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齡差，大概是30＆18

➤會斷在很機車的地方，如果不能接受可以等拿到書再看

 

──正文──

 

00

 

現在的人是不是什麼事不太清楚或不太確定就依賴搜尋引擎呢？

小從一天三餐的著落大到該不該和眼前這個花花公子來場奮不顧身的戀愛，

自己被千萬種內心天使和惡魔衝突搗亂，只得依靠GOOGLE來個幾億人經驗談交流。

 

這樣可悲嗎？其實不吧。

 

畢竟並不是只有隸屬天枰座才能是優柔寡斷的人類。

時代不斷更新，各種生活上的選擇也越來越多，

「感覺怎樣都好吧」，所以就問問其他人的意見了。

 

當然，不是所有時候身邊都有人可以問的。

這大概就是搜尋引擎的作用吧。

 

01

 

會在這種時候穿著全身黑在夜店前徘徊的，除了徐彰彬沒別人了

明明是暮春的深夜，頂多十五、二十度，額角的汗珠卻清晰可見。

「李旻浩那傢伙…」

 

又甩了甩手上的腕錶，盯著白色的錶面。

 

「敬語呢？」在巷口處，一道灰影斜挎在徐彰彬腳尖前方。

 

果然，已經超過兩小時了。

深深嘆了口氣，沒有理會李旻浩悻悻的眼光，逕自走進夜歡。

 

「你既然沒有心要陪我，那你還不如別來了。」

徐彰彬搓了搓手心，往縫隙呵了一口氣，偷偷把白眼藏在肉掌後。

「我看你最近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李旻浩褪下灰色長版大衣，隨後就有穿著制服的男人接過後套上防塵套，再小心翼翼的掛在椅背後。

 

「你哄你愛人睡覺呢？」

 

拉開椅子，坐下，翹上二郎腿，一系列動作都已然成為習慣，

但徐彰彬卻默默地冒著冷汗。

 

啊…今天刮的風比較大、比較冷呢。

 

「不是啊…哥」

還是罩子放亮點，至少叫個哥消0.1％的氣也可以。

「今天是我失戀…體諒我一下嘛…」

 

李旻浩嗯了一聲，揮了揮手示意服務生拿個煙灰缸，

想著掏出兜裡的香煙盒，手伸進大衣口袋卻撈了把空氣出來。

 

「…韓知城這臭小子」

徐彰彬在一旁默默的看著語氣似乎聽起來很生氣，但眼神卻莫名曖昧含光的李旻浩，一陣啞然。

 

果然再怎麼可怕的惡魔，終究會遇到剋星的。

 

「知城叫你戒菸嗎？」「…你跟他很熟嗎？」

喔？佔有慾都有啦？

徐彰彬在暗地裡偷笑，嘴角卻在那人眼光裡失守。

 

「不熟、不熟。」

察覺到年上者似乎要爆發了，偷偷摸了把鼻子。

「不然我先借哥吧？」「不用了」

李旻浩把煙灰缸推到徐彰彬面前，擺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抽也罷」

「而且失戀的是你呢？」

 

媽的，我都忘記痛了，還帶掐著傷口提醒的呢？

 

 

果然那時候就不該叫他來陪自己。

 

02

 

和韓知城認識的時候是去年秋末。

因為長年在外工作的關係，幾乎沒什麼機會回老家見見爸媽。

不過心血來潮回了一次，就多帶個孩子回租屋處了。

 

「…成年也無法自力更生是嗎？」

「哎呀，旻浩啊，別這麼說。」

李太太彎下腰，偌長的髮絲灑在眼前小孩稚嫩的臉頰，

韓知城想打個噴嚏，小小的嘴兒張開良久，就是沒有成功。

李旻浩看了想笑，李太太更是。

「你看，我們家知城這麼可愛，哪能放他一個人在外闖蕩呢？」

 

…我你們就忍心了？

 

李旻浩扯了扯嘴角，輕輕地呼了口氣。

 

「行吧」

「但他二十歲一找到工作我就要把他踢出去」

看著圓愣的雙眼都盛滿純真兩大字的年下者，又嘆了口氣。

「…他看起來不像18歲啊」

李先生看了李旻浩一眼，站起身。

 

「旻浩，說話」

他爸從他童年就是這樣，用字總是能省則省。

跟著父親走到廚房邊上，李旻浩默默的吞了口口水。

 

什麼嘛，那個小毛頭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父親露出這種表情。

 

