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11 11:22:07凰 / Beth
《麗水神》/ 30
上了天宮見過了西王母娘娘之後,鳳水自天界乘著彩雲回到了他所掌管的麗州上空,而後回到了水神宮殿。
恢復成人形的他將兩腳踏上自家宮殿的那條長長迴廊,心情顯得輕鬆無比。
因為就在不多時前,他去天界面見了義母,自祂溫柔慈藹的語氣裡頭聽出了些許褒揚他的意味;因為麗州近日的惡鬼作怪與乾旱一事,他立即請來了玉旨行雲降雨,解決了麗州州民的燃眉之急,好讓他們能夠繼續安居樂業。
西王母娘娘在感到安慰之時也覺得十分開心,於是賞了他幾樣珍貴的東西,等會兒可以拿出來給向晚瞧瞧,他一定會覺得很驚奇的。
面帶一絲淺笑的鳳水走到了待客的廳堂,放眼四處望之際卻發覺裡頭空無一人的情況,忍不住讓他狐疑地皺緊了細眉,而剛才的愉悅神情也跟著撤換下來,頓時滿面冷凝。
奇怪了,人呢!?
他明明在出發到天界之前告知過莫向晚和出水的,要他們待在殿裡等他回來的,怎麼當他一回來就見不到半個人了!?
滿心懷疑的鳳水於是在抿抿唇過後邁開了腳步,並且四處大聲喚著:「出水?向晚?」眉頭皺得愈來愈深的鳳水找遍了內外殿,這才發覺了事態詭異,於是奔出了殿外,沿路踩著忿忿的步伐前往水神宮殿前的那方小池。
不見了......他們不見了!
神色有些焦急的鳳水站在一方水池前,望著清澈見底的池水不語了片刻,只見沒一會兒的,鳳水便在漣漪不生的平靜水面上看見了當他離開水神宮殿不多時之後的畫面,然後一邊聽著畫面裡的兩個人正在交談,聽著聽著,鳳水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原來如此......
將唇瓣抿成一條直線,鳳水原本溫潤的水眸瞬間凝滯,冷沉沉的眸光訴說著他此時的心情;原來這一切皆不是他多心,難怪義母......西王母娘娘會以嘉許他的這個原因召他回天宮,並且留下他多時,與他談起天界的美好,只為了讓莫向晚這個凡人儘快地離開他身邊。
怒氣像海濤般上湧翻騰,鳳水隱忍地握緊了掌心,鳳水的面上卻是一派沉靜,壓根看不出一絲情緒的俊美容顏似是風雨欲來,輕輕地抿著唇,直到他感覺後方站定了一個人為止:「......出水。」
「是。」剛自人界回到水神宮殿的出水小心翼翼地彎腰回應著,殊不知她的主子在她回應之前已然挾著一抹極大的忿怒回過頭來,而且已經欺近她的身側了,讓下一秒跟著抬頭的她被主子的迅速給嚇著,禁不住懼怕地一連往後退了二步。
「主子......?」
「是妳送他回人界的!?妳可知道他是本神的新娘!?」冷冷的眸光似乎要穿透出水整個人般,一陣冰寒隨著主子的問句一落,瞬間將她整個人完全凍結。
「......主子,這是西王母娘娘的意思,出水無法違抗。」面露愧色地垂首,出水抖唇顫音地說著,即使鳳水仍舊氣得不輕,但卻也無法將怒氣發洩在無辜的出水身上,畢竟她也是奉令行事。
仰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鳳水努力平靜心神,「算了。」語畢,鳳水含著慍色的目光仍然朝著出水而去,以前所未有的冷嚴肅聲輕說:「妳記著了,若是日後妳再分不清誰的話該聽,那麼本神不管妳是為了誰,絕對會先取妳的性命。還有,本神的事情不要誰來擅自作主,即便祂是西王母娘娘!」
「是......」出水顫著聲音答道。
鳳水只瞥了她一眼,最後便氣怒地甩袖而去。
恢復成人形的他將兩腳踏上自家宮殿的那條長長迴廊,心情顯得輕鬆無比。
因為就在不多時前,他去天界面見了義母,自祂溫柔慈藹的語氣裡頭聽出了些許褒揚他的意味;因為麗州近日的惡鬼作怪與乾旱一事,他立即請來了玉旨行雲降雨,解決了麗州州民的燃眉之急,好讓他們能夠繼續安居樂業。
西王母娘娘在感到安慰之時也覺得十分開心,於是賞了他幾樣珍貴的東西,等會兒可以拿出來給向晚瞧瞧,他一定會覺得很驚奇的。
面帶一絲淺笑的鳳水走到了待客的廳堂,放眼四處望之際卻發覺裡頭空無一人的情況,忍不住讓他狐疑地皺緊了細眉,而剛才的愉悅神情也跟著撤換下來,頓時滿面冷凝。
奇怪了,人呢!?
他明明在出發到天界之前告知過莫向晚和出水的,要他們待在殿裡等他回來的,怎麼當他一回來就見不到半個人了!?
滿心懷疑的鳳水於是在抿抿唇過後邁開了腳步,並且四處大聲喚著:「出水?向晚?」眉頭皺得愈來愈深的鳳水找遍了內外殿,這才發覺了事態詭異,於是奔出了殿外,沿路踩著忿忿的步伐前往水神宮殿前的那方小池。
不見了......他們不見了!
