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焉一個人單獨坐在那扇緊閉的大門前方的一棵可以直視楚冥靈的鑄劍小屋的樹下，一邊吹著自遠處送來的輕風、一邊偶爾低頭望著手裡被他捏得皺緊了的薄薄紙片，面上的神情看來似乎有些愉快。

因為再過沒有幾日便是楚冥靈開門出關的日子了呀！

所以他現在顯得有些興奮與雀躍，忍不住把他手上的好消息逕自就對著楚冥靈的閉關小屋的那一扇大門喃喃地報告。

「......嘿嘿，爺爺已經又回信過來，說他已經派家裡的車馬往雲雷縣府這兒趕過來了，相信沒幾日便可以安全地到達這裡......」抿抿唇，趙無焉欣喜地揚起唇角，把手上的紙片再度塞回了信封裡頭，抬頭，「等他們來了的時候，我們應該也可以順便帶著靈兒為皇上鑄好的劍，直接上京去了......」

遙目望著那一扇仍然對外闔著的門板一眼，心下一個激動，趙無焉便以他那特大的宏亮聲音對著那扇門的方向朗朗地說道：「靈兒，你快出關了吧！？因為這段不短的日子裡沒見到你，我還挺想念你身上的那抹香味，所以等你自門裡的另外一頭出來之後，我一定要好好地抱抱你！......」語畢後便呵呵笑了。

孰不知地，趙無焉的這一句話在隔著門板說出口的時候就已經被門裡那一端的楚冥靈給一字不漏地聽見了，羞得他忍不住直直臉泛紅雲，好半天張著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形容趙無焉這無賴。

不過，在聽見趙無焉對著他的屋子門口親口承認說想念他的時候，楚冥靈的心頭感到一陣的甜滋滋，那種感覺就好像吃了蜜糖一樣的，緊緊地纏繞在心頭而揮之不去，然後，兩頰也就如火燃燒般的紅了。

真是的......

楚冥靈又氣又好笑地望著與外界隔絕的門板，想像著趙無焉說著這一串話的樣子，想著、想著的，就又赧顏了起來，接著，一抹疑問瞬間攫住了楚冥靈的思緒。

到底，他與趙無焉的關係應該算是朋友，還是......？

楚冥靈的水漾眸光依舊晃盪著屋子裡的那窟火爐裡頭的烈焰光芒，猶豫了一下才搖搖頭。

不，總覺得......他們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的藩籬了......

而，普通的朋友不會像是他們一樣，才多久沒有見上一面便害起了相思。

楚冥靈在冒著蒸騰熱氣的大火爐前方的一張椅上仔細想著，最後，似乎像是明白了什麼事情般的赧紅了整張絕美的面龐......

接著又過了幾日。

這一天的一大早，趙無焉已經請縣老爺暫時安排昨晚剛到了雲雷縣府的自家車馬與僕人，然後隔天的早上便在楚冥靈閉關的那扇門前久候。

沒錯，今日是楚冥靈閉關滿了一個月的日子，所以趙無焉面色欣喜、眼底有抹緊張與不安，靜靜地在門外等候著門裡的人打開門板之後出現。

結果，晌午一過的那瞬間，趙無焉瞪大著雙眼、望著自己眼前久閉的門扉終於被人打開了一條縫隙，由門板裡頭透出半張的美麗臉龐，那是趙無焉最熟悉的──

「靈兒！」趙無焉在瞥見了那扇門裡微微露出的臉蛋之後，欣喜若狂地奔上前大喊，等著楚冥靈自門裡走出來的剎那間，趙無焉給了楚冥靈一個大大的溫暖擁抱。

「......哎，你怎麼還是這樣呀？老摟得我快喘不過氣來......」楚冥靈喃喃抱怨著，微微動手推開緊抱住自己不放的趙無焉，輕笑地望著趙無焉努起嘴來，隻手撫上他的頰側，抱怨。