「韓是你小時候常去的那個叔叔家的小孩」

這是極少數機會可以聽到自家老頭講出一句超過十字的話。

不過內容屬實是讓李旻浩更加驚訝。

「什麼？！他們可是六十多歲的老夫妻啊！」

李先生點點頭，拍了拍李旻浩的肩頭，

 

「所以他們很早就離韓而去了」

「他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

很純真，任何人世間的黑暗都沒什麼碰過的。

「他甚至不知道瓦斯爐轉開就有火，有一次還差點燒了他家」

 

李先生牽起李旻浩的手，輕拍兩下。

「很少會拜託你事情，」

但拜託你，帶著韓知城一起成長吧。

 

互補就是這麼說的吧？

李旻浩絕對不算是什麼好男人。

夜店抽煙一樣不落，談感情也從沒放真心。

這樣聽起來──

 

到底是我陪韓知城長大，還是韓知城陪我長大呢？

 

 

 

手搭在方向盤上，悄悄朝副駕駛座上的人兒瞥了一眼。

那人興奮的趴在窗上，欣賞著再平常不過的夜間花火。

「那個…」

突然地回頭對上了眼，李旻浩不自在的咳了一聲，

「說」「要叫你…？」

綠燈了，一腳踩下油門，把韓知城嚇了一大跳。

「啊！好可怕！」

 

……

 

「…你還真膽小啊？」

今天已經過得只剩一個小時，還是勾起今日第一個笑容。

「怪可愛的」

 

「就叫哥、旻浩哥，隨便吧」「那哥哥呢？」

煩躁的用指腹敲打著盤面，李旻浩覺得有點太肉麻了。

「什麼是…隨便？」

 

 

03  

 

大事不妙，今天忘記把哥哥外套裡的煙盒拿起來了。

韓知城焦慮地在玄關來回走動，又不安的拿起手機點了幾下。

壁上掛的時鐘已經進入正式的歸零，韓知城哀嚎了一聲，陷進沙發裡。

 

「他一定又去偷抽煙…」

 

打開GOOGLE，輸入：

半夜還不回家的── ──

「都接著打男朋友呢…」

 

什麼是男朋友？男生的朋友嗎？

那旻浩哥是我的男朋友吧？

 

「…找小三？」「我回來了」

把大衣隨意丟在鞋櫃上，鞋都還沒脫就被韓知城的影子籠罩。

「怎麼還沒睡？」

「哥哥去找小三了嗎？」

 

這人又給我亂下什麼關鍵字？

 

努力不想生氣，但還是惱怒地按了按正在凸凸跳動的太陽穴，

「你知道什麼是小三嗎？」「…我查查」

這還真是越查越多不知道的詞彙呢。

韓知城突然有好多得查的字詞，沒說話，整個空間靜了下來。

 

「我是哥哥的男朋友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旻浩正在廚房喝水。

…沒噴出來真是萬幸，但也真夠嗆的。

「你剛剛沒查什麼是男朋友嗎？」「有呀…」

 

韓知城困惑的時候就會歪著頭，頭頂較短的翹毛會倒向一邊，怪可愛的。

李旻浩從頭到尾就盯著那撮呆毛看，也忘記繼續問下去。

但韓知城傻歸傻，他莫名的理解李旻浩的思維模式。

 

「可是好多人都說不確定男朋友的定義呀…」

怎麼每個人的解釋都不一樣？哪個才是對的呢？

 

李旻浩回過神，拍了拍臉頰。

與其說是拍，不如說是打。

把自己打醒吧。

 

「你好像太依賴那個東西了」「可是…是哥哥說，不懂的事就查查的」

韓知城噘起嘴，小心翼翼的將小手放到身後。

「我做錯了嗎…？」

 

像個小孩一樣，委屈地等待懲罰降臨。

 

李旻浩突然笑出聲，

喔，怪了，這是今天第幾個笑？反正真心的大概是第一個。

 

因為韓知城太笨了。

 

「沒做錯」

「繼續用吧」

「好好研究，越多人附和正確率就越高」

「好好當個媒體識讀人」

擺了擺手轉身進浴室沖澡，留下欲哭無淚的韓知城和上千則的搜尋結果纏鬥。

 

李旻浩沒有想過，他在未來會後悔講出這句話，後悔的想死。

 

04

 