神色有些焦急的鳳水站在一方水池前,望著清澈見底的池水不語了片刻,只見沒一會兒的,鳳水便在漣漪不生的平靜水面上看見了當他離開水神宮殿不多時之後的畫面,然後一邊聽著畫面裡的兩個人正在交談,聽著聽著,鳳水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原來如此......
將唇瓣抿成一條直線,鳳水原本溫潤的水眸瞬間凝滯,冷沉沉的眸光訴說著他此時的心情;原來這一切皆不是他多心,難怪義母......西王母娘娘會以嘉許他的這個原因召他回天宮,並且留下他多時,與他談起天界的美好,只為了讓莫向晚這個凡人儘快地離開他身邊。
怒氣像海濤般上湧翻騰,鳳水隱忍地握緊了掌心,鳳水的面上卻是一派沉靜,壓根看不出一絲情緒的俊美容顏似是風雨欲來,輕輕地抿著唇,直到他感覺後方站定了一個人為止:「......出水。」
「是。」剛自人界回到水神宮殿的出水小心翼翼地彎腰回應著,殊不知她的主子在她回應之前已然挾著一抹極大的忿怒回過頭來,而且已經欺近她的身側了,讓下一秒跟著抬頭的她被主子的迅速給嚇著,禁不住懼怕地一連往後退了二步。
「主子......?」
「是妳送他回人界的!?妳可知道他是本神的新娘!?」冷冷的眸光似乎要穿透出水整個人般,一陣冰寒隨著主子的問句一落,瞬間將她整個人完全凍結。
「......主子,這是西王母娘娘的意思,出水無法違抗。」面露愧色地垂首,出水抖唇顫音地說著,即使鳳水仍舊氣得不輕,但卻也無法將怒氣發洩在無辜的出水身上,畢竟她也是奉令行事。
仰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鳳水努力平靜心神,「算了。」語畢,鳳水含著慍色的目光仍然朝著出水而去,以前所未有的冷嚴肅聲輕說:「妳記著了,若是日後妳再分不清誰的話該聽,那麼本神不管妳是為了誰,絕對會先取妳的性命。還有,本神的事情不要誰來擅自作主,即便祂是西王母娘娘!」
「是......」出水顫著聲音答道。
鳳水只瞥了她一眼,最後便氣怒地甩袖而去。
第六章
鳳水洩忿似的踩著極重的步子走進自己的寢殿裡頭,繞過了阻隔內外的紗質屏風,來到了房裡的紫檀木桌邊,此時的鳳水已是一臉的隱怒,他暗地咬著牙根,胸口禁不住怒火翻騰的攪動,於是眼底射出一道道迫人的寒芒,在下一秒無預警地動手掃掉了一桌上的東西。
瞪住翻倒、碎裂在地上的九龍香爐和精緻的茶壺杯子碎片,鳳水發覺自己的怒氣仍舊在胸前翻騰再三,只得無奈地握緊拳頭,在一個屈膝坐下之後,伸手重重搥了桌案一記,聽著那陣砰然的聲響跟著迴盪滿室,伴著自己難以自抑的痛苦喘息,想做些什麼卻是莫可奈何。
該死!他從來不知道當自己失去了莫向晚這個凡人之後竟會讓他沮喪到如此地步!
原以為自己其實是不怎麼在意莫向晚這個由無知的人們送來給他的新娘的,但是現在仔細地想一想,當初義母勸他放棄莫向晚的苦心安撫或是安慰性的軟言溫語,現在一回想起來就只感到一股被欺騙的痛恨與忿怒,他對於提拔自己的義母總是感謝多於腹誹,但是現下卻為了一個凡人......他從來不會這樣的!
咬咬牙,鳳水跟著甩甩頭,想要甩去腦中這般對西王母娘娘不敬的想法,但是徒勞無功之外還感到一陣忿悶。
他只是想跟莫向晚在一起而已啊!
雖然他很明白以莫向晚那種脆弱的人類之軀是無法永遠地陪伴著自己的,但是如果要他眼睜睜地見他與自己分離得這麼遙遠,他卻壓根無法做到的啊!
他只是想要看著莫向晚而已啊!
想他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笑著、生活著,即使有不開心的時候也沒關係,他可以給他說說天上一些有趣的事情,然後看著他對他展露笑容,就算凡人的他有一日壽算盡了也有他陪在身邊,僅此而已。
然而,義母卻讓出水將他送返人間界,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他好,還是在折磨他呢!?
該死的!
思考中的鳳水忍不住垂下長睫,心痛地捏緊掌心,難道就連他這樣小小的一個願望,上天都不願意替他實現嗎!?
