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岸咖啡館

　　夜晚想煮杯咖啡陪我對付桌上惱人的計劃案，才掏開罐子
便發現咖啡沒了，令人有些懊惱，我猶豫了一會兒考慮是否該

泡杯茶來替代；但是昨天就已經喝茶了，今天就是想喝杯咖啡

嘛！我內心是這樣對我抱怨著，拗不過內心的渴望，拿了外套

，頂著寒風，還是決定去買咖啡了。

　　記得附近便有兩家咖啡館，我騎著車在街上穿梭著，待我

看到斗大的招牌時，嘴角輕揚著一絲笑意，那家咖啡館的店名

－－右岸咖啡館。

　　才踏進口，一股濃烈的咖啡香迎面而來，吧台站著一對服

務生，很有禮貌的招呼著我。

　　「我想買咖啡……」我打量著架上寫的各式咖啡的產地，

表明了來意。

　　「你想買那一種的？」她忙著手邊的事抬頭問我，而另一

個服務生則是站在一旁看我。

　　「小姐，妳可以為我推薦一下嗎？」看著她拿出來各式各

樣的咖啡豆，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我只知道喝，其實不是

很懂這些不同產地的咖啡特性。

　　「好，不過你得等我一下，讓我幫客人煮完這杯咖啡。」

大概是我的請求讓她覺得很有成就感，她愉悅的神情令人無法

拒絕的點了點頭。

　　我才發現吧台上放著一組咖啡杯，裏面斟滿了熱水，而她

正在操作著泛青的火舌，看著水經過加熱迅速的向上攀升，與

咖啡豆混合成了黑褐色的液體沸騰著，她攪拌著，又用鼻子聞

了聞，當她關了火之後，黑色又滑落到底部來，十分有趣，她

將台上的咖啡杯倒掉熱水，迅速將散發濃郁香氣的咖啡倒了進

去，囑咐著服務生為客人送去。

　　「你覺得香不香？」她得意的神眼令原本陶醉在欣賞的我

楞了一下。

　　「嗯…很香。」我用力在空氣中吸著氣，然後點了點頭。

　　大概我的樣子很拙，她嫣然笑著，我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

　　「來，還有一些，我請你喝看看，平時我們也是自己喝掉

　　　的。」她用小杯為我斟上，送到我的面前。

　　一時之間我呆住了，我沒想到她會請我品嚐咖啡。

　　「咖啡冷掉了就不好喝了喔。」

　　「喔…好…」突然覺得自己怎麼和個二楞子一樣，笨死了

，老是出糗。

　　我加入了適當的糖和奶精，開始細細品嚐著，甘香的氣味

令我深深的激賞。

　　「你用什麼來煮咖啡？」

　　「用那種有濾網的咖啡壺…」我不太會解釋它，不知她會

不會聽不懂，我用手比劃著，深怕她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差點

連廠牌都要說出來了。
　　「我知道了…」不待我說完，她便笑著說，這麼一來也堵
住了我的話，她轉過身去，看了看架上的咖啡豆，叉著腰皺眉

思索著，認真的神情，令人很難不去多看她兩眼。

　　或許我這樣算是失態吧，角落的桌子坐著三個高中生模樣

的女孩，正望向我竊笑著。

　　她用眼神看了看角落，示意她們安靜下來。

　　「先生，我介紹你喝這種曼特寧。」她手指輕碰著幾個罐

子，停在最後那一罐上面，她拿出了一把咖啡豆給我看，深褐

色的豆子閃著一些油亮，對我而言，所有的咖啡豆都長得一樣

，哪看得出什麼名堂來？這根本多此一舉嘛。

　　「會不會很苦啊？」我直接的反應著心中的疑問。

　　「還好吧，這種重烘培的比較適合你的咖啡壺，否則煮出

　　　來的咖啡會覺得不夠味，老是覺得好像放不夠一樣。」

　　哎啊！行家就是行家！說的一點都沒錯，上次在別的地方

買的綜合咖啡就是這樣，煮得時候很香，但真正喝的時候就老

覺得口感差了那麼一點，一想到這不得不佩服她的專業能力。

　　「妳說的一點也沒錯，我上次買的就是這個樣子，後來我

　　　每次煮的時候還特別多加一匙呢。」

　　「那你試看看我介紹給你的，保証不會讓你失望哦。」她

亮澄的眸子和嫣然的笑容一樣讓人欣賞。

　　「那我就試看看好了……」

　　「那你要買多少？」她問。

　　「呃…一斤多少錢？」想了一下，還是先確認價格比較好

吧。

　　「一斤？！…」她愣了一下，然後又笑著說。

　　「先生…咖啡是用磅計算的……」

　　啊？！用磅計算的？……　

　　頓時臉上覺得好辣，好像吃了一大把的辣椒，連眼淚都快

流出來了當然，那不是因為辣的原故……

　　角落那三個女孩竊笑著，我的耳朵一向靈敏，那細微的嘲

弄聲我可聽得一清二楚．這下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那…那…」

　　「建議你先買半磅試看看，覺得合口味的話，下次再多帶

　　　一點。」正當我支支吾吾不知所措時，善解人意的她先

開口為我解圍。

　　「好……」

　　看著她熟練的把豆子放入研磨機內，一顆顆的豆子瞬間化

為粉末狀，她封裝貼上標籤，我掏出錢包付錢，然後拎著咖啡

像個越獄的逃犯似的逃之夭夭。


　　半個多小時後，我坐在桌前喝著香醇的咖啡，真沒想到為
了這杯咖啡竟折騰了老半天，還當眾出糗，想著想著自己都覺

得好笑，望著桌上的計劃書，唉～看來今晚又有得熬了……

　　鎖上了車門，走上了階梯，爬了約一百階來到了那個供我

生活所需的辦公室，門前兩株萬年青，把門面裝飾的稍有生氣

。

　　一天的工作總有個開始，望著成疊的文案，卻不知該從何

