口的愕然模樣，忍不住蠕動姣美的薄唇，跟著再補上一句話：「本神不需要什麼新娘，何況你還是個男子。」

「......」莫向晚面色難堪地瞅著鳳水，死死地咬緊蒼白無血色的下唇；他又不是喜歡自己作賤自己，要到這裡來當什麼水神的新娘，他是為了他唯一的妹子莫璿兒！

就是因為生活困苦，璿兒才會答應州長的條件，為了那些錢去當什麼水神新娘，而他是在不忍與心急之下，才會動手打昏了璿兒，自己前來冒名頂替的，而非心甘情願！

「為何露出一副好似我欺壓你的模樣來？這不是事實嗎！？」鳳水問。

「你──」莫向晚為之氣結，想發作又覺得他說的話並沒有錯而無奈地刷白了整張俊顏。

「總之，三天之後我會讓出水送你上去。」鳳水丟下這句話之後驀然迴身，打算踏出房外，沒想到下一秒，他發覺他的衣袖被來自身後的一道力量給扯住，他因而皺眉地轉回頭去。

「等等。」

「還有什麼事？」不著痕跡地甩開了莫向晚的手，鳳水抬眸瞪了他一眼，喃聲輕問。

「我不能回去。」莫向晚咬著唇、紅了眼眶，聲音跟著沙啞了。

「你說什麼！？」鳳水緊緊攢著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已經是你的新娘了。」莫向晚望著怔住的鳳水，堅定地道。

第四章


瞅著莫向晚滿面慚色地把話說完，鳳水登時無法反應地瞠目結舌，雙眸詫然地瞪住他。

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敢說出這種不知廉恥的話來，難道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自尊嗎！？

這個凡人該不會瘋了吧......

莫向晚望著鳳水那張似笑非笑的俊容正瞅著他看，頓時思及自己剛才竟當著水神的面前脫口而出那句令人萬分驚詫的話來，登時感到兩頰開始隱隱發著熱，而且隨著鳳水無話可說的沉默，使得兩頰上的溫度是愈飆愈高，恐有燃燒之嫌。

困難地擠出一絲壓啞聲音試圖扳回自己的一點顏面，莫向晚難堪地撇首，如紋蚋輕吟道：「......那個，就當你聽錯了。」頓了頓，他想起了那個還在等在家裡的唯一妹子，忍不住心酸起來，哽咽：「若不是為了璿兒，我也不會──」話尾沒有結束，莫向晚垂著頭，自抑著心底的絲絲痛楚。

鳳水微然地抿起唇來，「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都不能待在這裡。」平靜地說完，鳳水冷淡地一個轉身，再度即將離開原地之時，卻聽見莫向晚啟口喚住他的顫抖嗓音，聽起來會令人悲憐的那種。

「求求祢，水神大人！」仰首望著鳳水瞥過冷冷的瞳眸，莫向晚咬牙要求道，莫可奈何的是對方壓根兒沒有一點表情或是允諾的回應。

鳳水蹙眉瞪住莫向晚，這些年來他為凡人做的可夠多了，為何這些人類勿懂得感恩，還要拿難題來威脅他呢！？真是夠了......

「不可能。」

耳畔傳來水神的冷冷拒絕，莫向晚當場刷白了一張原本就無血色的面孔，見鳳水不痛不癢地踩著步伐欲離去，只好撂下狠話留下鳳水：「難道能夠被稱為神仙之輩的都是如此無情嗎！？那麼為什麼我們這些凡人要用不斷的香煙來供奉祢們這些神！？」

莫向晚壓對寶了，於是鳳水隱怒地回眸怒瞠著眼瞳，忿怒地一個甩袖之後再自牙縫裡擠出話來：「......為什麼不說是你們這些貪心的凡人要求得過多了！？」慍怒的表情裡頭夾雜著一抹極度的不悅，鳳水瞪住被他的怒火嚇著的莫向晚，深吸了一口氣才續道：「百般要求那些自己得不到的，卻又責神毫不靈驗，然後廢掉無法讓你們得償所願的神尊的那些事呢！？」

莫向晚臉色一青；沒錯，祂說的沒錯，但這是凡人的本性，就算想改變，他一個人也無能為力啊......

咬咬唇，聽著鳳水哼了一聲，莫向晚緩緩地低下頭來，發覺鳳水走向門邊的他馬上又抬起頭來，只好惶然無助又踉蹌地在地上『噗通』一聲跪倒，驚得鳳水立即回頭覷著他：「水神大人，求求您，我真的不能回到上面去......」

「......為什麼？」鳳水皺起眉來盯著莫向晚的淚水滑過頰邊，心下又軟了。

「我妹子......我妹子原來答應麗州州長的交換條件，這才願意來給您當新娘的，她為了我這個無能的大哥已經犧牲太多了，我不能再回去打亂她的人生了。如果沒有我的話，她應該會比較輕鬆......」莫向晚將事實全盤托出，鳳水只能望著他獨自強忍下來的心酸與澀然，心頭也驀地跟著憐惜起他的處境來，他畢竟是仙族一員，自是憐憫心多了些。

「......」或許對這件事，他該通融通融。

「求求您！」

仍舊不答的鳳水迴身避開莫向晚那雙浸過淚水的眼，神色複雜地驀然開口道：「......隨你吧！反正我不需要什麼新娘就是。」

莫向晚聽了喜極而泣，連連對著鳳水的背影叩首：「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