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浩天海猛地回頭瞪向一旁仍舊無言地望著那骷髏被扔遠的外頭的朱綺，神色有些不善地朝他就是一陣的猛吼：「你這個呆仙！那死人骨頭要吃的人是你哎！難道你就這麼毫無危機意識地愣在一邊納涼喔！？」像打雷般的直直吼叫的浩天海被氣到忍不住跳腳，怒目地轉向朱綺那一臉的茫然狀兀自生著氣，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朱綺的腦袋給敲醒！只可惜在他那麼做之前應該會被擁有仙法的朱綺給開扁得很難看就是！

想揍他卻無法揍人......嘖，這隻狐真是氣死他了！

「你幹嘛那麼生氣？」不解浩天海又抓狂的原因，朱綺訥訥地問著，沒想到浩天海一把將殺人的眼神隔空拋了過來，然後踩著沉重的步子走近他，再伸手一把拎起朱綺的衣襟，與他臉對臉，教育。

「你這隻笨狐狸！」氣得口不擇言的浩天海劈頭朝著朱綺怒聲，朱綺登時瞇起眼，臉色隨著難看起來，欲掙脫開他的箝制卻是無法移動半分的狀態下，只好又聽他繼續碎碎唸，「那死人骨頭是個專吸食人氣和有的、沒有的雜氣的白骨精，它要的就是你身上源源不絕的仙氣，你到底懂不懂啊你！？」

「那又怎麼樣！？」朱綺皺眉疑問道。就算他被吸了氣之後，他也應該不會有事吧！？

「笨！」浩天海忍不住漲紅了臉啐罵，「你想自己的仙氣被吸光、然後再來後悔是不是啊！？」咬牙。

朱綺無辜地眨眼，「那又不會怎麼樣。」

聞言的浩天海氣極了，於是滿臉怒容地鬆開了揪著朱綺衣襟的大掌，任朱綺因反作用力而倒退了幾步，雙手環胸地轉過頭去悶聲怒叫著：「最好是這樣啦！」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朱綺仍舊懷疑，不懂為什麼浩天海如此緊張的模樣，好像他碰上了什麼大麻煩一樣的番，讓他也對浩天海的無理取鬧而開始感到不悅起來；什麼事都不說個清楚，他哪裡會知情啊！他又還不是個仙......

「你知不知道當你全身的氣被吸光的同時，你會死的哎！這還不重要嗎！？」

「喔？」他怎麼不知道那不起眼的死人骨頭有那麼厲害！？

「喔什麼喔！」浩天海臭著臉，「下次看到它的時候給我滾離它遠一點啦！」

「你不是挺討厭我的？」

「誰說我討厭你了！？你這隻笨狐狸！」浩天海拋了枚白眼過去，朱綺有點不習慣，因為以往這動作都是他在做的，而被唾棄的人就是浩天海。

「你是沒有說。」想了想，好像是如此。

「那不就是了？」白眼。

「我總覺得你好像有事沒有說。」朱綺瞄向浩天海的耳根漸漸泛紅，疑惑著；該不會是以前他碰過同種狀況吧......

「囉嗦！說沒有就是沒有！」浩天海撇首望向另一邊，正不知該如何擋下朱綺那過度敏感的話題時候，他這才發現剛才被他一腳重踹出門去的骷髏已經找齊了它散落四處的骨頭、再度爬起，然後領著不知哪時和從何而來的幾具與它一樣的白骨撤退而去──

「啊！那死人骨頭還有同伴！」浩天海揚手驚叫，接著轉頭瞥向朱綺，「也要一併處理掉它們嗎！？不然這個鎮上的人總有一天會......」話尾還未落下，只見朱綺已經踏步向前。

「我們跟去看看。」

「嗯......」

◎◎◎

摸黑地走出了旅店的門外，嗅覺很是靈敏的浩天海循著那死人骨頭散出的特殊氣味展開追蹤，在涼風沁沁的黑夜裡頭踏著急速的步伐，終於在一個極為靜謐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四周陣陣的冷風似要沁入人的骨髓般地鑽進了兩人那身著薄薄衣裳的布料底下，然後隨著一抹刺冷揪寒的冰冷感爬過了全身，兩人不禁因此打起了冷顫。

浩天海抖了抖肩，比朱綺往前踏了一步，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緩慢啟口：「綺綺，那味道好像到這裡就消失了哎......」回眸瞟了朱綺一眼，續問：「我們還要繼續追蹤下去嗎！？這裡真是怪可怕的黑......」膽小地喃喃著，朱綺只拋過了一枚白眼給他當作答案。

「都來到這裡了，難道你想打退堂鼓嗎！？」朱綺瞥著站在他身側的那個人竟是那般的鼠膽，忍不住碎碎唸。

浩天海一臉的委屈，小聲：「我就是怕黑嘛......」

朱綺沒轍了，夜視沒有問題的他過了一下子才說：「你如果不想去，那我也沒辦法送你回去。」沉吟了一下子的朱綺這才慢慢旋過身、轉頭以手指著來時路，大方地說：「喏！路在那裡，如果你想回去的話，那就請你自便吧！」跟著，說完話的朱綺一個轉身，準備往前方繼續探查去。

聞言的浩天海登時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亦跟著他向前踩了幾步，「不要啦！回去也是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啊！」早知道會這樣，他應該在下山之前就跟師父學招隔空點火或是召喚火的功夫來應急了！嘖，真是失算啊......