處著手，我勉強將桌面清出一個小空間開始吃著早餐。

　　「士華，你等會兒過來一下……」不知何時美蓮站在門邊

，她的樣子像是不太高興，難道一大早我就犯了什麼錯嗎？

　　「喔…一下我就過去…」我站起身來唯唯諾諾的應答著。

　　「可別讓我等太久哦。」

　　「是……」

　　話才說完，她便轉身離開我的視線了。

　　三年了，她當我的上司三年了，時間過的真快，真沒料到

當年還是我引薦她來公司上班的，她卻平步青雲當上了專案經

理，成為我的上司，而我則還是在苦幹實幹我的高級專員，論

工作能力我自認並不輸她，但何以她升遷得那麼快，我就得慢

慢爬？

　　想到這裏我就一肚子氣，狠狠的把最後一口麵包給吞了下

去。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我緩緩起身，帶著筆記本向她的辦

公室走去。

　　「一大早的，你要上哪啊？」小周一進門差點和我撞個正

著。

　　「去經理那……」

　　「喔……」

　　我站在她辦公室門前深呼吸了口氣，藉由吐納做些心理建

設，正準備敲門時，她卻先喊了聲「進來」。

　　「妳找我有事？……」她坐在大型的牛皮辦公椅上，眼光

冷峻的讓人不太舒服。

　　「這份報告是不是你寫的？」她順利抽出一份卷宗往桌上

一擺，目光又落到我身上。

　　我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她的辦公桌邊，她的桌上放著一個鑲

著金邊的相框，裏頭的人兒正是她和她的男友，那模樣十分甜

蜜，每次到她辦公室我總會瞧上一眼。

　　「是的，這是我寫的報告。」我翻了一下，那確實我是提

列的一份新廠區電腦系統的資訊廠商評比報告。

　　「你知不知道你所選的那一家，我們的對手也是用那一家

　　　的系統？」她雙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看著我說。

　　「是嗎？」我對她所說的事一概不知，而廠商也沒向我透

露過這個訊息。

　　「那你一定更不知道對方只用了我們三分之二的價格便買
　　　到這個系統了對不對？」她雙手一攤便不再說話，她對

我示了個眼神暗示我，她正在等我的回覆，或著是一個藉口…

　　「我……」不知如何接話才好，以致於我僵在哪一動也不

動。

　　「這個差價是四百萬，你知不知道公司要多做多少生意才

　　　賺得回來？」

　　「………」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再去和對方談一談，這價格我實在無

　　　法批淮，另外我也希望你能多用點心思在上頭，你得想

　　　想為什麼你會爬得那麼慢，總有一些原因的……」她的

態度稍稍放軟了些，不再像方才那麼冷漠，但對我而言卻沒有

絲毫的差異。

　　「好了，我不說了，你下去吧。」她搖了搖頭對我揮了揮

手。

　　「是……」我收起了卷宗，低著頭向門邊退去。

　　「等等……」她叫住了我。

　　「還有什麼事嗎？」我回過頭來仔細聆聽她的吩咐。

　　「晚上別遲到了。」

　　「嗯……」

　　關上了門我吁了口氣，真是倒霉，一大早就被人刮了一頓

，真是背到家了，然後二話不說拿了電腦和一些資料便外出了

，當然我是直奔廠商那裏，不肖說，我把早上所受的氣原原本

本的發洩在對方身上，最後我告訴對方休想拿到我的訂單，我

一定會另外再找一家比他們更好的系統廠商的，對方的業務經

理當場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一天下來，我真是倒霉透頂了，跑了幾家廠商就是沒找到

我所想要的系統，真是可惡。

　　夜晚來臨，我想起她所交待的事，匆匆的攔了部車，便往

回走。

　　「你怎麼那麼慢？是因為在生我的氣嗎？」她笑著看我，

看來她是比我早來了一點。

　　「沒有啊？我那敢，妳是經理耶，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高

　　　級專員，有什麼資格生妳的氣？」我嘴上這樣說，但心

裏真的很不舒坦，像是受了一天委屈的小孩似的。

　　「我最親愛的士華，你就別再生我的氣了嘛…」她挽著我

的手臂，在我的臉頰啄吻了一下。

　　「可是早上妳都沒看到自己那個樣子，好兇又好嚇人，害

　　　我一天心情都好差。」即使是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誰叫你自己做事那麼不仔細，還敢怪人家？你知不知道

　　　前一天下班後我還讓老闆叫去罵個臭頭耶。」換她發牢

騷了，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喔……」
　　「你別這樣子，雖然說上班時間我是比較嚴了一些，那是

　　　因為我不想讓人說閒話，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太好的。」

　　每次只要有類似的情形，她就會搬出她的立場論，只是有

時我在想，這樣子究竟是好是壞？雖說為了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但她上班時總是十分的嚴厲，下班後又溫柔的像隻貓一樣，

