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29 10:36:23光.點.

【香水小說】我找妳

『有兩件事我很介意…。』女人坐在副駕駛座,眼神平靜而無重量地看著前方,聲音卻比平常更為低沈。

看來是兩件嚴肅的事情。

男人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伸過去握住女人的手,傳達對她的在意。也沒有急著問究竟是什麼事情,而是用他低而磁性的聲音,發出具有安撫意味的語助詞。

女人偏著頭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半晌,終於決定說出她思忖好幾天的心事。她臉頰泛紅(不過目光專注於前方車子的男人應該沒有注意到),難為情地說:『那天我回家整理我們出去玩的照片,發現……我好像最後忘記吃櫻桃了……』

說完沮喪地嘟起嘴巴。


男人側過目光看她一眼,覺得她嘟起的嘴巴就像櫻桃一樣。

他笑了,覺得女人可以為一顆櫻桃而認真難過這麼多天,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也真是可愛極了!

不過,他還是用很嚴肅的聲音回答她:『沒有,我看到你把櫻桃吃掉了。』

『真的嗎?』女人立刻轉身看他,雙手交疊在胸前,露出又感激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真的。那天吃飯的時候,我有注意到妳打算把櫻桃留在最後吃。』

『是唷… 』

『當妳吃完鳳梨的時候,忘記那時候我們正在講什麼…然後妳用很快的速度,把櫻桃拿起來送到嘴巴裡。可能是速度太快,快到連妳都忘記了。』剛好是紅燈,男人把車停穩後,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她。

『是唷…結果是我吃得心不在焉喔?連吃掉了都忘記…』女人露出釋懷的表情。


車子啟動。

男人問:『那第二件事情?』

『喔….講起來也是有點難為情…』女人不安地扭著手。

『呵呵…』

『你知道自閉症嗎?他們有一個特徵是無法辨識人的臉部。前一陣子有個新聞報導,一個自閉症小孩在超級市場走丟了,因為他連父母的臉都無法記得。』

『嗯,我有看過那則新聞。』車子轉了個彎,就快到女人上班的地方。

『嗯……老實說,我覺得我沒有辦法辨識每台車子的差異,那個狀況跟自閉症沒辦法辨識人臉是一樣的。就像是搭了你的車這麼多次,我只記得它是銀色的,其他都就沒辦法…』

『難怪!哈!剛剛妳在等車的時候,我明明已經停在妳面前,妳還一臉困惑地看向對街的方向,直到我搖下車窗叫妳。』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他一直以為女人等車時都心不在焉,原來不是。

『是啊!即使你的車子很貴、很大,或是即使告訴我車號都沒有辦法…到下次等你的車時,我還是會對馬路上有一堆跟你同顏色的車感到不安。』女人低下眼簾,露出一種像是告解完畢的表情。

男人再次伸手握住女人,安慰她說:『沒關係,我來找妳就好,妳安心等。』

車子已經到了大樓門口,女人感謝地看著男人,輕啄了一下男人的右頰,說再見下車去了。

男人目送穿著粉紅色套裝的她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旋轉門後。



車子裡的空氣,仍飄浮充滿著女人的玫瑰香水味道,一如她的溫柔也充滿著他的心底。

而他,也有一個困擾的秘密沒有說……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正是那種無法記住人臉的品種。很多次,他閉上眼睛試圖想起女人的容貌,卻只能記得車上飄浮的暗香,以及她纖細有緻的身影。

任何他生命中重要的臉孔,都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

於是,他用不同的香水來區分:媽媽是明星花露水,初戀女友是綠茶,大學時代的女友是麝香……而現在的她,是玫瑰。


所以,在接她的時候,他也必須搖下車窗。






光.點. 2007-05-09 23:21:21

快要一年前的文章被撈起來,讓我有點驚喜...
重新看一遍,我還記得當時書寫的情緒。

所以,我相信,愛到最後,
記憶裡不只剩下味道而已,
剩下的是豐富的滋味。

眼底的慈悲 2007-05-09 17:42:19

愛到最後,記憶中只剩味道了呢…
這味道倒是忘不掉的,有時還真覺得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