朱綺偷空回瞄了浩天海一眼，撇唇，「那你到底要怎麼樣？」這也不好、那也不要，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難搞的人類！

「我要跟著你。」浩天海賭氣應道。

朱綺淡淡撇唇，「隨你。」

當交談止了之後，接下來便是很長的一段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走在滿空閃爍的星子底下，誰都沒有繼續開口說話，直到走在前方的朱綺忽然頓住了他往前的步伐、害得後頭的浩天海跟著撞上他的背為止，「哎唷！你幹嘛停下來啊......很痛哎！」摸摸撞痛的鼻子，浩天海忍不住開口抱怨，沒想見朱綺回眸過來便是一枚冷瞪，那過度兇狠的眼神瞬間讓他不敢再說下去地自動消了音，僅是擠出一絲微笑來陪笑。

朱綺這才又轉回頭去，打算不予他計較了，就在他抬腳往前踏了一步之後，朱綺這才察覺了事情不妙了──

「唔......」腳下一個踩空的朱綺瞬間在黑夜裡跌下了藏於林間的漆黑沼澤地，還來不及呼救的他瞬間在沼裡失去了身影；走在他後頭的浩天海耳尖地發覺似乎有哪裡不對，慢慢地皺起眉頭來。

剛才那是什麼怪聲啊！？

「朱綺！？」滿心懷疑的浩天海試著呼喊一聲，但是對方卻沒有回答，只有迴盪於耳畔的那道奇怪的水聲，“噗嚕嚕、噗嚕嚕”地響著，而且還伴著一抹極為難聞的氣味，不過卻與剛才那死人骨頭是不一樣的味道就是。

忍不住心底的凝重狐疑，浩天海再度嗅了嗅，他發覺這味道......不太對勁！

浩天海心一急地想要確定橫隔在他前方的那個究竟是什麼東西，於是又探頭向前努力地以鼻尖嗅了嗅，大驚之下才發現這味道好像──

「救......」從浩天海前方的東西裡頭傳來一串細微而虛弱的呼喚聲，那熟悉的嗓音教他忍不住眼皮一顫，是朱綺！？

「朱綺！」浩天海詫異地瞠目。

「不要......沼......」風兒又傳來這句的回應，讓浩天海忍不住抖肩輕顫起來。

「朱綺！」眼前一片的漆黑、有夜盲症的他只好選擇蹲下身來，浩天海拉開嗓子地一陣叫喚，心焦立即出現在他的臉上；以朱綺剛才的回應聽起來，難道他掉進了沼澤底！？

◎◎◎

不會吧！？

怔愕了半天，由於他的前方所見的全是一片幽暗，雙眼看不太見的浩天海忍不住心急地張唇繼續呼喊著：「朱綺！？你在哪裡啊！？你若沒事的話就出個聲啊！」朱綺該不會是真的掉進去沼澤裡頭了吧！？要真的那樣的話，可就麻煩了啊！

過了好幾秒，回應浩天海的只有虛空吹來的冷風，颯颯地吹起了他額上的髮絲，看來他真的要下去把綺綺給撈起來了！

「朱綺！？」沒聽見半點回音的浩天海心慌起來，趕緊伸出兩臂在半空中揮了揮，咬唇；該死！他幹嘛要有那什麼夜盲症啊！？這下子若不快點救回朱綺，只怕他會在那片沼澤裡頭溺死啊！

因此而心亂如麻的浩天海於是牙一咬地站起身來，然後伸手朝著自己施了個法，接著仰首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往前躍下；最後只聽得靜謐的林間傳出“咕咚”一聲，浩天海便也跟著落入沼裡。

這時候，賴著自己之前施下的高級術法，在一片黑的沼裡暗自摸索的浩天海的腳尖忽地碰到了一樣東西，於是他順勢往下潛去，在張開了雙手之後觸碰到了一個物體，這觸感摸起來還挺像是一個人的，於是他用力地扯住那個頗為沉重的東西、接著奮力地踢腿往上游去。

不久，拖了個人、破沼而出的浩天海將朱綺拱起、推到剛才的平地上頭躺平之後，這才全身未溼地自沼澤裡頭爬了起來，接著氣息不穩地爬至昏迷的朱綺身畔，以兩指輕輕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綺綺沒死！」喃喃著。

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的浩天海跟著坐了起來，抬手解開了剛才為了救朱綺而施在自己身上的術法，然後低下頭來、半瞇眼的地瞥著被他拖回岸上的朱綺此時已然呈現出昏迷不醒的情況，無奈地嘖舌：「還說自己是仙咧！結果卻這麼不中用，還要我來救......」唉！這該不會是我欠他的吧！？......