不知她如何做到這麼巨大的心理調適，白天與夜晚的判若兩人

令我吃不消，同事說這樣下去她沒瘋我可能都會先瘋掉。

　　辦公室就是這樣，永遠都會有流言蜚語在抬面下耳語相傳

著，辦公室戀情、靠裙帶關係、官官相護、吃軟飯的……類以

的話我不知聽過凡幾，最初我還會和人家為了這種事爭得面紅

耳赤，但日子久了我便累了、煩了，更懶得去理會這類的八卦

；為了這個事，我也曾和美蓮討論過，是不是我們之中一個人

得調到其他單位，但偏偏就是沒空缺，不過我覺悟到一件事，

那就是人言可畏啊。

　　「我知道。」我有氣無力的應著，天曉得我到底知道什麼

？

　　「你從剛才到現在都沒笑過，板著一張撲克臉難看死了。

　　」她依偎在我身上嬌嗔著。

　　「真是拿妳沒辦法……」我苦笑著搖頭。

　　「你沒聽過嗎？一個女人就是要自己的男人拿她沒辦法那

　　　才叫幸福嘛。」她搖了搖我的膀子說，那種理直氣壯的

模樣倒是說得和真的似的。

　　「好好好，我天生下來就是為了讓妳幸福的，這樣可以了

　　　嗎？」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給了她一個最溫柔的笑意。

　　「這還差不多。」

　　就是那麼奇怪，女朋友正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不知道和我

一樣情況的人有多少？或許可以把我們這樣的男人集合在一起

，成立一個小男生俱樂部，然後每個月聚會一次，喝喝小酒發

發牢騷，或許那樣日子會好過一點也說不定。

　　「妳桌上的照片是不是該換一張了？那張也擺好久了。」

送她到家門口，我突然想起她桌上的那張相片。

　　「那等我們下次出去玩時再一些回來換好了。」她這麼說

像是在提醒我，已經很久沒帶她去好好渡個假了。

　　「嗯……」

　　我們吻別了，然後看著她美麗的身影消失在眼底，攔了部

計程車便往回家的路上走；事實上我並沒有打算要回家，而是

想去附近的西服店多做一套西裝，所以我交待司機地址後，便

不再出聲。

　　今年的冬天好冷，看著車窗外的機車騎士們身上厚重的外

套才發覺到這個事實，不過我倒是比較喜歡冬天，有種期待春

天的蟄伏，讓人覺得未來是有希望的，這和炎炎夏日的火傘相

比反而有種滄桑感，有種詩一般的情懷，反而令人愛不釋手呢

。


　　選好了布料，訂好了尺寸，談好了價格，便安安心心的走
出店門，我走在椅樓，隨手買了個甜筒打算安步當車慢慢的逛

回家，我恣意的看著路旁店家陳列的形形色色商品，有些東西

還真令人激賞，但為了看緊荷包，還是捨不得花銀子買下來。

　　不知我是逛過了頭還是是怎麼了，手上的甜筒吃完的同時

，我正站在一家咖啡館門前，頭頂上的招牌正是－右岸咖啡館

，我站在門前躊躇著，不知到底該不該進去才好？

　　我終究還是推開了門，那股芳香襲人依舊，但接著而來的

卻是一陣的失望…

　　她不在吧台，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我舉目可及的視野範圍內

，可能她今天比較早下班吧，我內心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先生，一位嗎？」服務生見我呆立在門邊，向我詢問著

。

　　「噢…對…」反正都來了，那就坐下來喝杯咖啡吧。

　　我想找個角落來坐，卻發現昨天那三個女孩依舊坐在相同

的位置上，我猶豫了一下，選了離她們有二張桌子的位置坐了

下來；點了咖啡，我開始仔細觀察店內的擺設。

　　入門處有個透明的大櫃子，裏頭裝滿不同顏色的咖啡豆，

排成了波浪形狀，很特別也很好看；桌椅是深咖啡色系的，大

概是為了和咖啡形成相同調合的視覺，因為連其他的裝潢也是

採用這個色系的，另一頭放著一櫃的書報雜誌，室內的燈光十

分明亮，整體來說是個十分雅緻的地方。

　　我的目光總是情不自禁的會多停留在吧台的後方，想看看

她是否會再出現，真是很愚蠢的想法。

　　服務生送上了咖啡，我點了點頭道謝後，實在很想問她昨

天的那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已經下班了？或是想問她明天會不會

來上班？是上到幾點？但話只在自己的腦袋裏轉著，然後卡在

喉嚨，這一串串的問題仍是沒有機會被說出口的。

　　加了糖加了奶精，我無聊數著自己攪拌過幾下，三十六，

我喜歡三十六這個數字，所以金色小湯匙每次都是攪三十六下

，因為那是一個記憶中的數字，一個我和初戀情人相遇的日子

，正是三月十六日，不過那好遙遠了……。

　　「可以坐下來嗎？」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正沈浸於過

往的思慮，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居然是那三個女孩子中的其中一人？

　　她想做什麼？

　　縱使心中有疑問，我還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反對，她一臉

笑嘻嘻的坐了下來，還回過頭向她的同伴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我被她這舉動給逗得笑了出來。
　　依稀記得這種場景只有在年少不經事時，我曾經幹過，結
果還被對方女生狠狠的敲了一次當冤大頭。

　　「有什麼指教嗎？」見她坐定我便詢問她。

　　她先是看了看我，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一個勁的笑

，是那種很純真，很甜美的笑容。

　　「妳……」我還是沒弄清楚她到底要做什麼？

　　「我怎麼樣啊？」她輕笑著。

　　「小姐，有什麼事嗎？」我打量她的穿著和長相，我猜她

不是很大才對，應該是學生吧。

　　「妳好像對靜怡表姐很有好感對不對？」她雙手十指交叉

托著下巴，又是一陣輕笑，而且帶點戲謔的味道。

　　「靜怡表姐？」我滿臉狐疑的望著她。

　　「就是昨天你來買咖啡時看到的那個女孩呀。」大概我臉

上掛著大大的疑問，她特別解釋著。

　　原來這是昨天那個女孩的名字，蠻好聽的，只是不知她姓

什麼？

　　「你是不是在想她姓什麼？」女孩又說話了，只是她說的

話讓我膽顫心驚，她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難不成她會看透

人的心思？

　　「我……」

　　「別急著否認，我告訴你吧……」

　　因為我真的也想知道，所以我沒有再說話，靜靜的聆聽著

。

　　「我表姐姓張，所以她的名字是張靜怡。」

　　「張靜怡…張靜怡…」我喃喃的唸著，眼前又浮現出她的

身影來。

　　「喂，先生，你還沒說你叫什麼耶？」她又再次打斷了我

。

　　「喔…我姓陸…我叫陸士華…」不自覺的，我居然開始向

她自我介紹起來，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告訴你哦，只有你和表姐可以看得到我們，其他人是