就是因為煩過，才把韓知城丟給GOOGLE的。

韓知城被社會化的程度低到離譜的地步，讓李旻浩很是頭疼。

不過，那時候聽到他連瓦斯爐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就有點心理準備了。

一天二十四小時一週七天，李旻浩被成千上萬句「為什麼」「什麼是」開頭的話語弄得奄奄一息，早就沒了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教學熱忱」。

 

「什麼是…」「去問GOOGLE吧」

 

耳根子清靜許多，終於可以重新到酒吧和徐彰彬廝混。

 

原本李旻浩是這樣想的。

 

「GOOGLE說，抽煙會死掉！」

千算萬算，就是他媽的沒算到假新聞。

呃、也不算假新聞。

看著雙手叉腰，一臉憤怒的韓知城，李旻浩莫名的有點想笑。

「所以這個我要沒收！每天都會檢查你的口袋包包有沒有偷偷夾帶的！」

原本就圓潤的臉頰因為充滿空氣變得更加立體，

「欸」

 

李旻浩奇蹟似的沒有在據理力爭多加著墨。

 

「可以戳戳你的臉頰嗎？」

 

是喜歡嗎？

不是的吧。

 

 

為了讓韓知城不要燒掉自己家，李旻浩決定把他介紹給高中同學方燦，至少在自己去上班的時候可以幫忙照看一下。

 

怪了，還真像在養小孩。

 

「這是什麼花呢？」

韓知城不知道圖片搜尋功能，他沒辦法下關鍵字呢。

「這是鬱金香」

方燦遞給韓知城一件圍裙，露出和善的笑容。

「那這個呢？」「這個是繡球花」

 

韓知城喜歡花，方燦是這麼說的。

「什麼是喜歡？」

有一日午後，他們倆並肩坐在櫃檯前，修剪著玫瑰的枝梗。

陽光灑在門外的那盆太陽花，檸檬黃的花瓣變得鮮艷火紅。

「啊！好像燒起來了」

 

方燦輕笑一聲，溫柔地揉了揉年下者的髮頂。

「喜歡就是，一看到心情就會很好，而且願意花時間去理解它、碰觸他，時不時的目光跟隨，總希望他一直在自己身邊」

「就像知城上次從我這帶了好多的花回去，對吧？」

 

韓知城點點頭，好像是了解了什麼，又或是有什麼不懂，又開始歪著脖子。

 

「那我也喜歡旻浩哥哥嗎？」

 

方燦的笑容沒有消失過，反而彎起更愉悅的角度。

 

「是呀！知城真聰明。」

 

05

 

李旻浩的指腹完完全全地貼著手機螢幕，沒有離開過。

原本只是滑個IG什麼的，發現左上的時間越來越晚，卻遲遲沒看到那小孩的身影出現在玄關。

 

奇怪，今天應該也是去方燦那裡的。

 

正常來說，下午五點就是花店的歇業時間。

現在可是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就算一起去吃個晚餐什麼的，也太久了。

指尖終於離開螢幕，李旻浩在焦慮時總會習慣磕咬著指甲。

 

打開和韓知城的聊天室，輸入了「在哪」兩字，良久過後又默默刪除。

 

這時候應該和徐彰彬去喝一杯的吧？

拿上鑰匙和錢包，回頭環視了一圈才想到菸盒。

「小鬼放到哪去了…」

本來是想去翻韓知城的書桌抽屜的，最後還是放棄了。

 

不抽也罷。

 

走出室外，一股涼意襲來。

今天韓知城穿什麼出門來著？有沒有多穿幾件啊？

 

發動汽車，手機立馬響了起來，

「喂？」「是我」

方燦的語氣似乎聽起來有點吃力，

「怎麼了？韓知城在你那嗎？」「對」

 

聽到話筒對面那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似乎是放下了重物。

「他喝醉了，來你和彬常去的那間接他」

 

「…你他媽顧人怎麼顧的？」

很明顯的，李旻浩的語氣染上了一點火焰的藍。

「還不是你拒絕人家告白」

不過也是我的錯就是了，亂跟他講喜歡的意思。

「…」「反正你趕快過來」

 

 

下車的時候，冷冽的風捲起李旻浩的風衣外套下擺，頭髮也變得亂糟糟的。

這是第一次，以這麼狼狽的形式來到這。

反正就是焦急的意思，看得出來吧？
「在哪？」

走近門口發現只有方燦一個人蹲坐在那，韓知城早已不見蹤影。

「裡面廁所」「你怎麼沒跟他進去？」

也沒來得及聽方燦解釋，李旻浩用力推開玻璃門，朝男廁奔去。

 