「誰叫你一進去就是一個月，真是想死你了！」趙無焉一臉棄夫狀，逗得楚冥靈呵呵笑時，便連連在楚冥靈的頰畔印上幾枚響吻，惹得楚冥靈紅了整張花顏。

「真是的！......」楚冥靈雖是如此抱怨，不過，心底卻是甜甜的。

第十章


就在楚冥靈出關、鑄好天子交代的那一把王者之劍──雲雷劍(原名是『月泉』)，楚冥靈當天便一直被趙無焉給死死纏著，不論他要去哪裡，趙無焉都執意跟他黏在一起。

楚冥靈卻是反常地沒有生氣，而且讓趙無焉自動地黏上來，一句抗議的話都沒說出口，讓趙無焉好生懷疑剛剛閉關出來的楚冥靈是被人掉了包，連個性都不一樣了。

因為，以往如果趙無焉主動靠得楚冥靈太近的時候，他便會收到一枚由楚冥靈特製好、送來的暖呼呼的巴掌印，或是沉重到極點的飛踢腳印子，然後讓趙無焉哀痛個老半天不止。

可是，今天完全沒有這種情況哎......

所以，趙無焉目前正以他那雙過度靈活的雙眼緊盯住面前肆意讓他靠近的楚冥靈，不解地瞪大了雙眸把楚冥靈從頭看到腳尖為止，卻是仍然看不出楚冥靈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因此，趙無焉一派困惑地攏起雙眉。

楚冥靈暫時跟趙無焉同住的房裡，照亮了漆黑的深夜的那盞燈火在風中搖晃，映著那紙窗花稜顯得特別的冷清與靜謐。

「怎麼了？」似乎感染了趙無焉眼底的那一抹疑惑，楚冥靈接著睜大漾著水光的美麗瞳眸盯著眼前傾身疑惑地瞅著他瞧的趙無焉，微笑。

趙無焉訝然地張大了嘴巴看著楚冥靈不但沒有推開他這張俊美無儔的臉，反而以他特有的那聲溫和的嗓音對著他輕輕問著、一邊笑了，於是頗感不對的他只能無措地抓抓頭，有點難以反應過來，「......喔，我沒什麼，只是......」抬眸覷了一下仍舊露出不解微笑的楚冥靈，說：「......靈兒，你不打我嗎？」

「啊？」

不知道趙無焉此句話為何其來的楚冥靈睜著眼眸，有些傻眼地歪首，那微微露出纖細的頸部線條的樣子在趙無焉的眼底顯得可愛與媚惑，一結果一個動心的他瞬間握緊了楚冥靈的手、把他拉進自己的懷裡偷襲了幾口，引得楚冥靈忍不住訝異地輕聲叫出。

「啊......？」

趙無焉繼續啃著楚冥靈的頸側，一邊氣息微濃地喘息著，語句在他的唇邊模糊不清地逸出，「......靈兒，你還是好香喔......」說著，便把整顆頭顱都給埋到人家的頸窩邊緣摩蹭，舒服地輕歎幾聲。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楚冥靈仍舊一頭霧水，不過他也沒排斥這無焉靠他太近的這個距離，最後任趙無焉壓上他，眸光輕輕流轉著一抹疑問，一接觸到趙無焉那抬起的認真眼瞳的他卻咬著唇瓣、赧顏地撇過頭去，「......」

趙無焉沉默第盯著楚冥靈的神情有好了一會兒才開口，那雙瑞利的眼神似乎自楚冥靈身上看穿了什麼的，說：「靈兒，你一開始便不喜歡我對不對？那麼......為什麼你今天沒有抵抗地任我抱住？」

因為趙無焉的這一句疑問而轉回頭來的楚冥靈咬唇、抬眸望住他，「......因為......」心底那抹說不出口的感覺讓楚冥靈一時間地因結巴而吞吐、赧顏。
其實在這一個月見不到趙無焉的時間裡頭他想了很多，包括他們的曖昧關係與行為，本以為他可以繼續跟趙無焉當朋友，但是他只要一思及這個想法卻又頓時感到一抹無法喘息的難過，所以他對於趙無焉的情感似乎已經超越了友誼的界限......

再說，之前他可以不在乎趙無焉對他過度的碰觸，也或許是為了這一點。

楚冥靈已然明白了地咬咬唇。

「什麼？」

「......」望著身下波光不定的眼神中帶點閃爍的意味的楚冥靈讓趙無焉忽而體會了什麼，也就不再追究為何楚冥靈沒有把話說完的事，轉而以問句發問，「你......討厭我嗎！？靈兒？」

趙無焉望了楚冥靈有片刻的時間，原本以為他要的答案會令自己失望的，但是他卻在快要放棄的時候看見楚冥靈對著自己搖搖頭，緩緩地說：「不會，因為你說我們是『朋友』......」