　　　看不見我們的。」

　　「什麼？！」在嘴邊的咖啡因她這句話而濺了出來。

　　「別那麼驚訝嘛！」她開懷的笑了，還笑的咯咯作響。

　　我回頭看了一下她的同伴，她們正在對我招手笑著，天啊

！不會吧！？在這麼科學昌明的年代裏，我會遇上鬼？

　　「喂，你不會在猜我們是不是鬼吧？」她話才說完，我心

裏一股涼意直上腦門，連背脊都涼了。

　　「沒有…我沒有…」

　　「我們不是鬼，是愛神，是被上帝選召當愛神的天使哦。

　　」

　　「愛神？妳們是愛神？」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這是

真的嗎？　　「對啊！」
　　「愛神可以由天使來選派的哦？」

　　「笨蛋，地球有麼多人，差不多六十億的人口耶，只有一

　　　個愛神怎麼管得了這世界上所有人的愛情呢？當然得多

　　　增加一些愛神，不然大家都沒辦法找到真愛了。」她似

乎說的很有道理。

　　「那愛神大概有多少啊？」我聽了她的話，有點好奇，而

且也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因為她畢竟是神而不是鬼。

　　「總有幾千個吧。」

　　「那妳找我有什麼事？愛…愛神…」我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這個事實，簡直和科幻小說一樣的令人不可思議。

　　「因為我看見你昨天見到靜怡表姐的樣子，我決定要幫你

　　　奪得美人歸啊。」

　　「啊！？……」我愣住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不喜歡她嗎？」她收起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解

的看著我，像是對我的反應十分意外。

　　「不是…事情不是妳想的那個樣子…」我搖著手不知從何

說起。

　　「那是什麼樣子？」她又問。

　　「什麼事是什麼樣子啊？」她的表姐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嚇了我們一跳。

　　「表姐！」她叫了聲她。

　　「沒…沒什麼……」我接著答腔。

　　「妳是不是又在頑皮了？」靜怡低下了身子對她使了個臉

色，但仍是一臉的笑容可掬。

　　「沒有啦！…」她伸了伸舌頭，溜回了其他愛神的身邊去

了。

　　「對不起…我表妹很皮的，像個瘋ㄚ頭一樣，你別見怪。

　　」她欠了欠身，很禮貌的向我表達歉意。

　　「沒關係的…她說妳也看得到她的……」

　　「看得到她？我當然看得到她，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她一臉不解的看著我。

　　我開始有種不好的預兆，覺得自己上當了。

　　「妳表妹說她是天使……」我試探的問她，而不是說她是

愛神。

　　「這ㄚ頭胡說的啦，你上當了……」她掩著嘴嫣然笑著，

樣子十分好看，可是我覺得她好像在笑我一樣，笑我那麼大的

一個人了，居然會被這小鬼騙得團團轉。

　　這下又在她面前出糗了……

　　待我要付帳時，她不肯收，說算是替她那個表妹的無禮賠

罪好了，我無法堅持，心想也好，下次再來光顧吧。

　　那一夜我回到家又煮了一杯咖啡，外頭天氣是冰冷的，但

心情卻是暖極了，想到自己被捉弄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

來。


　　什麼愛神啊！我真是笨！
　　放下杯子，我開始寫日記，把今天這段奇遇寫進日記本裏

，不過寫到靜怡的名字時，我停了一下，張靜怡…很好聽的名

字……

　　不知是不是昨天喝太多咖啡了，夜裏一直睡不著，失眠了

，早上起來人也顯得有些昏昏沈沈的。

　　「士華！你快進來！」才走到辦公室門口，小周一個箭步

衝了上來沒頭沒腦的拉著我便往裏跑。

　　「你幹嘛啊？一早發什麼神經？」

　　「發生大事了！」

　　「大事？什麼大事？」瞧他緊張的模樣像是天快塌下來以

的。

　　「公司好像要裁員耶！」

　　「你聽誰說的？！」

　　「我看人事處長一早就讓董事長特別助理叫去了，我看八

　　　成有問題，董事長很少來公司，而且還是那麼早……」

　　「你別自己嚇自己了，做你的事啦，要炒魷魚也不會先炒

　　　你，我倒是可能比你先被炒，安啦。」我拍拍他的肩要

他別那麼杞人憂天，未經証實的事還是別理它才好。

　　很不幸的，小周這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倒是靈了，今

天人事處真的貼了公告，裁掉了二十幾個人，很不幸的，小周

正是其中之一。

　　「真沒料想到，我會被裁……」小周難忍心中的不捨，傷

感的說。

　　「小周……」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他才好，我只是僵在他

的座位旁看著他開始打包自己的用品。

　　「別說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是我離開的早一點而

　　　已…我沒事的……」他抬起頭對我們圍在他身邊的人苦

笑著。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找我，千萬別客氣……」我摟

了摟他，我知道小周的能力，他不會沒有出路的。

　　「嗯……」他點了點頭。

　　「那我們晚上請小周吃飯好了。」不知那個傢伙提議的，

大家七嘴八舌亂成一團，吵著要到哪為小周餞行。

　　晚上在小周的惜別會上沒有見到美蓮，我不知她為何沒有

參加，照理來說，這種場合主管好歹也該來送一下部屬才是…

　　我們喝了不少酒，但底叫了多少酒根本沒人記得，只知道

非得讓小周躺著回去不可；說是這樣說，真正第一個喊不行的

人就是我，不知是如何讓人給丟上了計程車的，迷迷糊糊的報

了個地址便睡著了。

　　「先生先生！到了！」司機把我叫了起來。

　　我睜開眼付了錢下車，卻渾然不知置身何處，眼前的景象

根本不是我家，依稀中只看到那間咖啡館，然後便沒有知覺了

。


　　「喂…你醒啦？！」
　　「呃…什麼？…」我好像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但又

記不得她是誰。

　　「Mr.伯朗…你醒醒啊！醒醒啊！」臉上一陣刺痛，讓我

痛得又睜開了眼睛。

　　我覺得屋子好像在轉……

　　「喂！你別睡啊你！你這隻大公豬！……」那是我最後聽

到的聲音了。

　　我張開了眼睛，一個起身，眼前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不

是我的房間？那這是那裏？我打量著週遭，怎像個倉庫一樣，

可是很奇怪，倉庫裏又怎麼擺了張床？我真是被搞得莫名其妙

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房門，沒想到才推開門，眼前的景像又讓

我給愣住了。

　　「早啊……」一句親切的早安，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早…早…妳早…」腦子裏快速回想著昨夜到清晨這眼前