落寞地垂著眉眼,鳳水轉身地在冰月之鏡前方立定,而後遲疑地動手揭開那方覆蓋其上的紅巾子,一邊朝著鏡面施了法術,觀看已經回到人間界的莫向晚的畫面。
不多時,冰月之鏡忠實地向主人傳達了一些畫面,只見鏡面在幾絲黑暗消失之後透出一團亮光,一幕幕的生動情景藉著冰月之鏡流洩而出,鏡中的人兒讓鳳水一時間捨不得移開視線。
莫向晚正坐在床榻邊沿發著愣。
自岸邊的那場法事被救回的莫向晚又回到了莫家,這時候正巧夕落之際,滿天的橙色映上了莫向晚那張顯得蒼白的臉龐,幾許脆弱流逸而出,那副茫然呆滯的神情讓另端的鳳水忍不住蹙起眉頭,心頭像是被什麼扯疼了一樣。
莫璿兒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品自廚房走出來,一見到莫向晚已經醒來了,連忙高興地一呼:「大哥!」
「......璿兒?」慢了一拍才回神的莫向晚聽見了有人叫喚的聲音,緩慢回眸之時,莫璿兒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大哥,你能醒過來實在是太好了!」一個傾身抱住還在呆愣的莫向晚,莫璿兒高興地哭了,還記得她以為大哥去了之後,為了讓這些人的謊言盡數曝光,於是她提出了與水神『交換新娘』的主意,沒想到眾人愚昧,毫不懷疑地答應在岸邊設壇祭神,結果法事才做到一半,大哥就莫名其妙地被一團光包覆住,就這麼神奇地昏迷在岸邊,只是她這個真正的新娘並沒有被水神帶走就是了。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忘了嗎!?大哥,你在法事的時候昏倒在岸邊。」
經莫璿兒這麼一提醒,莫向晚終於回想起來了,他被當成新娘送到水神宮殿,認識了水神大人鳳水和出水,然後,西王母娘娘要他離開鳳水......
是了──他被出水送回了人間界!
頓時,莫向晚忍不住失落又哀傷地垂著頭,瞬間沉默不語,莫璿兒見狀覺得奇怪,於是開口問:「大哥,你怎麼了!?」
莫向晚只是搖搖頭,不願意說話,抬手緩慢地在懷裡摸揣了一下,然後掏出了一顆珠子握在掌心中,心頭像被人揪痛一般地喃喃自語著:「鳳水......」
莫璿兒不懂地偏首瞧著大哥的奇怪模樣發怔。
◎◎◎
「大哥,你手中的那是什麼東西呢!?」疑惑的莫璿兒瞄見了莫向晚掌心裡的圓球,忍不住開口問了,莫向晚登時訝異地回過頭來,低頭瞥了自己掌心裡的明珠一眼,忽地沉默了。
他該把實情說出來嗎!?
瞥著莫向晚皺起眉頭,莫璿兒覺得奇怪,於是再度啟口輕喚道:「大哥?」
「沒什麼。」
「是嗎?」莫璿兒說著,眼神透出一抹懷疑,「那珠子......應該不是普通的東西,是誰送給大哥的嗎?」不尋常、太不尋常了,大哥對她一向是有問必答的,為何今日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呢!?
瞄見莫璿兒開始將注意力都放到他手裡的這顆明珠上頭,莫向晚決定對莫璿兒隱瞞它的來由,於是說:「它是一個朋友......借放在我這兒的,等過些日子便會拿回去。」
「璿兒怎麼不曉得呢?」莫璿兒覺得莫向晚的這個說法實在是不合常理,何況大哥先前為了她而頂替代嫁給水神,原以為成了水神新娘的大哥絕對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他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麗川沿岸......
水神的新娘通常是要以性命相陪的啊!?那麼,為什麼她的大哥卻能夠活著回來呢!?
驚疑不定地瞟著自家兄長,莫璿兒邁開步伐走近莫向晚,顫聲輕問:「你真的是大哥嗎!?」
莫向晚愣了一愣,忍不住一陣苦笑,他明白為何璿兒會這麼問的原因,因為他原先也覺得一旦成了水神的新娘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因為水神的新娘都會被沉入水底去與水神作伴的,然而,自己卻是還活生生地站在莫璿兒面前,也難怪她會生疑了。
驀然,面對著莫璿兒的滿面疑竇,莫向晚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璿兒,我是真的。」語畢,他伸出大掌握住莫璿兒的纖手,喃喃自語,「妳看,我還活著呢!」
「那麼,為何大哥你......」頓住了話尾的莫璿兒咬咬唇,不想將那些不吉的字眼說出口,而莫向晚卻意會了,無奈地笑了一笑。
「璿兒,妳相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神的存在?」
莫璿兒驚訝地眨了眨眼,「大哥!?」平時的大哥不是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嗎!?難道......
果然不相信是嗎......
莫向晚垂頭,怔怔地看著明珠,「我被水神救了,祂還說祂不需要凡人當妻子,所以就把我送回來了......」小聲喃喃著,莫向晚隱瞞了許多中間過程,只將事件的頭尾說給莫璿兒知道。
「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說實話,莫璿兒此刻還是難以相信真有其事,只不過見大哥這副認真的模樣,她就算不相信也沒法子證明這個說法究竟是真是假。
「是,我說的都是真話。」莫向晚輕輕地點點頭。
「那麼那顆珠子就是......」將視線瞄向珠子,莫璿兒忍不住猜測。
「是他放在我這裡的東西。」沒有否認的莫向晚微微苦笑著,其實不說出這顆珠子是鳳水贈給他的,是因為他很明白這並不代表些什麼。
他與鳳水......是不可能的,在他前來跟他要回這顆珠子之前,這顆珠子就暫時留在他身邊,好讓他把這些與鳳水相處過的美好日子永遠記住吧!