趙無焉一聽卻縹緲地笑了，努著嘴撒嬌加耍賴，「那......人家不想再跟你當朋友了，能嗎！？」

聞言，楚冥靈竟然有一小片刻的腦中空白，然後一抹失落和難以嚥下的苦楚的情緒自心底緩慢升起，臉色轉成蒼白地試圖擠出幾個字來回應：「......喔，這樣子嗎？......」

孰料，把楚冥靈瞬間的反應都看在眼底的趙無焉卻是輕緩地笑了笑，然後附唇來到了楚冥靈的耳邊，以他溫柔的聲音喃喃道出一句聽不甚清楚的話來：「......」

接著，楚冥靈臉上的蒼白便於一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紅雲悄悄地進駐了他的兩頰，一抹絕美的笑意自唇畔緩緩揚起。

『靈兒，我想跟你當情人，可好！？』

◎◎◎

隔日，由於楚冥靈已經鑄好了即將要獻給當朝天子的王者之劍『雲雷劍』，趙無焉就拖著楚冥靈跟雲雷縣的縣老爺道了謝之後，晌午過後便上了讓自京裡的家中派來接他們兩人回京去的車馬，一路前往回京的路上。

而趙無焉也已經把宰相府邸裡頭正等待著楚冥靈去救助的老太爺的病況與楚冥靈提了一下，楚冥靈便答應了在回京覆命的順路上頭繞到宰相府去，替老太爺診斷、診斷。

流雲輕輕在天際邊滑動著、樹梢上的鳥兒婉轉地鳴啼，林間青蔥的綠意隨風四處搖盪，翠綠的葉片間互相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因此，坐在車裡的趙無焉在馬車顛簸的路上一直是呈現出傻笑的狀態，使得窩在他懷裡的楚冥靈一陣疑惑地盯住他就瞧了好半天有。

「你好像很開心喔？......」楚冥靈的眼角睨著仍舊一直維持著一張笑臉的趙無焉，見他出聲，便緩緩地低下首來望著滿頭疑問的楚冥靈，好心情地扯著唇角。

「是啊！」趙無焉樂開懷地點點頭，低頭望著坐在自己懷裡的楚冥靈沒有一絲掙扎地任他擁住，一抹心滿意足的感覺忽地湧起心頭，忍不住笑著說：「因為你已經為皇上鑄好劍了嘛！也就是說我們家裡的所有人都不會有事了，哈哈哈......而且......」趙無焉先是呵呵笑著，接著便不懷好意地打住了未完的話尾、低首瞅著懷裡頭跟著他的話而產生一抹疑問來的楚冥靈。

「而且什麼？」

聽見了楚冥靈的問題之後，趙無焉輕聲地呵呵笑了，好心情地開口替楚冥靈解惑，「而且......我終於要帶著我的醜媳婦去見公婆了呀！」

楚冥靈皺眉，怒眼瞪向仍然不知死活的趙無焉，沉聲咬牙：「你說──誰是醜媳婦！？」

瞬時，還沉浸在自己的愉悅當中的趙無焉便很老實地回答他了，只見他笑得樂呵呵：「那個人當然就是你嘛......哎唷喂呀──」一句話都還沒被他說完的趙無焉忽然間痛皺了整張得意笑臉，原來是懷裡的楚冥靈掄拳狠狠地朝著趙無焉的腹部招呼去，搥得他痛到腸子打結、慘叫聲不絕於耳。

楚冥靈卻是冷情地哼笑著，看他隻手撫著被打痛的肚子哀號，一邊回頭來裝著一副委屈樣子、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說：「你是想謀殺你親親老公是嗎？靈兒......」

重重哼了聲的的楚冥靈撇過頭去，「哼！」

趙無焉瞬間會意了，於是拉下臉皮來討好道：「靈兒，我的那句話不是說你醜啦！我的意思是我終於得償所願，可以讓我家人見見你了嘛！而且，我的靈兒美得就像仙子，根本就不醜......」說著，一邊以兩手緊緊摟住懷中柔軟而纖維的身軀，一邊傾身咬上楚冥靈的耳廓舔弄，熾熱的氣息穩穩地噴灑在楚冥靈的頸邊。

楚冥靈泛紅了臉頰地回首白了趙無焉一眼，這才放他干休。

趙無焉笑看著楚冥靈的羞赧反應，笑著親親他的頰側，說：「......靈兒，謝謝你......」

「唔？幹嘛跟我......道謝......？」楚冥靈疑問地睜著眼，一邊咬唇、一邊忍受著趙無焉將壓在他身下、在他周身那肆無忌憚摸索的魔掌，瞇了瞇眼地半垂著水眸，唇畔逸出一聲聲微小的喘息，脹紅了整張臉地不悅道：「......你......又來了......」

趙無焉呵呵笑著，沒有回答，只見兩人的影子在不甚擠的車內重疊在一起......