莫可奈何地望著朱綺一身溼透的樣子、身上隱隱散出一股怪味道，浩天海忍不住搓搓鼻尖，一邊歎息了：「看來今晚還是只能先回去了。」至於那些死人骨頭就改日再來收拾吧！

沒轍的浩天海只好撇撇唇，跟著動手脫下他身上的外衫覆蓋在朱綺的身上，而後將他打橫抱起，又摸黑慢慢地踱回旅店的方向。

◎◎◎

回到了旅店之後，將朱綺安置好之後起身，接著便在店裡的四處搜索著是否有可以替換的衣裳，但是當他翻過了半間旅店之後，卻還是找不到可以換下一身狼狽的成套衣物，只好無奈地回到房間裡，跟床上的朱綺大眼瞪小眼。

「傷腦筋......」兩管鼻子塞了碎布遮起滿室的臭味的浩天海就坐在床邊瞪著朱綺喃喃著，發愣；都是綺綺這傢伙啦！什麼地方不好掉進去，偏偏掉進那臭得要命的沼澤裡頭，不僅害他得下去把他撈上來之外，在救了他之後還要替他煩惱他沒有乾淨的衣服可以更換。

嘖！綺綺可真是會給他找麻煩啊......

浩天海忍不住歎口氣，望著朱綺便是不住的搖頭，「總不能讓他一直這樣下去啊！」唇畔呢喃著這句話的浩天海又瞥了瞥床畔依舊不醒的朱綺，於是起身。

算了，就當送神送上天吧！他好人就做到底一次！

打定了主意的浩天海戰戰兢兢地回到床邊坐下，盯了朱綺一眼之後才對著昏迷的他雙手合十地喃喃著：「綺綺，就因為你現在是一身狼狽的樣子，所以我得先幫你善後一下，希望你醒來的時候別怪我，因為我是不得不這麼做的......」說完，便伸出兩手開始剝起朱綺的衣服，浩天海一邊除去朱綺身上礙事的衣物、一邊把髒污的衣物往床下扔，等到朱綺身上的衣物全被除去，浩天海這才以被單先裹住朱綺整個人，「這樣就可以了。」咧開笑，他從床畔起身後，便打算去取些溫水來為朱綺擦身。

沒過多久，浩天海端著一盆在廚房裡頭燒好的溫水再次進入房門裡頭，眼見朱綺仍乖乖地躺在原處，浩天海於是加快了腳步踏到床邊將水盆擱在桌上，而後伸手拿起布巾擰乾了水，再靠近床畔扶起朱綺、為他擦拭著沾染了沼氣的身體；朱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該不會是中毒了吧！？師父曾經說過，沼氣如果吸入體內過多的話，是會中毒的......

看來，不是朱綺不醒來，而是他中毒了，根本就醒不過來！

瞪著仍然閉著雙眼、面色稱不上好看的朱綺，浩天海邊動手邊思考著，忍不住因此蹙起了眉峰，就在他重複了一樣的動作沒有多久，他便將朱綺再扶回原處躺臥著，接著端著髒水踱出了房門。

浩天海將水倒掉之後，轉而盛了一盆的清水踱步踏上樓，房裡的朱綺還是沒有一絲醒來的樣子，他耐不住地皺皺眉頭，望著昏睡的朱綺沉吟了一會兒。

這樣子的朱綺已經不是他記憶裡的那個朱綺了！他的綺綺是會冷笑、會嘲弄他，偶爾還會整他的活潑仙子，並非現在的這種躺在床上不動的安靜模樣啊！

瞅著朱綺那張有點蒼白的臉蛋，某種說不上來的一種失落感覺正狠狠揪著他的心頭，讓他差些無法呼吸。

不行！他得想法子救救綺綺！

無言地抿起唇來，浩天海憶起在他被丟出師門前，師父曾經塞在他懷裡的一樣東西，於是他伸出手在懷裡摸了摸，跟著揣出了一罐小瓷瓶來，順手打開了瓶口、於掌心倒出了一粒藥丸。

瞪著眼的浩天海瞬間想起了師父交代他的那句話：『臭小子，這東西你要好好保護著，等到你覺得必要時候再拿出來用！』

『師父，這是什麼？』

『當然是藥丸啊！笨小子！』

『給誰用的？』

『你吧！或是其他人......』

思考完畢，浩天海回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到床邊，將藥餵進了朱綺的口中，而後再慢條斯理地走回床邊倒了一杯茶灌入口中，接著再回到床邊傾身將唇覆上朱綺的；當他察覺朱綺已經嚥下了藥的那一刻，他緩慢地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以指輕撫著朱綺的軟唇，輕聲道：「快點好起來吧！綺綺......」

老實說，我有點想念你罵人的悍勁呢！

第八章


天亮之後。

整夜看顧朱綺、只瞇了幾刻的浩天海打算外出替還沒有甦醒過來的朱綺找來一套可以穿的衣裳，然後再回到旅店去看顧他；但是沒料到的是當他一腳踏出旅店大門之後，原本因為天亮而該變得熱鬧的大街上頭完全沒有路人來往的身影，因此也沒有平常的大街與市集的那些吵雜聲響。