「......」轉眸瞥著莫向晚一臉的難過樣子,一向心細的莫璿兒淡淡地抿起唇來,「大哥......」
「妳別擔心,我很好啊!」為了不讓唯一的妹子擔憂,莫向晚努力地綻出笑臉,「能夠回來,我很高興,因為這裡還有妳!」
望著莫向晚硬是裝出的那抹笑容,莫璿兒瞬間皺眉,啟口輕聲喃喃:「大哥......」既然水神願意讓大哥平安離開,那麼為何大哥會露出這種悵然若失的神情來呢!?
另一端的鳳水見此情景,於是抬起手來結束了冰月之鏡的顯象畫面,黯然地將紅巾再度覆蓋上冰月之鏡,而後踱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開去。
或許......義母的決定才是對的。
◎◎◎
自鳳水發現了出水將莫向晚送回了人間界之後就一直怏怏不樂的,那張原本就少笑容的俊臉顯得更加冷漠了,出水隱約發覺了,也只能無奈地歎息,忍不住暗地替自家主子抱不平。
如果不是西王母娘娘半途干涉的話......
立在冰凝泉旁的一顆大石上,瞥了泉邊一眼隨風搖曳的絳珠仙草們,出水忍不住因思考而皺起眉來,纖手攢緊了那白瓷上繪著兩隻飛鳳的壺把,面露一絲複雜。
她也不否認西王母娘娘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這樣做真的好嗎!?會不會對主子太過殘忍了!?
可是她也只是個小小的式,即使想替主子做些什麼也沒有辦法......
莫可奈何地閉閉眼,待出水重新睜目的同時間,她也只好暫時將這些想法拋棄,因為主子在離宮前已經交待過了,在他回到水神宮殿之前,要她替他取回一壺冰凝之水送入寢殿中的。
出水抿起唇來,於壺中裝滿冰凝之水,跟著便轉了個身,踩著徐緩的步伐走回水神的寢殿,進入屋裡將壺擱好,再度踩上長長的九曲迴廊時候,只見一抹素白身影隨風盪了過來。
是主子!
出水將眼瞳一睜,沒想到前不久才受召回到天宮的鳳水,沒過多久便轉回水神宮殿了,期間只經過一刻鐘而已。
滿腹疑惑的出水馬上迎上前去,只見主子板著一張俊顏,不悅地踏著沉重拖迤的腳步朝她的方向踱了過來,使得出水的不解更加升高,在發現主子就要與她擦身而過、進入寢殿之後,她終究忍不住出了聲:「水神大人?」
鳳水緩慢回眸,自那雙淺色眸子裡逸出些許的冰寒,頓時凍得出水連話都說不出來,僅能沉默地看著他,「......」
在相視了一會兒之後,沒耐性的鳳水聽不見出水說出一個字,於是快速地撇過頭去,不再理會地點足地飄然而去。
出水看著自家主子的怪異情況也只能好半天無語,因為就算她現在去問,也絕對無法從主子那緊閉的丹唇裡聽見一句話的,所以她還是安靜地閉上嘴比較好。
疑問頓時加深的出水瞥了眼主子離去的背影,不過,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得主子如此地不開心呢!?
在沒多久之後,出水才明白了原因,因為這次是主子自動喚她過去,就在她要踏進門裡前,她聽見鳳水悶著聲音大吼出這句話。
「為什麼──!?凡人究竟有哪裡不好了!?」義母當初明明那麼喜歡凡人的,為什麼要對向晚有所偏見呢!?
看來,似乎是西王母娘娘對主子說了些什麼吧......
沉默的出水忍不住逸出一聲歎息,雙腳踏入門裡。
伴著沉聲怒吼,出水見到的是滿室的狼藉和鳳水一張因忿怒而微紅的俊美臉蛋,待她走進了寢殿,便讓這種情況給嚇得驚詫不已,神情無措地望著鳳水發怔,直到鳳水見她呆站在原地而沒有反應多時之後,這才繃著臉色要她馬上清理地上的碎片殘骸。
出水這才大夢初醒地開始動手整理,沒一下子便將地上的渣滓清除,正待退出之時,鳳水頭也不回地朝她冷聲吩咐:「妳再去取一壺冰凝之水過來。」剛才由出水送過來的那壺已經摔碎且噴灑於地了。
「是。」出水應了聲,然後慌忙退下,留給鳳水一個獨自的空間。
等到出水離開,鳳水咬牙轉身,來到房裡那面冰月之鏡前方站定,眼露哀傷地望著空無一物的鏡面,再次施了一點法術於其上,然後便隱約看見了正在人間界的莫向晚。
覷著莫向晚那張總是恬淡的笑容,鳳水忍不住攢緊了手......