◎◎◎

由於載著趙無焉與楚冥靈的車馬是走在官道的大路上頭，而非那些尋常可見的山路小徑，所以，他們便在天黑之後住進了趙家替趙無焉與楚冥靈特意安排好的驛站裡頭，休息了半日、順便補充了身邊的糧食與水，然後便在隔日的一早又再度起程，回到官道上頭繼續行駛。

這時約莫是晌午的時刻，風捲流雲、微風輕輕地吹送在荒僻的官道上，一片的黃沙滾滾，路上還看得見一些趕路的官府車馬交錯而過，那軋軋行駛的車輪磨地聲音就在耳邊迴繞，久久不止。

車上，趙無焉和楚冥靈互伴著睡著了，車外的微風偶爾頑皮地輕輕撩起與車內隔絕開去的那一道碎花垂簾，因此，幾綹細細的風兒和幾許金芒趁勢落進了空氣有些窒悶的車內，微微揚起了兩人那因為相互依偎而交纏的烏髮，也順便替車內那滯留不動的空氣帶起了一股氣旋在原地裡頭盤繞著。

擁著楚冥靈的趙無焉似乎發覺了空氣間滲進來的那一絲的涼意，於是伸手將懷裡的楚冥靈摟得更緊了，小憩間地，只見趙無焉的眉頭忍不住地輕輕皺起。

「唔......」

等到天際漸漸地黑去，夜幕低垂的時刻即將來臨，趙無焉與楚冥靈的車馬已經來到了京城裡頭，正要經過那一道巍峨的城門；而，只要一過城門之後便會直接前往宰相府邸，於是，趙無焉在動了動眼皮之後便掀開了雙眸，陡然發現他們的車馬已經在城內了。

心下一喜的趙無焉連忙轉頭去搖搖身邊的楚冥靈，隻手替楚冥靈撩過一旁垂落額前的長髮絲，一邊捧起楚冥靈的小臉，一邊小聲地準備喚醒他：「......靈兒，起來了......我們快要到了喔！」

「唔......」楚冥靈聽見了耳旁傳來一聲刻意壓低了淳厚男聲，不住地皺眉、睜開了眼睛到處望了望，半刻才發現趙無焉那張近在咫尺的笑臉，臉兒一紅地微微推開他，撇首，「......喔？怎麼了嗎？」

趙無焉笑了笑，倒也不以為意，望著楚冥靈那張羞赧的側臉，托腮輕聲道：「沒有啊！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們快到宰相府了喔！」

「喔......」微微脹紅臉，楚冥靈以眼角瞥著此刻正似笑非笑的趙無焉直直盯著自己的臉一直瞧的樣子，不自在到不敢將頭扭回來，因此，只好點點頭地故做不在意的樣子。

誰知，趙無焉在悶笑了兩聲之後又把楚冥靈再度拉回自己懷裡，笑意深深地以唇點住楚冥靈的，望著他睜大了那雙水眸愣愣地瞅著他看了好半天的俏模樣，「靈兒，我知道你要心理準備一下，但是我得跟你說，這一趟回來除了完成皇命之外，最主要的還是想要把你介紹給我家人，如果他們無法接受到執意要棒打鴛鴦，那麼我就隨你回到忘情谷內吧！」

楚冥靈聞言之後一愕，雙目怔怔地望住眼前仍舊一臉笑容的趙無焉就這樣柔柔地吻上他的頰側，楚冥靈接著神情複雜地望了趙無焉一眼，那瞬間的神態看上去還有些頗為震愕的味道。

「為什麼？」趙無焉是宰相之子，將來很有可能會繼承宰相一位的人選，而且他的身邊還有那些唾手可得的名利與富貴，沒想到趙無焉卻因為他而選擇放手，這份情教他如何不感動呢！