的一切，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早？早你個頭！都幾點了你知不知道？十點了耶！」另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那不是別人，正是冒充天使的女孩

。

　　「小捲…不可以沒有禮貌……」靜怡微嗔告誡著她，女孩

卻嘟著嘴看我，嘴裏又喃喃唸著。

　　「本來就是嘛…那麼晚跑來，然後叫都叫不醒，和一條大

　　　豬公有什麼兩樣嘛……」

　　「………」耳朵一下子像被針給刺了一下，我摸了摸臉頰

心裏在猜，昨夜打我耳光的八成就是她吧。

　　「別理她，她就是這樣，別放在心上。」她笑著搖了搖頭

說。

　　「那裏…是我自己不好，喝醉了…怎麼能怪她呢…」沒想

到這下又糗大了，兩次見到她都是那麼狼狽的樣子，真不曉得

她會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你要喝點咖啡嗎？」她端起了咖啡壺望向我。

　　「不了…謝謝妳…我還得去上班……」我用著有些尷尬的

笑容回答她，同時看了看小捲一眼，她正擦著桌子。

　　「嗯…都十點多了，那你快去吧。」

　　「好…再見…」

　　「再見。」

　　才出了店門，街上的冷風一吹，我才覺得頭痛的不得了，

都十點多了，乾脆回家好好睡一覺算了。

　　拿起了手機打開一看，有幾通未接的電話，都是美蓮打來

的。

　　「喂……」


　　「你跑去哪了？手機也沒開，你在搞什麼啊？」
　　「我……」

　　「你昨天是不是去找過郭經理了？」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

質問味道，像在審問犯人一樣。

　　「是……」我沒有否認，事實上也確是如此，我還記得我

揚言不會給他訂單的。

　　「人家現在跑來找總經理了，看你怎麼收拾？」

　　「收拾？有什麼好收拾的？」我不解這話是什麼意思。

　　「總經理已經親口下了命令，決定買這套系統了，對方也

　　　同意降價五百萬。」

　　這對公司來說是個好消息，但對我來說可真是我個人天大

的壞消息啊！這不是直接向總經理表示我的談判能力太差了嗎

？

　　「想不到一個軟體系統的議價空間那麼大啊。」我有些自

嘲的說。

　　「別在哪發牢騷了，快到公司來。」

　　「不…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我想請假一天……」到此我

真的有些灰心，再加上頭疼欲裂，索性今天不去了。

　　「請假？什麼時候了你還要請假？！」這個請求好像令她

很震驚。

　　「妳淮不淮假？…趙經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像是和

她卯上了，連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你別耍脾氣了，快點給我過來！」她用命令似的口吻，