◎◎◎
自莫向晚那日醒了過來之後,就一直維持著一副迷茫的模樣,由於莫璿兒當初提出與水神交換新娘的主意,沒想到卻迎回了莫向晚這冒名頂替的新娘,麗州州長與眾人都感到不可思議,於是在莫向晚確定甦醒後,紛紛上門來探問。
而,被眾人攪得生活不平穩的莫璿兒雖然無法拒絕眾人滿腹疑惑的提問,但臉色卻也好不到哪裡去,當麗州州長親口問起莫向晚會在法事上昏倒於麗川沿岸的原因之時,她也只道莫向晚才剛回來,因為心情不穩定而始終沉默著,就算她想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麗州州長與眾人們登時打住了到口的剩下疑問,只是互相尷尬地望著對方。
結果,此時正自內室裡走出的莫向晚見了坐在桌邊的莫璿兒那副不堪其擾貌,為了他們往後可以繼續安靜地過生活,他也只給了在場的眾人一個答案。
『因為水神大人慈悲,祂說祂不要什麼新娘,所以便將我送了回來;當然,也希望大家不要再違逆祂的意思。』望著眾人聽畢之後個個瞪眼詫異的模樣,莫向晚卻輕輕扯起唇來,聽著小廳裡因他的話而再度起了幾句細聲的交談。
「原來水神大人真的存在啊!我還以為那是那些法師們隨口說說的呢......」一個不信神的村姑這麼開口說著,雖然麗州州民們大部分都相信有神的存在,但是也有那少部分的人堅持眼見為憑的。
「可不是嗎!?這真的是太神奇了呢!」
「咱們州裡那間香火鼎盛的水神廟就是州長創建的,因為州長在初任麗州長官之時,還曾經夢見過祂呢!所以水神應該不是不存在的。」
「是啊,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是啊、是啊!人們且說神有大愛與慈悲心啊!莫公子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人證嗎!?」
「那麼,那些法師為什麼會說水神想要一個新娘陪伴!?」
「會不會是道行不夠,解釋神意解錯啦!?」有人猜疑著,引起了州長的注意,冷不防拉尖了耳朵旁聽起來。
「不管如何,人能夠活著回來最重要!」
耳畔起此彼落的談話讓莫璿兒皺攏起細眉,瞥了眼正低首不語的莫向晚一眼,不快地說:「州長,我大哥才剛回來,身子也很虛弱,能否請大家讓他有休息的時間!?」
「這樣也好......」州長眼見莫璿兒都站出來要求了,基於人道考量,也不好否決,於是點點頭,假意地輕咳了一聲,「咳......」瞥了眼莫璿兒那張冷淡的小臉,續道:「那麼,那些饋贈物本州長就不收回了,就給妳大哥買些珍品補一補吧!」
「......是。」莫璿兒應著,面無表情,那些眾人貢獻出來要給新娘的家人當償付的銀錢珍寶,本來就不該收回去的。
「還有,本官回去後一定會好好處置那些無能的法師的,另外......」
莫璿兒看了眼話還沒有說完的州長再道:「那個......如果妳大哥有空的話可以到州府來坐上一坐。」州長邊說邊扯笑,畢竟如果他能夠攀上一點跟神祇有關的凡人的話,應該會有些好處的吧!
「州長客氣了,像我們的這種身份並不配進入州府。」莫璿兒淡淡回絕,一旁的莫向晚聽見了莫璿兒的這番話,只得趕緊抬頭苦笑著打圓場。
「謝謝州長,向晚有空一定上州府拜訪的。」
◎◎◎
自麗州州長當日離去之後,莫璿兒與莫向晚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是偶爾會在出門的時候聽見一些街譚巷議,而謠言中的主角就是他們兄妹倆;兩人雖因此覺得有些尷尬與不快,但是他們卻也拿那些小小傳言莫可奈何,因此也就由著眾人胡亂誇張起事實。
有人說:莫家兄妹倆是互相串通好的,目標是要騙取州長允諾水神的新娘的那筆財富。
有人說:莫向晚故意將其妹打昏,原想著如果自己冒名頂替之後到了水神的身邊便可以生活不虞的,然而因為水神大人指定的新娘並不是男兒身的莫向晚,所以就這麼放過了他,讓他可以回到莫璿兒的身邊,不需要犧牲自己就能撈到一筆財。
總之,嫉妒與眼紅莫家的眾人們傳出了這樣類似的謠言,莫向晚聽了也只是很無奈地露出苦笑,暗歎著自己或許不該回到人間界來的,瞧瞧他究竟給莫璿兒惹來什麼樣的麻煩!
不過,幸好莫家因為之前的補償金而不需要莫向晚為了賺錢糊口而再度到處奔波,少了親耳聽見的威力,莫向晚的心情雖因外頭的耳語而糟糕,但是卻也還未到自暴自棄的地步,算是好事。
但是,莫璿兒聽著莫向晚坐在窗邊逸出幾聲歎息,當下卻是板起了一張臉,然後很認真地告訴他說:別理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就是『人』。
莫向晚覷著莫璿兒那張自他回來之後就顯得更加淡漠的小臉,心裡明白都是因為他的關係,讓原本該是天真單純的莫璿兒提早接觸了人性的陰暗面,他忍不住有點懊惱也有些隱怒,但是他無法讓時間重來,讓她變回原來的單純討喜模樣。
因為,如果不是他的話,璿兒永遠會是他最單純可愛的妹妹......
