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18 00:40:45搜尋引擎

活著真好

曾看過一篇關於《鬥陣俱樂部》的影評,讓我印象深刻。

影評中有段話是這麼寫的,「打架之後,人一定會很痛,不是心痛的話,一定身體很痛。你會察覺,耳朵是很脆弱的器官,帶著耳環打架,簡直太危險了;腳丫子有必要穿硬鞋,CONVERSE軟布鞋固然走路舒適,但踢了人之後,保證你腳趾瘀腫;膝蓋是很好用的,它會暫時阻止對手攻擊你的腹腰及其他弱的部位……。打架,使我了解到自己的血肉之軀極易受創,不僅如此,還了解到有人真的討厭我,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因此,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酷。打架的痛,讓我承認這並不是個友善的世界:自己不友善,別人也不太友善。」

就是這段話,讓我神往不已。

對於一個溫馴而鄉愿的雙魚座像我來說,不要說是打架了,就連吵架的次數恐怕也屈指可數。就算碰到難得一見的衝突場面,也通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事就更不會生事,頂多回家去釘草人學下蠱……自然也就難得碰到什麼血腥的場面。(雖然這樣的場面還蠻常在心裡上演的。)

所以在看到該篇影評的另一段話時,「大部分人類都活得太安全了,以致於安全本身變成了崇高的理想,像長硬的繭,等你想要出來的時候,你的安全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礙」時,反覆咀嚼著「安全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礙」這句話,讓我暗自反省了許久。也之所以,在最近這次巴里島之行中,我毅然決然的報名了驚險的泛舟之旅。(好吧,事實上是聽說這是全巴里島最安全的一條泛舟路線,上至八十歲老嫗,小至三歲孩童都可以參加,所以我才肯被拖下車的。)



當我們經過長途跋涉,來到這趟泛舟之旅的上游時,掛在河床上方的一條大瀑布和五顏六色的幾十艘橡皮艇,讓一行人興奮得哇啦亂叫了起來。再配合上教練與團員們此起彼落的自我介紹聲——「你們好!我是阿里!」(或麻里、巴里、咖哩……)簡直就是熱鬧極了。而就在這種氣氛的鼓譟下,我也毅然決然的挑選了這五人小艇左前方的位置落座,「既然來了,就要玩得盡興一點!」我心裡這麼想著。

橡皮艇慢悠悠的前進著(這大概是因為拿在我們手上的槳簡直形同虛設,使得橡皮艇的前進只能依靠著後座的教練辛苦地運用槓桿原理,拿槳撐住水底的石頭努力往前推進),沿途的重點節目除了掩鼻欣賞山澗間臭氣沖天的蝙蝠洞外,當然就是與十面埋伏的其他隊員們來場水仗,這個時候也是搜尋引擎終於學會用槳打起水花的時候,在我十分之一的打擊率下所撥起的水花,甚至差點弄瞎自己隊上的教練。

正當我們心裡不禁嘀咕著,原來泛舟也不過爾爾的時候,我們終於來到了此行三大激流的第一站。在教練刻意拉長的哨音,與夾雜著濃濃巴里島味的國語——「把槳收起來,把身體伏低」之下,眼看著前方不過半個人高的小瀑布,心裡仍舊覺得教練未免也太過戲劇化了。直到教練掉轉方向,準備讓我們以後仰的方式來體驗這個激流時,大夥兒才知道該糟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的記憶和知覺出現了一段短暫的真空。只依稀記得在船身呈現傾斜的前一刻,我扯住纜繩的左手自有意識的往手臂再多繞上一圈,接下來,就是一陣分筋錯骨的震盪,和一片聲音與光線全被抽離的真空狀態。

當我被撈上岸時,安全帽已經不知飛到哪去了,只記得在失去知覺前,似乎聽到安全帽與旁邊大石塊碰撞的聲音。當隨行的隊友們擔心的問著,「會不會覺得頭暈啊?有沒有想吐的感覺啊?」我也只是呆呆的回答,「好像還好耶。」

直到教練專心對付起我左手臂上的傷口——那像被瘋狗啃過幾百口一樣,或青或紫,有些地方甚至深紅見骨的勒痕,我才雞貓子喊叫起來,真想就此昏倒了事。「笨蛋!妳不知道當初那個萬人拔河比賽,就是這樣被拉斷手的嗎?」同行的隊友忍不住劈頭罵道。唉……



有了這次的經驗,我更加體驗到身體真的是很脆弱的。你會察覺,眼睛是很脆弱的,同行的一位隊友不過是被和了蝙蝠屎的溪水給沾到眼睛,就和我一起進了當地的小醫院掛病號;腳丫子有必要穿硬鞋,為了保護我可愛的日式軟布鞋不泡水,赤腳的結果就是讓河床底部的大石頭給撞得青一塊紫一塊;膝蓋是很好用的,在忍住手臂的劇痛,仍舊得順流而下經過另外兩次急流的過程中,我發抖的膝蓋提醒了把我當夾心一樣護在中間的左右護法——「她一定是嚇壞了!阿里!速度再慢一點!」

受傷,使我了解到自己的血肉之軀極易受創,也讓我承認這並不是個友善的世界。古人不就說了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並不獨厚人類的自然環境下,安全,當然是個崇高的理想。

老實說,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