像是在下最後通牒。

　　「我今天人不舒服，我不去公司了，如果主管您無法淮假

　　　，那麼就記我曠職好了……」

　　「你……」不待她開口，我就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機了。

　　我拉了拉西裝的領口，不知道到底是天氣讓我寒冷，還是

自己的心境是冷的？冬陽少了分炙熱，卻多了份莫名的涼意，

在此時此刻我是這麼覺得的……

　　回到家，盥洗完便躺在床上發呆，昨日公司一口氣裁了那

麼多人，看情況或許會有第二波的裁員也說不定，真不敢相信

，我每天一同工作的伙伴一下子就像在空氣中消失一樣，那麼

突然，那麼令人措手不及。

　　電話響了幾次，我懶得去接，透過答錄機，我知道是美蓮

打來的，算了，由她去吧。

　　我到街上去溜達，像個游手好閒的人，把所有煩人的事丟

諸腦後，好好的看了場電影、去書店買了本好書、走在街上自

由自在的呼吸，沒有束縛也沒有牽拌，只是遊盪久了，也覺得

有些無聊。

　　我心裏立即浮現出一個人影，我不自覺的笑了，我到花店

選了束花，攔了車便往右岸跑。

　　站在門前，我深呼吸了一口，略為平復一下心情才踏進門

去。


　　靜怡就站在吧台後面，她背對著我，所以她沒看到我走了
進來，倒是角落那一桌的三個女孩先發現了我，我想與其說發

現我倒不如說發現我手上那一把花的花吧。

　　因為我發現她們三個人的嘴都張的好大好大。

　　「啊！是你……」當她轉過身來是，被眼前的花給嚇了一

跳。

　　「是啊！是我。」我笑著把手上一大把的花給遞上前去。

　　「這是……」她的表情有點驚喜，又有點疑惑的皺著眉尖

。

　　一下子，那三個女孩全衝進了吧台裏圍在她身旁，盯著我

瞧，一下子又盯著靜怡看，活像在看什麼連續劇一樣。

　　「因為昨天太麻煩妳了，所以送妳一束花聊表謝意。」

　　「這…這也沒什麼，用不著……」

　　「喂～還有我耶！昨天又不是表姐一個人照顧妳的。」靜

怡的話都還沒說完，小捲便首先插嘴了。

　　「不公平！是我和小怡先看到他的！」另一個女孩憤憤不

平的說。

　　「對啊！雅心說的沒錯，是我們先看到他的。」小怡也接

著雅心的話說。

　　「看到就了不起啊？他吐的時候是我表姐在照顧的耶！她

　　　一夜都沒睡的照顧他，妳們只是看到而已，又沒有真正

　　　幫上什麼忙。」小捲揮著手，口氣有些嚴厲的反駁著。

　　小怡和雅心兩人對看了一眼，沒敢再說話。

　　「好了啦妳…別再說了……」她想制止小捲，但來不及了

，以致臉上的溫度急速竄升。

　　「真對不起…麻煩大家了…」沒料到會是這個樣子，我也

不太好意思，只能向她們道歉。

　　她們三個人互看了一眼，然後又口徑一致的對我說「所以

我們也有功勞！」

　　我愣住了，杵在原地看著她們。

　　「那我們有什麼禮物？」小捲問我。

　　「不知道……」我搖著頭。

　　「那就是由我們自己決定囉！」雅心笑的很賊，我開始覺

得自己好像一個傻瓜，任由這幾個小鬼擺佈。

　　「妳表姐都還沒收下這束美麗的花，妳們幾個急什麼急啊

　　　？」我故意這麼說，靜怡又開始躊躇了。

　　一時之間，三個黃毛小ㄚ頭全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

投向靜怡身上了。

　　「我不接受別人送花的……」她皺著眉心說，但三個女孩

用手肘頂了頂她。

　　「我手好酸耶…」我不得不加把勁，不然花送不出去可糗

大了。


　　「好吧…我收下就是了……」
　　「請你喝杯咖啡吧。」她嫣然笑著。　　

　　「謝謝……」

　　那一個下午我過得好愉快，她煮咖啡給我喝，那專注的神

情，就和第一次我見到她時一樣，她舞動著馬尾十分好看，我

靜靜的坐在桌前專注欣賞著她。

　　「喂～你要怎麼感謝我們？」三個鬼靈精不知何時從我身

邊冒了出來，嚇了我一跳，不過她們倒是很小聲的說著，似乎

也怕靜怡聽到。

　　「我不知道耶。」我聳聳肩表示。

　　「這筆帳先記著好了，等我們想到時再說。」

　　「嗯……」這幾個小鬼真的很煩人，吱吱喳喳的在我耳邊

嘮叼著打擾我欣賞的雅緻，所以我無心戀戰，只是點著頭由她

們吧。

　　喝在嘴裏的咖啡不只是濃郁香醇，還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

淡淡感覺，遠遠勝過其他的調味品。

　　我哼著輕快的歌，回到公寓樓下，開了門上了電梯，當電

梯門開啟的同時，美蓮正站在我家門口，我口中的旋律立刻停

了下來。

　　她好像等我有一陣子了，待我走近，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

。

　　「妳哭了？」

　　「你是不是不理我了？」她答非所問的看著我，然後又流

下眼淚來，很快的，她成了一個小淚人兒。

　　「我沒有……」

　　「你有！你就有！不然你今天也不會這樣對我了。」她嚶

嚶抽泣著，還跺著腳生氣。

　　「進去吧…進屋子再說吧……」我扶著她的肩膀輕聲的說

。

　　「………」

　　「你今天知不知道總經理發了好大的脾氣，他為了你處理

　　　案子的事十分不高興，我為你辯解著，而你卻連來都不

　　　肯來，你說說看，你還有沒有良心？」她坐了下來，淚

水不止的說。

　　「更氣人的是…你竟然掛我電話……」

　　「我每次都為你做了好多事，但你好像都不領情似的，為

　　　什麼要這樣對我？這太不公平了…」

　　我一直都沒答話，我到後頭去煮咖啡去了，一下子屋內充

斥著陣陣曼特寧香氣，但仍壓不下她心頭那股不平之氣。

　　「我向妳道歉，是我的不對，讓妳受委屈了…」我坐了下

來，雙手無意識的搓著。

　　「你總算還知道是你不對？」她抬起了頭看了我一眼，手

上的面紙仍在臉上來回忙碌著。

　　「這件事，我明天自己會向總經理報告的，妳就別再擔心

　　　了。」


　　我想整件事情因我而起，也該由我自己來處理才對，沒有
理由讓美蓮如此為難。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忽然停了下來看著我。

　　「我是說，我自己捅的漏子我自己來收拾，我也不想讓妳

　　　夾在中間難做人。」話說完，我便起身到廚房去了，咖

啡應該煮好了。

　　黑色的液體在壺中仍散發味道，我倒了兩杯，加了糖和奶

球，輕輕攪拌著，仍然是不多不少的三十六下。

　　「你一點都沒變，還是三十六下……」她靠在門邊望著我

。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只是用淡淡的笑容來回答

她。

　　那年，我失去初戀情人，半年後她出現了，她的善良與關

懷使我重拾對愛情的信心，她有女人特有的敏感，也有活潑女

孩的機靈，她逐漸在我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對於我的過往，她

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甚至連我們雙方家長都十分熟稔了，當然

也包括這三十六下的由來，我想如果沒有意外，我該會娶她的

才對。

　　但對目前的我而言，就算想和美蓮結婚，也不太容易吧。

　　「別說那些煩人的事了，我們喝杯咖啡吧。」我示意她到

客廳乖乖坐好，別再和我談公事，以免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好吧。」她嘆了口氣無奈的說。

　　「嚐嚐看我新買的咖啡味道如何？」我學著小孩子淘氣的

口吻說。

　　「你真是的……」她收起淚水，對我綻放一絲笑容。

　　我放了張班得瑞的新世紀音樂，一張很好聽的專輯，我靠

在沙發上細細咀嚼那股貫徹心靈的滋味，就像置身在山林小徑

之中，滿心的清幽使人不自覺的沈澱著。

　　美蓮依偎在我的肩上，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隨著悠揚的旋

律我輕輕哼著，Your Smile、Annie’s Song、Annie’s

Wonderland…一首又一首，直到她帶著淺淺的笑意入睡……

　　我撥弄著她的秀髮，親吻著她的額頭和唇，擁著她，心頭

是一陣陣的憐惜，我想我這陣子真的難為她了……

　　「你從來沒想到要更進一步嗎？」她躺在我的懷裏，我以

為她睡著了，但很顯然我猜錯了，她抬起頭狎笑著我問。

　　「說沒想過是騙人的，我又不是柳下惠……」我坦白的說

。

　　「那你怎麼從不……」她有些羞怯，不太好意思再說下去

。

　　「妳期望我這麼對妳嗎？」我趁勢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你好討厭哦～那有人這樣問人家的……」她嬌嗔著躲回

