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05 12:42:57品瑜
安忍得夠久
圖片來源:Mtime
少，或許每一段愛情都很殺，而愛人們都很殘忍地相互傷害，但是，我相信只要在失去的痛苦裡安忍得夠久，我們就會變得更慈悲，眼裡的一切也就脫落了愛與恨的對立。
夜裡，我看了【霜花店】這部電影，就在最後一幕王與同性愛人洪麟濺血的對決裡，安撫的是我向裡柔軟處的疼痛，悽惻的笑裡，知道安忍是無間的逆著傷的修行，只要堅持得越過了情緒感官的知覺，就不再疼痛了，不是因為麻木，相反的，心是捧著傷愛憐地疼惜著，輕聲地說著：無傷亦無害呀！
以無傷害故。
少，【霜花店】裡的王與洪麟，在自相殘殺之後，最後一秒垂危時的對望，都流下了淚水，是太遲的知道嗎？
他們是相愛的，互相習慣乃至無可切割地依戀著，只是，他們經不起猜忌的酸楚、欺騙的苦澀、背叛的沉重、恐懼的淹煎，乃至眼睜睜失去的頹然懵了、空了。
不知該如何吸進下一口空氣時，他們只是生理本能地去撲、去抓，像一個溺水了的人，慌亂地尋找替死鬼似的，四肢全身與細胞都像張開大的食人魚獠牙，就是要把下一秒近身的物體，都給徹底撕裂吞肚。
唯有這樣，才能免於滅頂的災厄。
對於痛苦、失去後就全無的恐懼，讓我們防禦機制啟動後，變得爆烈與殘忍，我們只想獨留活口，不要一點點痛的。
即便，我們要傷害的人，可能是自己最愛的人。
恐懼有多大，我們對愛的人就有多殘忍。
少，我是切身地浸潤在這罈關於愛的發酵液裡，一刀又一刀地將自己的身心靈細切成碎塊，出水後丟進那陰暗不見天裡的罈裡。
從最開始的甜蜜如絲，到辛辣嗆鼻的酸蝕，微生物效應的發脹，乃至混合了種種氣味地化學作用著，最後終於是陳釀般地醇厚，玄秘。
難以辨識的氣味，卻始終在喉間迴盪著。
少，我是痛苦過的，也許，這「過」字用得太早，算是一份相信吧。痛苦讓人心神喪失，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的自戕，只為情感勒索你的善良、同情，這跟王與洪麟的拿劍互砍，又有何種差別？
只是，我的劍經不起砍，一下子就斷了、碎裂成廢鐵。
身心靈是不堪負荷的硬生折斷。
於是，我逃了，不得不地尋求另一種化解。就讓所有感官與意識上的痛苦，沉入泥土的黑暗腐植裡，在最絕望的敗壞裡，渴望一點重生。
不可見的黑暗陰溼裡，為了讓痛苦分解，我就非得將痛苦再翻開一遍，清清楚楚地端詳著，脈絡分明地撫摸著，乃至違逆著慣性，張口咀嚼著。
文字裡一筆一筆地記錄這段像用鋼刷磨擦著心的疼痛，巨細靡遺的。
是謂安忍。
少，我無時不刻地想逃。只是，向後轉過身去，眼見的就是面對之外的種種變相逃避，自傷或者傷人，我都已經試過了的無效，何苦無端重計故施呢？
於是，我只能轉頭回來，再次像眼睛逼近筆尖般地無畏注視著痛。
安忍是反覆的跳接，但最終是迎向去的決絕。
少，處理痛的另一種可能是安忍，我不知道自己最後能走到哪裡？但至少我不再是以痛制痛地利用相互傷害來殘忍了。
也漸漸地解析了痛苦的本質，一如化為春泥的落花，不再有凋敝萎謝的壞相，僅剩護花的天地養分，最卑微的卻也是最滋潤的。
苦，必然的，存在的實相，也是護生的初始。
苦集滅道的四聖諦，佛陀開宗明義地點出以苦為首的生命實相，無人能免的，卻也是解脫之道，是對自己的溫柔，也是對他人的成全。
當痛苦成為必然，我們就不會以文字名相特別標示，更不會落入意識的框架裡，升起種種逃避苦的殘忍手段。
我們只是安忍在某一種不舒適的違逆狀態，靜定的，如落花的腐植成泥。
少，我在安忍的腐植土裡，不可見的鬱鬱，卻是還諸天地的可能。
我只是在想，或許【霜花店】裡的王能在親眼看見王后與洪麟於書屋歡愛時，痛苦地轉身離去，再將自己所有的情緒、感官與意識都浸了豬籠的溺斃，也讓自己彷若重生地再次感受一層疊覆一層的疼痛，也許是數十載的此聲，或者是累劫輪迴的數世，安忍之後的解脫，那才是唯一的救贖。
這樣，他就沒有一連串失心瘋的屠殺，以及親手殺了洪麟，乃至被殺的天地毀滅。
至於深陷在王與王后之間的洪麟，在最初被推向王后懷抱時，感受生命無法自我控制與選擇的屈辱與痛，他若能不受害者認同與依戀地將自己投射在王后身上，以及自以為是地愛上了王后，那麼他就能看清一切，自己的愛是那麼的慣性、依戀與無可分割於王的生命裡，他是愛著王的。
如此，他就不會明迷地陷落在愛情的抉擇裡，以至惹來殺身之禍，與牽連愛他的人一一被誅滅，甚至是王的自我滅絕。
少，我所說的種種可能，並不意謂我自己在那樣的情境裡，就能不可免除殘忍的殺戮，我只是以自己累劫的無明，揣想著另一種可能，安忍。
我安忍在痛苦裡，仍是。
少，我不知道安忍夠久，需要多少時間。但是我只知道，無始以來至今劫數歷經了多久，我就得安忍多久，因為無明的分解，需要的是時間呀！
少，我有的是時間，安忍就失落了言語。
無明，能生究竟智慧，而工夫就在安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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