只是莫璿兒好像不以為然,她對著莫向晚撇撇唇:「這樣也好,我總不可能一輩子不長大吧!?大哥......」
莫向晚被這句話給堵得唇畔漾起一抹莫可奈何的笑,眼神有點落寞地瞅著眼前的莫璿兒,「是大哥不好......」喃喃自語完畢之後又垂下頭,自懷裡掏出那顆鳳水贈予他的明珠,神色微黯。
「你在說什麼啊,大哥!?這又不是你的錯,要說錯也合該是州長那些人的錯啊!」莫璿兒覺得好笑,頓時不曉得該怎麼安慰自家兄長,於是緩慢地開口道:「不管我在你眼底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大哥......人的心不可能一直維持在某一點上的!」
「......」是這樣沒錯,但──
猛地一個抬頭,本想再說些什麼的莫向晚怔然地望著莫璿兒半蹲在他面前,仰起螓首,神情溫暖地輕聲說著:「大哥,無論如何,璿兒永遠會是你的璿兒。」
「璿兒......」瞬間,莫向晚感動地彎身抱住莫璿兒,細聲地啟口輕喃著。
「大哥。」莫璿兒伸手環住身形有點纖細的兄長,也忍不住閉眼喃喃。
◎◎◎
自與莫璿兒談過的那日之後,莫向晚的話再也多不起來了,沒事的時候就開始發愣,不然就是與他說話的時候走神了。
莫璿兒一直覺得很奇怪,但是既然大哥沒有提起,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同他探問。
時間就這麼一直流逝而去,直到距莫向晚平安回到人間界的第七日,原本在廚房裡頭忙碌的莫璿兒張羅好了晚膳並且走了出來,望眼卻是不見莫向晚的人影,忍不住蹙緊了眉。
都要晚餐了,大哥會去哪裡!?
何況,最近在州裡四處謠言滿天飛的此時,向來不聽也不看的大哥竟跑得不見蹤影,萬一讓他知曉了那些背後閒話,他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呢!
焦急的莫璿兒如此想著,擔憂地望著門庭外頭已經夕落滿天,整片的橙紅色自穹蒼灑下,豔麗不可方物;但是她卻不知道其實莫向晚早已聽過隔壁的大嬸告訴他那些在州裡到處傳的流言,同時也一笑置之了,她卻仍舊兀自為他擔心著。
當一個人的全副思想都繫於另外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就算掠耳過的話再如何難聽,當事者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的,就好像那些中傷的話其實與他本身沒有任何關係一樣地忽略了過去。
只不過,能夠佔據莫向晚的所有心思的這位並不是個『人』,而是尊『神』。
孤單而寂寥地坐在麗川平靜水邊的大石上,莫向晚仰頭望著滿天紅霞,忍不住淡淡地抿起唇來,頭一次知曉原來『思念』其實是一種很折磨的人的感情。
看不見的時候會想念,看見的時候卻又笑得像是得了什麼寶貝般地,而他對鳳水就是這種感情。
偶爾憶起鳳水的淺淺笑容時,他的心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糾扯過一樣的酸疼,想再一次看見他那微勾起唇角的淡笑,現在卻已是無法如願了。
淡淡的失落與失望滑過莫向晚被夕落映得紅彤的側臉,緩慢地垂下眼睫的他身手在懷裡一陣摸索,最後拿出了一顆溫潤圓滑的明珠,低頭看著它恍若吸收了天地間的紅色,正在他掌心中微微地漾起柔和的淡紅光芒,倒映著自己縮小而扭曲的臉蛋,莫向晚忍不住地一陣輕喟。
直到經過在夕落下閃耀著淡淡光芒的麗川旁邊路過了幾個大人牽著孩童們,望見了那抹坐在石上的身影與側臉,忍不住驚異地交談了起來,張口之後不外乎又是說些在麗州已經傳到人人皆知的不實謠言,讓莫向晚無語地將頭垂得更低。
何苦來哉呢!?
莫向晚的眼底掠過一抹放棄,也許他本就不該留在世上才是......
當他緩慢地站起身來、走近麗川岸邊,定定地瞅著那道掩映於無波水面上的自己,忽然發覺自己的眉尖有愈蹙愈緊的趨勢,忙不迭地苦笑了下,瞬間卻發現那個水中的自己的臉龐產生了變化,登時在他沒有挪開的視線底下變成了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龐。
「......鳳──」胸口隨之的緊窒讓莫向晚當場喊不出聲音,心跳漏了一拍有,瞪眸的他抬手欲向水面探去之際,身後卻傳來一道呼喊聲,讓他當下止住了往前傾的動作。
「大哥!」原來是莫璿兒出了屋外,問過了四周的鄰人後,才曉得她的大哥獨自來到了麗川畔,當她趕到之時只見大哥正要往水面撲去的危險舉動,因而忍不住擔憂地拔尖了聲音喊住他,「你在這做什麼!?」
「沒有......」莫向晚被莫璿兒喊住,馬上收了勢的他跟著回頭,在瞧見莫璿兒將他一個抱滿懷的擔心表情時候,忍不住伸手拍撫著她的背,安撫受驚的她,「妳怎麼來了?」
莫璿兒微微推開他:「我是來叫你可以回家吃飯了。」說著,跟著又抬眸疑道:「你真的沒做什麼嗎!?」
他還能做什麼呢?
「嗯......我只是在這裡想事情而已。」莫向晚喃喃自語著。
「那我們回去吧?」
「等等......」莫向晚被莫璿兒拉過,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後方,一樣平靜的水面上映著他與莫璿兒的倒影,忽然一怔。
難道他剛才看錯了嗎?那上面明明......