我的懷裏。

　　「當我們進展到那樣的時候，我想應該是結婚的那一天吧

　　　。」

　　我雖然不是個老古板，但我總覺得一個男人要學會尊重女

人，如果沒有打算和對方結婚，或是有能力負擔起責任，就不

要去傷害對方，以前小周笑我迂腐，說我是封建思想，但我覺

得這樣考量也沒錯的。


　　「那你什麼時候才要向我求婚啊？」她托起我的下巴，笑
嘻嘻的問我，戲謔中又像是帶著一點真實的試探，讓我覺得好

笑。

　　「大概得等我爬上經理的位置，養得起妳的時候吧。」我

故意低著頭，　一臉正經的告訴她。

　　「那…還要多久啊？」

　　「這個嘛…要不妳就離職把位置讓給我，再不然就是等看

　　　看公司有沒有新單位要成立，我調過去也可以。」

　　「唉～看來想做陸太太還有得等了……」

　　「呵～妳耐不住了哦？」

　　「死相！」她捏了我一把，讓我直喊疼。

　　那一夜美蓮住我家，在我的床上，在我的懷裏一夜好眠。

　　一早來到總經理室，當面向總經理解釋採購評比的過程，

很意外的，本來以為會被刮得很慘，結果老板說他了解我的辛

苦和付出，反而要我多放鬆一下自己，還說有個新事業單位在

籌劃當中，有機會要再和我談談，真讓我受寵若驚。

　　「Mr.伯朗！是你啊！」才推開門，就看到那三個小鬼靈

精。

　　「喔～妳們好啊！」我打招呼的時候，眼光情不自禁的瞄

向吧台。

　　她今天依舊紮了個俐落的馬尾，她也正對我微笑著。

　　「對了，幹嘛叫我Mr.伯朗？」我突然想起，上次也聽小

捲這樣叫過我。

　　三個女孩先是面面相覷的安靜無聲，然後又哈哈笑了起來

，弄得我一頭霧水。

　　「因為你喜歡喝咖啡啊！」小捲笑著比了比我。

　　「可是我沒麼胖吧？」

　　「誰知道到你以後會不會變那麼胖？」小怡緊接著說。

　　「………」我不知怎麼和這三個小鬼再鬧下去了。

　　「看來雅心對我比較好，不會和妳們瞎起鬨。」

　　雅心聽我這樣讚美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

　　「伯朗先生，你別讓她的斯文外表給騙了，她可是悶騷型

　　　的喔。」小捲對我眨了眨眼，告訴我事實並非我想像的

樣子。

　　「喂～要妳多嘴！」雅心伸手去捏小捲的臉頰。

　　「你看吧！」

　　「………」眼前的景像可真讓我呆掉了，二個人打鬧了起

來，真是有活力的三個女生。

　　當我坐了下來，這三個女生又在我面前繞啊繞的，真是繞

得我快神經衰弱了。

　　「妳們可以不要再轉了嗎？」我忍不住制止她們。


　　「對了！Mr.伯朗…我們有件事要麻煩你…」她們幾個湊
在一塊一陣交頭接耳後，突然很正經的說。

　　我心想這下不妙，不知她們要如何整我了？

　　「妳們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別整我……」我有些害怕的

說。

　　「怎麼會呢？雅心妳先去幫伯朗先生端咖啡過來。」小捲

笑嘻嘻的表情讓我更怕，因為我老覺得，她如果笑得越甜，就

表示我的下場會越慘。

　　我攪著咖啡，都忘了到底攪了幾下，好像早就超過三十六

下了，我的手沒停下來，眼珠子直盯著她們，心頭有一陣陣不

祥的預感。

　　「那…那是什麼事？」我怯怯的反問。

　　「我們想請你代替我們父母參加家庭訪問。」

　　「啊！？這是什麼意思啊？」這個要求真令人難以置信。

　　「你就幫幫忙嘛！」

　　「開什麼玩笑？這種忙哪能幫的啊？」這真是太離譜了，

怎麼可能有人會答應這種事？

　　「可是你欠我們一次人情耶，現在正是你回報我們的時候

　　　了嘛。」

　　「這…妳們這叫耍賴耶！」

　　「你愛怎麼說都行，只要你來就好了，拜託啦～」

　　「妳們是不是闖了什麼大禍？不然幹嘛不想讓好們父母參

　　　加啊？」我想這個推論十分合理才對，不然怎麼會叫我

去代替家長出席的？

　　「才不是這樣，是因為我們父母太囉嗦了，而且都緊張兮

　　　兮的，所以我們才不想讓他們去嘛！怕老師會被嚇到…

　　　…」

　　「神經兮兮？」我露出不解的目光看著她們。

　　「對啊！你想想看，你如果有像我們一樣如花似玉的女兒

　　　，你會不會擔心？雖然說美麗不是一種錯誤，天生麗質

　　　不是罪惡，但總是招來許多異性的愛慕、同性的忌妒，

　　　甚至歹徒的注意，而惹來禍事，這就像『我不殺伯仁，

　　　伯仁因我而死』的道理一樣，所以囉，我們父母會很擔

　　　心，其實我們是可以理解的。」小捲毫不保留的說著，

還說的臉不紅氣不喘的，連伯仁都用上了，真是佩服啊！

　　「講完了？」我托腮撐在桌上，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喂～你的表情別那麼不屑好不好？」

