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在

從被指派表演任務的那天起，韓知城每天都和徐彰彬泡在音樂教室裡。

也是從次突如其來的敞開心扉之後，兩人也默契的沒再提起。

兩個人的傷疤都又長又猙獰，互揭並沒有什麼好處。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沒有意外的，徐彰彬對待音樂的方式專業的不像話。

韓知城覺得受益頗多，心情也漸漸好轉。

如果李旻浩不要一直來搗亂，他們倆的進度會更有效率。

這段時間，李旻浩幾乎每天都來參一腳。

有時候是帶著隔壁網紅咖啡店的起司蛋糕配焦糖瑪其朵，有時候是李姓大少爺自己切的水果拼盤配奶茶，那歪七扭八的切線真的是好認的不行。

反正一切都照韓知城嗜甜的習慣來，後來也由著他了。

果然今天，那人也不請自來，手裡攢著一包小熊軟糖和一杯巧克力拿鐵。

「喏，給你的」

韓知城幾乎都要以為李旻浩把自己當成小小孩，簡稱無行為能力人。

「我不…」「嘖，挑給你草莓口味就可以了？」

說完，年上者就把側背包撲通一聲丟到地上，盤腿坐到旁邊。

用力一撕，五顏六色的小熊灑在手心，

李旻浩就這樣低著頭數著小熊，把鮮紅色的一隻隻挑出來。

說真的，韓知城其實吃不出小熊軟糖的味道。

也不是像棒棒糖，口味不同一聞就知道，

小熊軟糖基本上就是染了色素的純糖漿做成的，每一隻都吃起來一個味。

整間音樂教室都是鮮甜的氣味。

韓知城鬼使神差的沒有阻止李旻浩的傻瓜行徑，就這樣靜靜看著。

一陣歲月靜好。

徐彰彬驗收完就離開了，韓知城留晚了些練習。

要不是徐彰彬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差點以為這是兩個哥哥的密謀合作。

溫熱的巧克力拿鐵撫在手心，一陣一陣暖源朝手上打。

打在心上似的，心臟跳得很大力。

耳尖酣熱，黃昏的斜陽灑進窗戶，大架的古典鋼琴反白一層。

韓知城突然好希望，就這樣時間靜止一段──

他會毫不猶豫地擁抱眼前專心致志的少年，給他乾淨的一個吻。

突如其來的想法也把本人嚇得不輕，

欲蓋彌彰的啜了一大口熱飲，又被燙的直咳嗽。

「你怎麼了？」

縮在地上的那一團黑色身影倏地站起，溫柔的撫著他的背。

韓知城依稀看到，那人的右手握著五隻紅色的小熊軟糖。

-

韓知城上台前，忙得焦頭爛額的是金昇玟。

身為班長，他被導師指派了表演同學的妝造任務。

但租借衣服的廠商臨時有事，沒有辦法及時送來衣服。

結果到最後，化妝也化好了，琴也練好了，衣服都還沒穿上。

「如果就單純穿個制服呢…？」

韓知城歪歪頭，些微燙捲的頭髮軟軟地貼在腦殼上，整個人圓呼呼的可愛。

「那可不行…」

李旻浩混進來的時候就是這一副景象，較高的人焦急的走來走去，另一個縮成圓圓的一團在沙發角落，頭一點一點的向在打瞌睡。

韓知城是容易緊張的體質，表演前徐彰彬就吩咐他不要練習太多，能睡就睡，放鬆讓指頭別太僵硬。

「挺乖」

今天的韓知城一頭捲髮，眼妝粉嫩嫩的，實在太適合。

李旻浩咒罵一聲，又偷偷地坐到年下者身邊，溫柔地把那人垂著的頭移到自己肩膀上。

「如果能夠親你就好了」

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大可以不問就親。

但我想要你，心甘情願，用和我一樣的心情接受我的愛意。

「咳──」

李旻浩聞聲抬起頭，殺意寫在眼眸中。不苟言笑的挑眉。

「沒什麼，就是想問」

「你有沒有辦法…搞定服裝的部分」

金昇玟可以說是最不怕李旻浩的人，在韓知城來到這裡之前，他幾乎是唯一的那位。

可以說是瞧不起那樣不學無術的大少爺，也可以說是不想攪了泥水。

