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11 10:14:48品瑜
雲與沙裡的童樂會
少,夢裡有童樂會,屬於孩童的無邪,但仍是上了心思的,超齡。
約莫是六、七歲的模樣,一式的白衣藍裙,小平頭與西瓜皮,沒有太多差異地乖巧著。
我在教室門前屈蹲遊戲著,卻也偶而站起身來支張著眼睛,巴望著你在裡頭的靜默,彷彿是罩在彩色泡泡裡的,炫煥美麗,卻也擔心著下一個眨眼,破滅的嘆息。
那風裡的彩色泡泡,是誘惑人的,卻也總在人追趕了半天,幾乎要伸手可及的片刻,以破滅留作惡意的玩笑。
你怎麼都不抬頭呀?
也終於自覺意圖過於明顯地再度蹲回去,把玩著丟沙包似的玩具。
七、八只碎花布做成的小沙包,擺陣似的,在我手裡調兵遣將,急促的節奏裡洩漏慌亂。
時間在破洞了沙包裡,流沙般地洩了一地。
你還是在彩色氣泡裡頭。
我抬頭望望身後,操場上向晚烟霞前的最後一朵白雲,飽滿地像賭氣似地。
我望得出神了,竟看見那是一隻小白兔身體朝前狀似要飛奔出去,而頭卻轉向右邊地往後看去,那一對耳朵垂懸著,像起跑線衝破的彩帶。
瞬間頑皮地眨眼、輕顫的唇邊軟鬚,以及風揚起如稻浪的白毛,真的是活脫靈現的一隻兔子。
過於細緻的擬像,簡直逾越了雲的本分,倒像是天上的照片顯影。
我興奮極了,一直朝窗戶裡頭叫喊著:「有白兔的雲朵呢!」
你,文風不動。
我可急壞了,因為髮絲撩撥出向晚的風動,我怕是這朵雲要扭曲、散開來了,等到你抬眼一瞧時,可要怪我撒了大謊。
於是,逕自跑去操場上的沙地,拿起枯癟的樹枝,與時間賽跑地保留那最真的影像,尤其是那小兔子像身後回眸的失焦眼神,極其韻味的,是少有的森然。
少,一個小女孩的驚惶,是沒有做是想的魯莽,眼前的一念,就是風風火火的了不得。
然而,天空的浮雲與地上的飛沙,哪一個是能永久的呢?
無可依、無可恃,也是無可寄託的呀!
我認真的畫著,那雲朵的細節處,彷彿都落在我眼裡的生吞活剝,就怕一個閃失,漏看了、失憶了。但,也不忘時時地將眼睛瞄向教室裡頭的你,怕你走掉了。
終於是臨摹完了,怕那風一吹起,就要飛沙走石地抹掉了,於是,以稚嫩的手心圈護,以渺小的身形抵擋,多麼卑微的求!
你來嗎?虛弱的希望,像傷了風的雲彩,漸漸地薄稀了起來,單薄地打了個噴嚏,牽絲地起了毛邊,再也不那麼線條分明了。
像也不像了。
見你飄影似地出了教室,才一秒的遲疑,我隨即放聲地叫著:「天空裡有隻兔子呀!」
少,你竟聾了似的,彷若行走在真空的狀態裡。
我可急了,卻也知道那天上的兔子已散逸了形,還染付了霞飛的紫,雪紡紗似地若有似無著。於是,招呼你來看沙地上的模擬,粗礫的。
但,你還是沒聽見,自顧地行走著。
黑,是一只密縫的網,將我的焦急罩死。
那沙,也散亂著無力掙脫的印子,踩沒了兔子的原型。
我失頹地坐在地上,陷入流沙般地失重了。
少,顯影在空中的雲,與那畫在沙上的形,終究是虛無的呀!
白日天光睜開眼來,悠悠然地想著,不知自己真的清醒了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