　　「妳們老師怎麼會不知道妳們的父母長什麼樣子？我去頂

　　　替一下就被看穿了，妳們把老師當三歲小孩子騙啊？行

　　　不通的啦！」我揮了揮手，勸她們還是早點死了這條心

吧。

　　我悠哉的喝了口咖啡，真是甘醇啊！

　　「嘻嘻～你放心，我們早就準備好了。」小捲的笑容又讓

我渾身覺得不太舒服，她那種自信讓我頭皮有點發麻。

　　「………」我斜眼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雅心和小怡，那股

神氣露出狡滑的味道。


　　「我們已經和班導說過了，父母出國去了，所以請表叔來
　　　參加。」

　　「表叔？我？」我比了比自己，張大了嘴愣了愣。

　　「嗯…當然就是你啊！不然還會有誰？」

　　「我幹嘛那麼聽妳們的話啊？不會叫妳表姐代替家長去就

　　　好了？」我略收驚慌的神情，故做鎮定的說。

　　開什麼玩笑？好歹我在社會工作了幾年，看過的人，處理

過的棘手事不知多才，怎麼可能會栽在妳們這幾個黃毛ㄚ頭手

上？

　　「妳就幫幫她們好了，我要顧店走不開，可以麻煩你嗎？

　　」靜怡站在我身後用那股輕輕淡淡的語調溫柔的說。

　　「………」我不答腔，因為無法狠心的拒絕那股輕輕淡淡

的溫柔，我只能睜著眼望著她，而她則是報以嫣然的笑容。

　　「萬歲！那就這個說定囉！」

　　回到家後回想剛才的事，老是有種讓人下了蠱的感覺，不

然我怎麼會莫名其妙的默許了呢？想著靜怡的表情，想著那幾

個ㄚ頭雀躍的樣子，我不禁莞薾而笑。

　　人生好像就是麼奇妙，有時人與人之間的交集就是那麼突

然，那一霎那之間就這麼發生了，真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

就這麼發生了。

　　想起了煮咖啡的她，心頭猛然一怔，到目前為止，我都還

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的欣賞著她，我知道，我也只能這樣了，再

多踰越了一分，就會有許多不必要的困擾產生，那並非我所樂

見的……

　　又是一個寒流來襲的灰色天空，冷得我打了個噴涕，我拿

著手帕摀著鼻子，這幾個小鬼是不是耍我啊？約我一下班就要

來這等她們，結果等了好半天還不見半個人影。

　　「對不起！我來晚了！」小怡忽然像個鬼魅般的冒了出來

。

　　「妳遲到了耶！」我比了比手上的錶給她看，足足晚了十

分鐘。

　　「好啦！快走！」她二話不說，拉著我就跑。

　　「喂～喂～要去哪啊？」

　　「你先別問，快點走就對了啦！」她連頭也沒回，還是死

命的向前跑著。

　　過了一條街，轉了兩個彎，然後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害我

撞了上去，她和我都嚇了一跳。

　　「妳幹嘛…停…停下來？」我氣喘和牛的問。

　　「別說這個了，我告訴你哦，我們班導就坐在那間店裏，

　　　等會兒進去的時候，千萬別露出馬腳哦，知道了嗎？」

她煞有其事的向我諄諄告誡著，我除了點頭，實在喘的說不出

話來。

　　她看了看我一眼，幫我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還理了理我

的西裝領子。
　　「小怡…我…我有點怕…」到了這個節骨眼，我有些膽怯
了，這比要我去面對客戶談判或是挨老闆一頓刮還令人覺得膽

顫心驚。

　　「怕？！別怕啦！」她拉了拉我，我心一橫，只好硬著頭

皮跟了上去。

　　「老師好！」她很有禮貌的向老師打了聲招呼。

　　「老師您好……」我也欠了欠身。

　　「表叔，我先去買個飲料給你們，你先和老師聊一下喔。

　　」她對我使了個眼色，然後藉機逃開了。

　　「老師，珮怡在學校的表現還好嗎？」我不得不以家長關

懷的口吻問道，我心裏不斷提醒自己，我是小怡的表叔，千萬

別搞錯了。

　　「嗯…小可是個算很乖巧孩子，很可愛也很調皮，有時又

　　　有點迷糊，愛捉弄同學，不過我很喜歡她，她笑起來的

　　　時候很甜。」老師笑著說，這時我才發現，這個女老師

好年輕呢。

　　「喔…小可？…」我應了聲後又覺得有些奇怪，叫小怡也

算合理，小可？這我就不明白了。

　　「你不是她表叔嗎？怎麼？連你也不知道她的小名叫小可

　　　嗎？」

　　「呵…我上個月才從加拿大回來，所以好久沒見到她了，

　　　我想大概是因為珮怡可愛，小可愛小可愛的，所以就叫

　　　小可了吧。」我搔著頭乾笑著，心裏暗喊著救命啊！這

傢伙怎麼那麼多小名啊？

　　「你也是從加拿大回來啊？那麼巧！我也是耶！」完了！

這下事情大條了！地球真的那麼小嗎？！　

　　「真巧…真是巧…」我言不由衷的說。

　　「您貴姓啊？」老師突然問我，讓我有些錯愕。

　　「呃…我姓陸…」我想了一下，我應該可以不必和小怡姓

一樣的才對吧？

　　「在哪高就啊？」她又問。

　　「在一家公司做專案管理方面的工作……」

　　「那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工作囉？」

　　「託妳的福，還算可以……」

　　「沒想到你這麼年輕，我還以為小可的表叔年紀很大了呢

　　　。」老師笑著說。

　　「只是因為輩份的原因啦……」我的心臟跳得好快，緊張

死了。

　　「陸先生，你會熱嗎？你怎麼一直在流汗？」

　　「哦…天生的…天生的……」

　　就這樣她一問，我一答的，聊了好一會兒，那個該死的小

怡才捧著飲料回來。

　　就這個同時，我的手機響了，那不是別人，正是雅心打來

的告急電話，也還好這通電話才讓我們得以抽身。

　　「妳搞什麼？放我一個人在那，妳要害死我啊？」走在行
人道上，我忍不住敲了敲小怡的小腦袋瓜子。

　　「哎喲～好痛喔！」她摀著頭，嘴角蹺得半天高。

　　「我看你和老師談得很愉快啊！所以不忍心打斷你們嘛！

　　」

　　「Mr.伯朗！快一點啊！快跟我走！……」雅心一個箭步

衝了過來，我連話都還來及和小怡說，就又讓人給拉去趕場了

。

　　一個晚上我連趕了三場，簡直到了疲於奔命的地步，真是

累死了！最後我打算到咖啡館讓自己休息一下再回家睡覺。

　　「都談完了？」才推開門，靜怡便發現了我，站在吧台後

面帶著甜甜的笑意問我。

　　「談完了…應該說是我談到快完蛋了，講到嚨喉都有點痛

　　　了，腿也快斷了。」我自嘲的說，不過到現在這雙腿還

真的累的快不像是我的一樣。

　　「是嗎？那真是辛苦你了。」她笑了起來，很甜，也很好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