望著這個小鎮四周竟然有如一座死城般的靜寂，浩天海的面色帶著一抹凝重的不解，心下懷疑的他於是邁開了步伐往外頭走去，腳下的步子顯得有些凌亂而慌張，不安攀上了他的心頭。

這樣的普通小鎮裡頭居然沒有半個人影！？那麼他與朱綺初來乍到時候所投宿的那家旅店為什麼還有掌櫃的與店小二兩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他們眼見的這些景象只是個障眼法嗎！？這個會攪亂人心的障眼法又是為誰所施的，那個人又想做些什麼！？

心亂的浩天海矗立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覷著四周的靜謐無聲，他突然懷疑這會不會只是個夢，但是這不可能！
逼迫自己先行冷靜下來的浩天海平復了心裡的不安而緩緩地抿唇思索起來，他猶記得那日他與朱綺來到這座小鎮投宿的時候......的確，白日的街上好像是沒有人的情形。

憶及了不尋常之處，浩天海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到底是？」呆站在原地思考的浩天海是愈想愈混亂，咬著唇瓣不發一語；他現在似乎是別管這些事的好，因為朱綺現在還臥病不醒，他得趕快找到他要的東西，然後再趕回去照顧朱綺。

浩天海微然地握緊拳頭，接著便觀察了一下四周之後再度往前行，路過了一家又一家無人無聲的店舖，最後在街角處找到了一家布行，於是他踱著步伐走了進去：「有人在嗎？」雖然明知道這個地方不一定會有人，但是浩天海仍舊禮貌性地啟口就是一串呼喊。

果然沒有回應。

「有人在嗎？」皺起眉，浩天海踱至櫃檯邊，再次呼喚。

還是沒有回應，看來這整個鎮的鎮民們都像空氣一樣消失了吧！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浩天海狐疑地摸著下頷，做了聯想：「或許......是那些死人骨頭的關係？」

沉默了片刻之後──

「你找誰啊？」由櫃檯下方冒出一串幽幽的疑問聲，心不在焉的浩天海登時被嚇到地瞪凸了眼、往後退了好幾步。

「哇啊啊啊啊啊──」

「叫什麼叫啊......老嫗正在睡午覺哩！」抱怨聲跟著逸出來之後，從櫃檯下面不知道何時跑出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婆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刻著歲月的痕跡，她睜著骨碌大眼瞪著浩天海。

浩天海瞪眼一瞧，原來是個老婆婆，於是鬆了一口氣地由唇畔邊再逸出一聲歎息來，「婆婆，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喃喃，一邊動手拍撫著自己受驚的胸膛，看來這個鎮上也不是沒人的嘛！哎！真是嚇死人了......

老嫗瞥了他一眼後就默不作聲，不語了一會兒之後才對他開口：「年輕人，有何貴事？」

「我要一套衣服。」

「你要穿的！？」老嫗奇怪地瞥了浩天海一眼。

「不是，是我朋友......」

「他身材如何？」

被問得突然，浩天海一陣赧顏，讓他忍不住回想起他替綺綺脫衣的時候，「呃，很好啊！皮膚也很有彈性......」尤其是那觸感摸起來就好像絲綢一樣，他還差些摸上手了。

「要死！老嫗是問你他的身材大概！死小子！」老嫗把白眼拋過去，只見浩天海一陣嘿嘿傻笑。

「他啊，比較纖細些......」

老嫗點點頭，回身拿了一套價值不斐的衣裳遞給浩天海，「這一件應該會合身。」

接過衣服、正要掏錢付帳的浩天海的動作被老嫗見著，孰料她輕聲開口：「不用了，就當老嫗送的！」

浩天海滿頭疑問地抬眸，「為什麼？」商家開店不就是要賺錢！？怎麼這會兒卻不收錢了！？
眼一瞠的浩天海瞥向她，難道婆婆收的是──

「你這死小子！」老嫗的白眼再度扔過去，「我是人、不是鬼！」呆子！

浩天海繼續傻笑，原來不是這樣啊！？嘿嘿......

「只是，其他的我可就不知道了......」老嫗語重心長地這麼說著，轉頭：「難道你沒發現這小鎮怪怪的嗎！？那是因為這鎮的人幾乎都被白骨精給吃了......」

浩天海擰眉，雖然他早知道這不是個尋常的鎮，但是......

「如果沒有事的話，你們就快點離開這裡吧！」

「......妳不走嗎？」

「因為，我的夢......在這裡。」老嫗瞇著略帶迷茫的眸子，一邊喃喃著。

◎◎◎

將這個小鎮的詭異情況給弄了個清楚之後，回到旅店的浩天海於是帶著他拿到的新衣直接爬上了樓、替朱綺穿上了那套衣物，然後便在朱綺的床邊坐下，面色沉凝而不發一言，只是以那雙眸子定定地鎖住朱綺那張蒼白的睡容。

也不知道綺綺何時醒來，剛才布行裡的那位婆婆也說過了，此地不宜久留，如果朱綺再不醒來，他真的不曉得是否要連夜揹著昏睡的他逃出這個小鎮，抑或是等著朱綺甦醒後再一起離開；因為他現在根本沒有半點頭緒，也拿不定半點主意，假如是朱綺的話，他一定會知道現在他們該怎麼做的！