「我們走吧!」見莫向晚還在猶豫,莫璿兒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扯過莫向晚的袖緣一把就邁開了腳步,將他往回拉;莫向晚被莫璿兒堅持地往回拉扯,只好無奈地再望了眼麗川後,隨步走開。
只是莫向晚沒發現就在他們離去後,莫向晚剛才坐著的那顆石頭邊,正立著一抹飄逸的身影,白色的衣裾隨著晚風輕掠,但是在下一秒卻又消失了。
第七章
一片煙霧迷茫裡,隱約可見一張被霧柔和了的美麗輪廓。
四周輕輕地響起了絲竹之樂,悅耳得連座上的西王母娘娘都愉悅得連那雙原本透著威嚴與銳利的鳳眼也跟著微然瞇起,放眼只見大殿上一片歡快、舞姬群正跳著只有在天界才能看見的優雅舞蹈。
鳳水就坐在距離西王母娘娘最近的大殿下方,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飄來逸去的舞姬們在他眼前點足輕躍,神志卻已經遨遊出閘,使得分心朝他投來目光的西王母娘娘因此不快地皺起眉,忍不住開口輕喚了一句。
「......鳳水?」
誰知道鳳水毫無半點反應,只是怔愣地坐在原位上沉思,等到西王母娘娘抬起手臂讓所有的音樂與舞姬們的動作全都停止之後,一旁意識到奇怪狀況的鳳水這才緩慢地回過神來,抬眸看向殿上的西王母,疑惑的表情裡略帶著一絲不解。
「娘娘?」
背後站著兩位掌扇的仙女,尊座上的西王母娘娘一身飛鳳錦衣、華冠美飾,額前的菱印與她尊貴雍容的表情相襯托,頓時流露出一股讓眾神無法違逆祂的威勢,她望著鳳水輕地啟唇細聲道:「鳳水,你覺得到義母這裡來很無聊嗎!?」
鳳水給這話問得心下一驚,連忙站起身來朝殿上的西王母福了福身,而後恭敬地說:「不,能夠陪伴娘娘,鳳水感到很開心。」
「你這是在欺瞞我嗎!?鳳水......」西王母不怒而威的態勢與那雙能夠看透眾生心思的雙眸讓鳳水禁不住冒出了一頭涼汗。
剛才他的確是走了神,沒想到會讓義母看了出來。
「鳳水不敢。」鳳水卑微地彎著腰淡聲道著,即使自己是西王母娘娘最寵愛的龍神,但是對於規律甚嚴的天宮律令也不敢有半絲的違背或挑戰,只因在天宮裡是奉階級有別為圭臬的。
西王母娘娘滿意地輕輕頷首,只隨意說了句『沒事』,便讓鳳水再度回座,只不過她並沒有再喚回那些仙人舞姬,並且回頭撤下了殿上的所有人之後,這才緩慢地將視線挪回殿下方的鳳水身上。
被看得不甚自在的鳳水心底明白西王母娘娘有話要對他說,於是主動開口:「娘娘有話要對鳳水說,是嗎?」
「不錯。」西王母點點頭,而後道:「本宮想要將你調回天界,你就回來吧!」
鳳水聞言一怔,面色頓時有些驚愕,在平復了心頭的那抹震顫後,他徐緩地啟口問:「鳳水可以知道原因嗎?」
「因為你去麗州的這些時日讓義母想得緊,愈來愈覺得當初實在不該派你下凡界去,因此本宮決定讓別的神仙代你降世,至於你.....就回到本宮身邊來吧!」西王母淺淺地笑著道。
聽完了西王母說的話,鳳水忍不住蹙緊眉,心下一陣惶然。
如果他回到天界了,麗州......麗州的人們要怎麼辦!?雖說西王母娘娘答應說要讓別的神下凡降世,代他完成使命,但是如果這位仙人同道並非有著與他相同的想法要怎麼辦!?
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
鳳水愈想愈糟,於是抬眸迎視著西王母與以往一樣溫柔的目光,第一次對祂提出反對的意見:「義母,鳳水不想回到天界。」
「鳳水?」沒意料地被鳳水回以拒絕的西王母娘娘似乎無法接受這個回答,因而蹙攏起眉尖,瞅著殿下露出十分認真的表情的鳳水直瞧。
◎◎◎
「為什麼?」不解地詢問,西王母娘娘發出疑問:「你不是說過你喜歡天界嗎!?你還說過你想要永遠留在本宮的身邊,不是嗎!?」
相較於西王母的隱怒,鳳水是一派的沉穩平靜,他望著西王母漂亮且莊嚴的神情,喃喃:「義母,您忘了您曾經要鳳水在下凡之後,在人間界務必好好地盡自己本份的這件事了嗎!?」話尾頓了頓,因為在他見到西王母面上的那抹嚴峻神色已慢慢平息、並且露出一抹思考,於是續言:「義母,如果我離開了麗州而回到天界,那麼鳳水便是有負您所託了。」
鳳水的這串話說得讓西王母娘娘無話可駁,只能沉默地望住他,末了才輕聲歎了一口氣:「本宮明白了。」沒想到這孩子也已經懂得何謂『負責』了啊......想當初,他還是一條懵懂無知又愛遨遊天際的白龍而已呢!看來下凡這件事已然讓他有所成長了。
鳳水垂首:「謝娘娘能夠理解鳳水。」
「說什麼呢,傻孩子!」西王母娘娘面露淡笑,瞅著鳳水的眸底有著一抹溫柔,「那麼,本宮之前與你提過的『那件事』......」