「韓知城？」

 

 

韓知城告白的那天，李旻浩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

手裡拿著從方燦那裡拿來的白色花束，臉上抹了點熱度還有靦腆的微笑。

 

「哥哥」

 

明明認識的第一天就說別這樣叫了啊，

結果還是默許他叫到現在了。

 

「我喜歡你」

 

把染著熱淚的白玫瑰推進玻璃瓶內，李旻浩還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給我選白玫瑰…」

新的開始，愛的初像。

 

你能理解我的吧？韓知城。

還是你這種時候，還是只能依靠GOOGLE呢？

你送白玫瑰，也是問它的嗎？

 

「我沒有義務要陪你長大，韓知城」

 

 

06

 

「所以？你那天把他送回家之後就沒說過話了？」

白色紙捲的前端被黑火消磨，刺鼻的味道是靈魂腐敗的象徵。

至少，這是被韓知城強迫戒菸後的第一次。

煙灰缸裡的灰燼已經滿到不能再滿，徐彰彬看了直搖頭，默默抽走李旻浩手裡的深藍方塊。

 

「先別抽了，你要暴斃了」

「你沒暴斃，我會先吸二手煙吸到暴斃。」

 

李旻浩沒說話，把沒抽盡的煙撚進煙灰缸，隨即向酒保點了今天第十四杯酒。

 

「…你醉了我不會把你抬回家喔」

「隨你，我沒那麼容易醉」「那你也不能開車啊！」

「叫車」

 

淡褐的酒液盛在剔透的玻璃杯裡，一放上大理石桌面就被那人奪過，仰頭一飲而盡。

 

「…到底誰失戀啊？」

徐彰彬看著李旻浩的手機螢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上面都是韓知城的名字。

「知城在找你」「…」

 

李旻浩放下酒杯，瞥了一眼後沒有回話。

「別喝了…」「他甚至去GOOGLE告白失敗對方生氣怎麼辦」

「…蛤？」

徐彰彬被突如其來的、根本搭不上話題的一句話搞得頭緒昏亂。

「可…可是不是你叫人家有事就問GOOGLE的嗎？」「所以我才生氣」

 

明明是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徐彰彬癟了癟嘴，抿了一口今日第一杯長島。

「你們兩個都是笨蛋嗎？」

 

李旻浩的手機提示聲又響了。

「我幫你看總行了？解開。」

反正這種時候，沒加敬語也不會被打的。

李旻浩沒有要理他的意思，只是又叫了兩杯

 

「白色佳人，謝謝」

 

媽的，還說沒喜歡人家呢。

 

「解開手機啦」「0914」

徐彰彬一時語塞，手指卻還是默默地按下四碼。

「…你確定你沒喜歡人家嗎？」

 

點開聊天室，韓知城傳的全是語音訊息。

「一起聽啊？」

把音量調到最大聲，點開第一條

 

「哥哥，你還在生我氣嗎？」

 

正拿著酒杯的身影僵了一下，默默啜了一口。

聲音聽起來挺沙啞的，肯定哭了很久吧。

 

「哥哥，只有你要我了…」

聽起來又快哭了啊。

「你也要把我丟掉嗎…？」

 

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了。

 

連徐彰彬聽了都有點動容，雖然沒有聽過完整的故事，至少從喝醉的李旻浩嘴裡聽說過一些韓知城的小故事。

 

「我會好好長大，我會很乖」

「今天也好好GOOGLE了」

徐彰彬斜眼瞄了年上者一眼，那人只是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它說，可能要消失一陣子讓你喘口氣」

聽到這裡，兩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快放下一個！」「我知道！」

再怎麼快，都已經是十分鐘以前傳的訊息了。

 

「可是我不知道消失要怎麼做啊…所以也GOOGLE了」

 

「我們家的高度好像夠欸…」

徐彰彬聞言咽了口口水，轉頭發現李旻浩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嘴唇微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點冷啊…」

 

果然又忘記多穿幾件，明明早就提醒過他的。

 

「哥哥…還記得你把那束玫瑰種在我們家天台嗎？」

「我剛剛不小心踩到了…對不起…」

 

是你送我的花呢，是我摒棄的那束。

道甚麼歉呢？

 

李旻浩按下錄音鍵，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吼，

「韓知城！你敢丟掉我？是我要丟掉你不是你丟掉我！」

 

 

理所當然的，沒有已讀的提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