唉......只是，朱綺自沼澤裡被他救起來之後就根本沒醒過來。

浩天海發著愣，一邊喃喃著；正托腮煩惱的時候，浩天海沒注意到床上躺著的朱綺已然微微地掀動了那薄薄的眼皮、長長的眼睫也隨之顫了顫，唇瓣雖然蒼白無血色，但是已經開始有了蠕動的現象了。

「唔......」一聲輕吟就這樣逸出了朱綺的唇畔，這聲音雖然有點微小，但是一向耳尖的浩天海聽了見後，便忙不迭地回眸來瞅著床上的朱綺慢慢恢復了意識，欣喜地笑咧了嘴。

「綺綺？」他醒了嗎！？

「唔？我......你？」朱綺從沉睡中緩慢地睜開了眼眸，沒想到映入他迷茫的眼底的竟是一張頗為模糊的臉龐，那張看不清五官的面容讓朱綺頓時有所不適地瞇起眼瞳想要細看清楚，不過就在這時候，浩天海以雙手將他微然撐起，讓朱綺的背有所依靠。

「綺綺！？你終於醒了！」浩天海忍不住滿腔的喜悅而綻開了大咧咧的笑容。真是太好了！綺綺沒有事......

朱綺瞇著眼瞳猶未甦醒的茫然樣子像極了一隻愛睏的貓兒般的靠在浩天海的肩上，聲音慵懶而誘人，「我......怎麼了嗎？」還沒憶起自己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朱綺便聽浩天海一串劈哩啪啦地提起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事件的頭至尾的他忽然感到一陣暈眩，難以控制地軟軟倒入了浩天海的懷裡，「好痛......」

浩天海一聽便緊張起來，焦急地推開朱綺，而後以雙眼檢視朱綺的全身上下，一邊搖晃著朱綺，焦慮地啟口急問：「怎麼了！？你哪裡痛啊！？告訴我！」

「別搖了，頭好暈......」朱綺的面上帶著一抹沉凝的痛苦，小聲地喃喃著；浩天海看他如此難過，於是止了動作，改由將朱綺抱進懷中拍撫。

「對不起啊......」低首的浩天海從來沒見過朱綺也有這種虛弱的樣子，於是心軟地道了歉，而後再愛憐地吻吻他的額，見朱綺沒有反抗或是拿東西丟他的乖順樣子，他忽然微笑了：「你之前差點就直接上天報到了！還好你沒事啊......」瞥著朱綺只是沉吟地賴在他懷裡，浩天海皺皺眉，「你害我擔心死啦！也不知道為什麼的，我就是不想跟你分開......」

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他也瞬間弄清了自己死纏著朱綺的原因，就只是因為他很想要一直跟朱綺在一起！因為從決定纏上他開始，他就已經放不下朱綺了！

浩天海邊想邊搔搔頭，沒想到他到現在才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思，他還以為自己之前死賴在朱綺的身邊只是因為單純地喜歡朱綺在自己身邊而已，沒料到他竟是抱著這種心思，這該不會就是師父所說的“愛”吧！？

還記得師父曾對他提過，這座偌大的人世間裡頭有很多的情緒，舉凡喜、怒、哀、樂、愛、惡、憎......等，都是人間界裡頭的一部份，而它們主導了人們的過去與未來，所有的因與果皆是由它們轉化而來的。

「天......劫......」憶起了前因後果的朱綺忍不住伸手揪住浩天海的衣領，蹙眉低喃著。

他之所以會遇上這些事、還差點去了他的小命，難道這就是他要渡過的天劫嗎！？如果是，那麼他就必須離浩天海遠一點，這才不會也害了他。

轉著心思的朱綺莫可奈何地蹙眉，抬眸：「你快離開這裡！」

「為什麼？」浩天海一怔，瞪眸地詫異道。

◎◎◎

揪著浩天海的衣襟的纖手鬆了鬆，朱綺一派憂心地皺起眉來，忍不住仰首瞪住浩天海對住他露出的那副不解模樣，突然間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來：「......」該跟他解釋嗎！？如果跟他說明原因，他猜想浩天海絕對不會按著他的希望來做的，因此，他還是什麼都別說的好。

朱綺正抿唇思考的時刻，浩天海卻是不快地攏起眉，思及了朱綺會對他這麼說的原因是什麼，於是有點氣怒地道：「難道就因為你那什麼見鬼的天劫是不是！？」

朱綺回眸過來，對浩天海的怒火有點不懂，「我這是在保你的小命，你生氣什麼！？」

「但是如果之前沒有我把你從沼底拉回來的話，我看你也甭想升仙了！」浩天海接下了朱綺的話，怒火騰騰地胸膛裡頭翻滾著，瞅著朱綺那副不在乎的樣子半晌，他這才沒轍地頭疼起來。

朱綺咬唇瞪著他，想反駁浩天海的話，但是他也的確沒說錯，當時如果不是浩天海施法下沼底去拉他一把的話，他很有可能在沼底滅頂，小命既然休矣，那就沒有所謂的天劫不天劫了；只是他還是生氣浩天海竟用這種態度對待他，畢竟他是為了他的小命著想啊！這人類竟然不懂得要如何向他感恩一下是吧！？