最後，趙無焉察覺了楚冥靈臉上的神情有異，於是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出言解釋：「那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呀！傻靈兒......」語畢，趙無焉便笑著摟住了懷裡的楚冥靈。

微愣了一下子之後，楚冥靈細細地嘆了一口氣，但是唇邊的笑卻緩緩地因此揚起，忍不住更加窩進趙無焉那燙軟的身軀，垂眼：「你呀！是個笨蛋......」

「嘿嘿，為了靈兒你，我很甘心啊......」一手摟住懷中的小情人，趙無焉一臉滿足地笑瞇了眼。

◎◎◎

當晚，趙無焉便帶著楚冥靈住在宰相府裡。

然而，晚膳過後的不久，原來和楚冥靈在偌大的荷花池邊賞夜的趙無焉卻被父親給召到書房裡頭去，只留下了楚冥靈一人單獨地坐在荷花池邊的那座小亭子裡頭。

安靜地坐在原位，抬頭望著天邊在黑幕邊上閃耀的眾多星子，楚冥靈望著、望著的，便微微地失了神，直到自荷花池的另一頭緩慢地踱近一抹人影，那陣陣拖迤的腳步聲音極其緩慢地在沙地上摩擦著，聽起來顯得腳步似乎是走得有點兒困難。

楚冥靈一怔，在幽黑的夜裡回過頭去，恰好望見了自己的迎面方向走來了一抹佝僂人影，再仔細睜眼一瞧，這人好像還拄著柺杖，然後就一直地往他的方向走來。

「請問，您是......？」

滿腹疑惑的楚冥靈不禁先行地問出聲來了，對著暗地裡朝他而來的那抹影子閃爍著晶亮的眸光，唇瓣一抿，思考狀地望向眼前的人影已經悠然地踏上了石階，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的楚冥靈有些尷尬，因為剛才還在這兒的趙無焉卻被他的親爹召喚了下去見他，也沒人可以問個清楚的。

「你是......楚冥靈？」那人反而在楚冥靈的身邊坐下之後，啟口。

「我是，請問您是......？」楚冥靈疑問地歪首，雙眸漾著水光、藉著這附近的迴廊上頭那被點燃的微弱燭火把眼前的人的半面給看了清楚，老人似乎正對著他露出微笑來，看起來很和藹。

「喔，真抱歉，老朽都忘記了要介紹一下自己了......」老人呵呵笑著，然後禁不住在胸中啟騷動的那股搔癢，忍不住沉聲地咳了好幾下，「咳、咳......」

見老人咳到氣息咻咻，楚冥靈一個皺眉，然後關心地一個往前傾身，說：「爺爺，您要緊嗎！？要不要我替您診脈看看！？我家師他是學醫的，我也會一些......」

老人卻是在一陣的急喘之間緩慢搖頭，嘆息：「......不、不必了......老朽......老朽這病怕是沒得救了，你別費心了......」

楚冥靈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只見他突然站起來，在一片闃暗中睜著一雙閃亮的眸子，正色地說：「爺爺，這點您可錯了！螻蟻們尚且偷生啊！我都還沒看過您的病呢！您怎麼可以自己放棄自己！？」

老人一訝，望著楚冥靈納在黑暗裡頭仍然顯得炯炯有神的雙目，「哎......我一個老頭子活了這麼大把的歲數，可也沒想到會讓你一個年輕人給出言教訓啊！」

楚冥靈這時才知情會意地臉紅，連忙趕緊撇清：「爺爺，其實我只是──」噘嘴正想要反駁的楚冥靈卻見老人忽然抬起手來向著他揮了揮，微笑，楚冥靈這才噤了聲。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你只是不希望看老朽這樣喪氣而已吧！？呵呵......你真是個好孩子！」瞅著楚冥靈給他一誇，便不爭氣地赧顏了，因為楚冥靈除了師父之外，並沒有人可以如此單純地給他讚美。

「我......」

老人再度笑了，然後在楚冥靈的無言下、自顧自地嘆息起來，「反正我老了，也再活沒有多久了，只是我仍然放不下我那可憐的孫子啊......」

「孫子？」楚冥靈疑惑，「您的孫子是誰呢！？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就好了......」

老人笑了，「他叫趙無焉......」

楚冥靈訝異到驚跳起身，看著眼前的老人對著他笑得笑容可掬的樣子，訝呼：「您就是趙無焉的老太爺嗎！？」

老人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