但此時此刻，卻只有李旻浩能做到，把衣服好好地送到這裡。

李旻浩聞言，嗤笑一聲，正想開口沒好氣的回絕，

「知城，要在舞台上閃閃發光才行」

操，現在大家都很知道怎麼懟我是吧？

李旻浩抬手抹了抹鼻尖，看著軟呼呼睡在自己肩膀上的韓知城，心裡柔軟的一塌糊塗。

「行，幫他」

幫他兩個字講得特別大聲，幾乎是咬牙切齒。

「幫他，不是幫你」

李旻浩抄起手機，點了置頂的號碼，隨口講了幾句就掛斷。

看那游刃有餘的表情，金昇玟知道，可以放一百二十萬顆的心了。

「為什麼是這種衣服啊？」

金昇玟正想問呢，反而是送衣服來的李旻浩先問出口。

「我原本訂的是燕尾服…」「媽的，我是被那老頭子算計了」

韓知城剛睡醒，意識依舊朦朦朧朧，硬是睡出了三層眼皮。

帶著唇蜜的嘴唇嘟嘟的，剛穿上冰涼材質的衣服被激靈的鼓起臉頰。

就是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孩兒，穿這麼綿軟的短毛衣窄長褲…

短版的白色毛衣幾乎是一舉起手就會露出一截漂亮的細腰，盈盈可握，

窄版的長褲襯出主人一雙細直的長腿，臀部漂亮的曲線一樣刺眼。

李旻浩一瞬間就眼紅的不行──

「我叫他再送一套來」「來不及了」

韓知城背起了吉他，又唸了幾句歌詞，急急忙忙地跑到台後準備上場了。

幾個女同學跟著過去補了口紅和蜜粉，韓知城又變得像麻糬一樣可可愛愛，李旻浩基本上要立刻失去理智。

「要在台下看我喔」

韓知城在司儀朗讀到自己名字前，朝李旻浩的方向燦爛一笑，

愛心形狀的笑容甜滋滋的，比上次的草莓味棒棒糖還甜上一百萬倍。

紅色布幕已經揭開，一盞一盞的白熾燈打在韓知城背後。

那順間，李旻浩看到了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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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韓知城還是有點緊張的。

拿起那把從衣櫃深處拿出來的吉他，他深吸了一口氣，站到高腳椅前。

舞台燈還沒有重新打起，韓知城就閉著眼。

想想奶奶、想想過世的爺爺、想想幫自己很多的徐彰彬，

還有李旻浩。

再次睜開眼，所有的舞台燈都已經灑在韓知城的身上。

只要刷下第一拍，一切都會順利的接下去。

只要有勇氣刷下去。

韓知城舉起顫抖的手，悄咪咪的往下看。

一團黑之中，他看到了李旻浩，正專注的看著自己。

瞬間，一股沖勁流進四肢百骸。

開口唱出第一句歌詞，清澈溫暖的嗓音迴盪。

那剎那，所有人都驚訝地盯著台上略微瘦弱的身影，又如癡如醉的隨著音樂搖擺。

脆弱而頑強。

「不管再怎麼微笑，我都覺得孤獨」

明明、明明我已經很努力的活著。

「即使我開口說話，卻也沒有人會傾聽」

我愛的人，還是會離我而去。

被刻意掩埋的悲傷參雜在樂聲裡流淌而出，

韓知城甚至有那麼一刻，好想就這樣終止歌聲，歇斯底里地大哭。

可是看著台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他又憋下那股勁，繼續刷著弦，繼續他的故事。

直到結束下台，他還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

從高腳椅下來的時候像是踩在一朵棉花上，使不上力氣來。

吉他右下側的「DREAMING」貼紙在燈下閃閃發光，

李旻浩噎了一下，死死盯著慢慢走到後台的韓知城。

「這…這麼容易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