「我沒有要你幫我。」這本來就是屬於他的考驗，沒順利渡過就是他命該絕之刻。

「你這隻呆狐狸──」一聽見朱綺這麼反答的時候，浩天海耐不住燎上心原的忿怒，忍不住低聲狂吼；朱綺則是一點都不懼怕地盯著他的臉色在瞬間變了又變，仍然那派悠悠的模樣。

他又不呆，他可是隻快要得道升仙的狐狸，「我說的是實話。」

浩天海被激得當場蹦起來，怒氣沖沖地開始搖起朱綺的細肩，直直低吼：「你有沒有腦袋！？還是你被沼水浸過之後便頭殼壞去了是不！？我如果不救你，你早沒命啦！」何況他還浪費了他的一顆保命丸！

剛從閻王手中被救醒的朱綺一時間被浩天海折騰得頭昏眼花，又倒回浩天海的懷裡，「不是叫你別搖了嗎......」痛啊！他看見好多星星飛在半空中。

「對不起......」驚覺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浩天海自覺理虧地扁扁嘴，接著又把朱綺按回自己的懷裡，決定改採用懷柔政策，打算打動朱綺那少到可憐的同情心，一邊啟口輕聲喃喃著：「綺綺，別叫我離開啦！我想要一直待在你身邊，就算你將來可能會回到天上去......」小聲。

朱綺愣了愣，還未理清浩天海的意思時候便讓浩天海又搶去了話頭，「至少在這段時間裡頭不要趕我走。」

怔了好久，朱綺邊咀嚼著浩天海的話意，一邊思索著原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留在我身邊對你沒什麼好處的，要你走是怕我身上的天劫連累到你，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堅持！？」

浩天海抿起唇來，輕手微微推開朱綺，而後定定地瞅著他，神情不自覺地嚴肅：「因為我想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就算未來你會升仙而去也沒關係，我想就在這段不長的時間裡伴著你，就這樣。」

「為何？」朱綺不懂地歪首回瞅著浩天海，記得他與浩天海才相識不久，他們之間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的關係，那為什麼浩天海又會這麼對他說呢！？

「因為喜歡。」朱綺訝愕地瞠眸，不敢置信地看著浩天海坦誠。

「只是喜歡你、想要陪著你而已。」浩天海微笑著，伸手撫撫朱綺的頰。

聽見這個在意料外的答案的朱綺因而怔愣在當場，久久無法回神。

◎◎◎

「因為喜歡！？」朱綺愕然地仰首直視著正隨著他的話而點頭的浩天海。

「沒錯！因為喜歡。」浩天海毫無心機地微笑道。

沉默了一會兒、眼光卻直直不動地僵凝在浩天海身上的朱綺神色複雜地抿著唇，「你喜歡我！？」

浩天海用力地頷首，沒有否認，「對！而且，在我們初見的那一天起，我就決定今生要纏上你了！」微笑。

朱綺皺眉地瞪住他，改而抬手撫上浩天海的額，覺得十分奇怪地撇唇、發出疑問道：「怪了，你又沒發燒......」那他為什麼還承認他喜歡自己呢！？

浩天海為了朱綺那百般疑惑的神情而失笑，綺綺就是這麼可愛哪！雖然他有時很冷淡、脾性也不好，但是他就是喜歡綺綺這種直來直往的直個性啊！因為跟他在一起很輕鬆。

「我沒發燒，你也沒聽錯。」頰畔漾著一抹淺笑的浩天海輕緩地拉下朱綺覆蓋在自己額上的纖手。

「看樣子，你似乎病得不輕。」轉眸瞥了浩天海一眼的朱綺在聽見他的話之後忍不住蹙起眉尖，沉默了一下子之後才緩慢地開口確定他剛才觀察的結果，但是當這句話逸出他的唇邊時，浩天海卻驀然地用雙臂擁住他、大笑。

「哈哈哈哈！我說綺綺，你這反應還真是可愛！」這麼可愛的反應不在他的意料裡頭，但是他卻很喜歡綺綺這種回應！

先是白了他一眼之後再緊緊地皺起眉，朱綺伸手推開了兀自哈哈大笑的他，打算來個曉以大義，讓這個吊兒郎當的傢伙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可知我是什麼身份！？」睨了眼正沉浸在自己笑聲裡的浩天海。

浩天海聞言後便足足愣了三秒，而後才找回了他的聲音，忍不住輕笑道：「喔，當然啊！你是個還未列仙班的仙嘛！而且你目前正在渡天劫。是不是這樣！？」淺笑。

「你都知道嘛！」朱綺望著浩天海那聳肩的不在意樣子愣了愣，疑問：「我不可能一直跟你在一起的，總有天我會回到上面去的。」

「那又如何！？」那問題到時再來說不就好了！？真搞不懂綺綺究竟在考慮什麼......