鳳水沒想到西王母會提起上次面召而來所談起的『那件事』,免不了神情又是一怔,接著一陣苦笑:「義母,鳳水覺得一個人倒也挺好的。」垂睫之際還是免不去歎息的鳳水無語地抿起丹唇,心底下千百個不願意再提及此事,然而西王母娘娘卻仍然揪著此事不放,當下他也莫可奈何。
「那怎麼行呢!」西王母瞥了鳳水一眼,嗔道:「本宮的鳳水當然是要一個最漂亮的仙女相伴左右啊!」頓言,又將視線瞄向鳳水,喜道:「還是本宮替你介紹幾位仙官的仙子好了!?」
「不,娘娘......」鳳水一聽,任他再怎麼沉默也跳了起來,神色首次露出一點驚慌:「那個......鳳水現在沒有那種心思......」
「這樣嗎?」因為被一連拒絕了兩次,導致西王母的面上無光,於是隱約恚怒盈胸起來,讓鳳水看得好一陣心驚肉跳。
「義母,鳳水、鳳水......」鳳水猶疑著,不知是否要將他心底的話給說出來,但是當他抬頭望見西王母那副專心傾聽他說話的肅然模樣,他卻又把到口的話給吞入了肚腹裡,只餘下一串長長的話尾讓西王母皺眉。
「怎麼了嗎!?」眸裡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西王母難得主動地輕聲開口問話,卻見鳳水不言地搖搖頭。
「沒有,是鳳水又出神了。」鳳水垂著脖頸,兀自掙扎了一會兒,這才緩慢開口淡道。
「這樣啊......」西王母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仍舊纏繞在鳳水的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
自西王母的宮殿回到自己在下界所居的水神殿,鳳水沿著九曲迴廊一路緩慢地走著,繞過了廊外的花木扶疏,就在他即將踩著步子踏上渡廊之前,一聲輕喚自他耳邊傳來,當他微然回眸,竟是出水一人站在小池邊沿。
「水神大人,您回來了。」
「嗯。」面上罩著一抹淡漠,鳳水也僅是對著自己的式神輕輕頷首,接著便打算轉身離開,但卻又想知道一下為何出水會立在那座小池邊沿,於是腳跟一旋,登時轉了個方向。
「出水。」
「是。」
「妳在這兒做什麼?」淺色的眼瞳因光線而折射出一道美麗耀眼的光芒,讓出水感到不適地瞇起眼來,一邊彎腰鞠躬地回著話。
「出水正在照您的吩咐,給常綠澆水。」微笑著的出水手裡還抱著一個裝滿水的壺,然後將壺嘴傾了個角度,好讓壺裡的水盡洩而出,往下滋潤那綠得發青的樹根。
鳳水仰首輕吟一聲,望著頂上一片被常綠佔去的半個天空,樹蔭底下遮去頂上烈日投射過多的熾熱光線,使得鳳水感到全身清涼起來,喃喃:「常綠嗎......?」
「是的。您曾經說過它是生命的根本,麗州的所有凡人皆是靠著它的法力而活躍繁衍,不隨著時間而枯萎凋零,長年來一直生生不息。」
「......」鳳水不語,逕自望著頂上隨風發出幾許沙沙聲響的綠,忍不住緩慢地抬起雙手覆上常綠的粗壯樹幹一陣撫摸,然後感覺微涼的粗糙下方隱約有細微而難以察覺的脈動。
是的,因為這是生命生生不息的常綠,但是......
鳳水撇眸覷向常綠一旁的其他植物,眼底所見的枯竭與泛黃教他瞬間驚悸不已;出水發覺了主子的目光後,連忙開口解釋。
「水神大人,常綠是種少有的植物,那些由人間界帶回的平凡植物是無法與它相抗衡的。」這幾年來已經照顧植物照顧出一些心得的出水喃喃道。
然而,鳳水凝重的神情讓一邊的出水覺得疑惑,不知為何水神大人會露出此種表情的原因,她因而愣了一愣,耳畔卻聽見鳳水的喃喃自語:「常綠、常綠,其實是“永恆的生命”的意思......」不管他哪時候見到常綠,它永遠都是這種模樣,一樣的綠、一樣的高壯,它不會死也不會老,永恆地維持著這副外表。
但他不知道它是否有覺得厭膩了的一日?因為看膩了千年萬年同樣的風景......
不明白鳳水究竟想要表達些什麼,出水還是沉默著,直到鳳水啟唇喚她:「出水,妳不覺得這永恆的生命很不可思議嗎!?」
「水神大人!?」水神大人與她其實也都算是永恆的,為什麼水神大人還要這麼說呢!?
鳳水微微回眸,細眉輕輕蹙著,雙眼蒙上一層淺灰,輕道:「因為永恆,所以絕對無法懂得短暫事物的心情,也不會明白其中的美好。」百年如一日,若說是活著的,倒不如說是死了;因為沒有什麼可以讓生命中斷的因素,因此不會遇上生命的轉折,活著即是死了。
然而,向晚是個平凡人類,所以他總有一日也會老去、死去,只要一想到這裡,他便覺得很傷心;因為莫向晚曾經存在過,但在他面前卻會有消失的那一刻。
如果他與他一樣不老不死地擁有永恆,那麼他的悲傷或許永遠都不會發生。
「水神大人?」
「......沒事。」語畢,鳳水即便旋身離開了出水與常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