「這樣你也可以接受！？」不會吧！？

浩天海仍然笑著，只是他的眼底有抹別人看不見的失落，而朱綺則是滴水不漏地望見了，於是跟著無語，「嗯，因為我是不貪心的，只要現在能和你一起就好，如果你未來要回到上頭去了，我會放手讓你離開。就當你報答我救你的一之恩吧！？」只因為師父曾經說過，沒有事情是可以永恆的；相反的思考，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要把握現在。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單純又憨傻的人類！老實說，他有點被感動了。

「你答應了嗎？」浩天海希冀地問。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朱綺挑眉，淡淡抿唇。

「我可以有你在身邊陪伴。」浩天海淺笑，道。

朱綺的眸光瞬間凝結，末了才垂睫輕地扯出一抹笑來；算了，反正在他升仙前有個人陪伴也不錯，何況他也並不討厭他，就當是他救了他一命的報答好了。

輕聲地歎了一口氣，望著浩天海那一絲不茍的誠摯眼光定定地瞅著自己，朱綺的心房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情緒，讓他瞬間扯了扯如花唇瓣，淺笑於面上躍出，彷彿柔和的月光綻放般的縹緲動人，「是嗎......」

浩天海微笑。

瞥著他那朵默認的微笑，朱綺忽地伸出手來揪住他的衣襟，讓浩天海與自己面對面，「我答應。但是你如果有貳心的話......哼哼......」那麼，事情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因為他們狐族是天地間最忠誠的一夫一妻制。

浩天海的回應是笑著把唇貼上朱綺的，「遵命，親愛的老婆大人......」

◎◎◎

自朱綺許諾了浩天海暫時陪伴在他身邊的那一刻之後，浩天海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的，開始關心起了朱綺的一切，而且還會時時綻開他那張笑臉、以愉快的表情面對朱綺，也會偶爾地在朱綺的頰上偷個香。

傍晚，夕陽垂照大地，將天地染成了美麗的橙紅色；在將他遇上的所有一切事情皆告知了朱綺之後，浩天海與朱綺依然暫居在這家無人的小旅店裡頭，等待天黑的到來。

「來、來，綺綺啊！這是我特別下廚為你做的家鄉菜喔！你要多吃一點喔！」從廚房裡頭端出一盤又一盤的美味菜餚的浩天海一臉幸福地喃喃唸著，讓坐在廳堂等待許久的朱綺狐疑地以側目相對。

朱綺緩緩地皺起眉來，瞧著浩天海在端上各盤香味四溢的膳食時候，唇邊還兀自碎碎唸著的樣子。

怪了，他幹嘛那麼高興！？而且還趁著天黑來臨前跑到廚房裡頭去煮飯，一臉不亦樂乎的樣子，似乎很樂在其中。難道他的一句話竟這麼有用嗎！？雖說他已經答應了浩天海在他升仙前的這段時間裡陪著他，但是他也難以對自己或是他保證，他無法確定自己不會在答應他的下一秒升仙去啊！？

露出複雜的神情，朱綺瞥著浩天海在他身畔坐下，而後在動筷前還朝著他微微一笑的滿足神情，就像是得到了一切那般，似乎在他身邊就可以什麼都不要的那種樣子。

......這個笨蛋。

朱綺定定望著他的愉悅側臉，心頭忽然感到一片沉重，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夠伴著浩天海多久時間，也不曉得如果在他升仙之後，沒了他的浩天海會露出何種表情。

此時，深濃的感傷一陣陣地湧上了他的心湖，瞥著浩天海那催促著自己動箸嘗嘗他親手做的菜餚的開懷表情，朱綺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可思議，他原來是隻生命極長且無情無心的妖，但是他這雙妖異的瞳眸卻也因此看透了世間事，在生命來來去去的這個紅塵俗世裡，無心於塵世的他只顧著潛心修煉自我，打算成為一個飛仙，但是──

瞥了一眼浩天海正殷勤地替他佈菜的樣子半晌，捨不得移開目光的他微然地抿起唇瓣，一抹不可思議的感覺跟著爬上了心頭、躍上了他的眉與眼，他不明白這樣的自己為什麼會有“捨不得”的感受產生，他從來都不是會有人類情緒的妖啊！？

挪過了眸光，朱綺定定地瞅著浩天海，或許是跟他在一起太久了吧！所以才跟著有了人類的感情。

思及此的朱綺的面色倏然沉下，如果是這樣，那麼他亦無法肯定自己真能就這樣丟下浩天海，然後再升天去。

「......」默然無語地望著眼前被浩天海堆成小山的飯碗，朱綺霍地淡笑了，只不過那笑裡摻了一點莫可奈何。

「你怎麼不吃啊！？綺綺......」浩天海疑問。

「沒事，我想慢慢吃。」瞥了眼關切的浩天海，朱綺面上浮出淺笑，「不要一直看著我，快吃吧！」被盯得不自在的朱綺於是出言催促，浩天海這才點點頭，不過眼中還是有抹狐疑盤踞著。

綺綺的樣子看上去好像怪怪的哎......不理他真的好嗎！？

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的朱綺翻翻白眼，只好開口說道：「我是在想天黑之後是否要上山啦！你也知道這小鎮有白骨精物出沒......」

「喔！」浩天海這才笑開了，看著朱綺好像又恢復原本的樣子之後，安心地微笑了：「綺綺，我還以為你反悔了呢！」真是的，害他白擔心了！

「反悔？」

「你不是答應要當我老婆？」浩天海燦爛地笑著，一手摟過朱綺、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於雪頰上印上重重一吻，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手的朱綺當場就愣住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這老公了......」語畢，浩天海這才鬆開朱綺。

朱綺愕了愕，忍不住抬眸瞧著浩天海一臉幸福的模樣，緊接著，一陣可疑的紅色便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耳根和臉頰，困窘到半天說不出話來，「......」

浩天海還是笑著的，而後便像發現了什麼稀奇事似的，大叫：「咦！？你臉紅了哎！」

「我哪有！」朱綺不自在地趕緊以手遮面，裝兇地吼著。

「好可愛喔！」浩天海陶醉地望著朱綺，看得他的臉色更加的紅了。

「......笨蛋！」回應浩天海的是朱綺的筷子往他的臉上砸去。

浩天海忍不住慶幸，幸好綺綺不是拿碗丟我。

◎◎◎

天黑，墨色佔據了整片的穹蒼，微弱的星芒於天際閃爍，但是卻無法照亮整片大地的朦朧。

浩天海與朱綺於晚膳用罷，便依著之前的路上了山去，準備再去探查那些白骨精物的事情；不過在這之前，浩天海已先領著朱綺去見了那位布行的老嫗，順帶向她道謝。

拎著紙糊的燈籠，兩人踏著徐緩的步子爬上了山腰處，走了這麼久也只見到四周的漆黑與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眼前是一片無法示見的黑暗籠罩，因而重複著同樣的步伐漫步在浩天海身側的朱綺於是在黑暗中忍不住地皺起眉來了。

「眼前全是一片黑，這樣哪裡找得著那些妖啊......」喃著，朱綺的語調聽來很像幽幽的埋怨。

浩天海知曉朱綺的脾性，於是頓住了腳步，等待朱綺走至他的身畔時候，藉著燈籠裡的微弱火光投映至自己與朱綺的半張臉龐上頭，好藉此看清彼此的面孔與表情，耐心地微笑道：「綺綺，就快到了！而且我們得小心這裡有座沼澤......」

「唔......」要不是為了這件麻煩事，他哪裡需要在深夜裡頭跟浩天海這樣到處亂逛啊！？

「等到我們處理完了，就能回去睡上一晚的好覺了！」浩天海仍然微笑著，瞥著朱綺在聽見他的這句話之後便微然撇首、下一秒卻走了開去的默然樣子而失笑了；隨著一步步往前行的他偶爾還會替朱綺伸手撥開眼前垂下的樹枝，以免綺綺受傷。

朱綺一副莫可奈何地點點頭，因為是他自己要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動手攬下這件事，明明這件事原本就該歸上頭去管的，他根本不用代上頭出手......雖然說有一半是他很想幫一幫那個贈他衣服的老嫗。

朱綺歎口氣、無奈地垂肩，也或許是跟這傢伙在一起久了，自己原來的冷然性子也理所當然地被他給污染了，因此他變得愛管閒事和有了仙族覺得多餘的同情心。

這種樣子的他......還可以算是“仙”嗎！？

浩天海望著朱綺的面色就似乎已猜到了他心底所想的，於是笑著安慰他：「綺綺，雖然我們才認識那老婆婆沒有多久，而你竟然會願意破例地去幫忙這座小鎮做點事情，這就代表你有資格成為仙族了哎！」

「喔？」挑了一邊的細眉，朱綺似乎不太同意地懶懶問道。

「因為你有了同情心。」浩天海咧笑，「不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嗎？」

朱綺以有點複雜的眼神望著他，「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快快升仙？」為什麼在聽見他這麼說的時候，他竟然一點都不感到高興，反而有抹濃重的寂寞竄上心頭！？

聞言一驚的浩天海倏然止住了往前的腳步，愕然：「綺綺，不是的！但是......升仙一事本來不就是你的希望嗎！？」

朱綺只是抿唇瞪住他，忽然間沉默了。

「綺綺？」不懂的浩天海歪首望著他，眉頭已經打結了。

「沒事，繼續走吧！」朱綺撇唇淡道，並且率先向前方的幽暗走去；浩天海一見，也跟著提燈快步踱上前。

「綺綺，等我。」浩天海不住地嚷嚷著，直到望見了身前的朱綺停步在離他不遠處時候，這才停了叫喊聲、加快了步子奔上前去，而後就在朱綺的身前發現了一個極為怪異的景象。

「綺綺......」浩天海忍不住驚詫地一個瞪眸，到了唇畔的呼喊卻被朱綺制止。

「別說話，你看......」朱綺指著前方一片荒廢的墓地上偶爾迴繞著的綠色光團，而且這裡的許多塊墓碑皆已倒塌、雜草叢生，每個墓碑後方的土裡被埋進的棺木們卻是整個露出地面，而且還都呈現出了一片空蕩的狀態，這一點讓他更加肯定了一件事，「這裡就是那些白骨精物的修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