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極．二

南寧州的繁華令人望之生怯，想必大興城更是猶如神境。開皇年間的盛況連南寧邊城都感受得到。

爨氏乃此地豪族，雖然朝廷有派兵駐守南寧，實際上這裡卻由爨氏管理。現下表面相安無事，但我看過不了多久，爨族必會反隋。

既然將有動亂之危，理應莫在此地多有停留，可中原並非我赫蒙族所熟識，爨氏卻與我赫蒙多有往來。想到此，還是覺得南寧較妥。

再者，我跟爨家幾人勉強算得上有交情，拜託他們保護琳瑯總還有點希望。

「客官，住宿還是打尖？」

帶著琳瑯來到南寧鬧區的一家客棧，數月下來，身邊的盤纏所剩無幾，就是住一晚也有問題。

「打尖。」

「好勒，這邊請！」

小二殷勤招呼我們到位置上，點了擠到菜後，小二便拿了茶水來。

「琳瑯，待會兒我們去爨府，爹曾經帶我來南寧與他們做買賣，認識一些人，他們定會幫助我們的。」

琳瑯微微一笑，桌底的小手輕輕捏握我的手掌，那是對我的信任。

「嘛，快吃吧！」

指著小二笑嘻嘻端上的飯菜，我習慣性替她夾了幾樣，琳瑯笑著道謝，抽回右手拿筷。

琳瑯還在塔拉苗寨時，是寨老之女，而我則是鬼師之子。歷任寨老皆是精通草藥的，在中原叫做大夫，專醫病患，並統籌寨中大小事；與之地位相仿的，便是鬼師，而鬼師則攻於毒咒蠱術，擔當抵禦外敵的角色。

如果說寨老受人景仰，那麼鬼師便是獲人敬畏吧！

吃飽飯後，小二來向我們收帳，可當我掏出碎銀放在桌上時，小二卻變了臉色。

「我說這位客官，您這點錢，不夠吶！」

「怎麼會？我們點的東西不過是家常飯菜，你開玩笑啊？」

「客官，這裡是南寧重心，你當本客棧是塞外小店不成？光這一道菜就要七兩，那兩道十兩，這湯三十二兩，總計七七四十九兩，你給是不給？」

我忍不住皺眉，這價錢未免太不合理，我並不是沒來過南寧，豈會不知大約的價格。

「這價，我是出不起。不然這麼著，我給你賒了，過幾日再還。」

「兀你這勞什子的外邦人，本店蓋不賒欠！過幾日再還？過幾日你就跑回城外了！不賒！沒錢你就把小姑娘留下！」

小二說著，伸手便往琳瑯去抓，琳瑯斗篷被扯下，慌張退到我身後。怒視著仍在吵嚷的店小二，思考要不要對他下蠱使他聽話。

正當此時，一袋沉甸甸的錢被拋到桌上，同時一男子身形飛速取回琳瑯斗篷。

一瞥這人，小二臉色剎變，連忙陪笑著收下錢袋。

「原、原來公子爺在這兒啊，真是得罪了。小的這、這就去忙，不打攪了。」

男子向四周掃了一眼，看熱鬧的人頓時退去。他走到我面前，將斗篷還上。

「多謝這位大爺相助。」

我抱拳稱謝，那人卻沒有動作，而後開口。

「塔拉岳天極？」

那人語帶驚訝。我一怔，抬頭，只見那人英姿凜然、眉目神氣、顧盼自若，頗為面善。

「天極老弟才幾年不見就忘了我啦？」

「……爨海大哥！」

我不禁一笑，這人便是爨氏少主海，有過數面之緣，也曾經相互切磋武藝。

「好久不見，天極老弟。」

「是啊，好久不見了，大哥。沒想到竟是在這種場面重逢。」

「呵呵呵，不打緊，見義勇為本就是應該的，再者，這飯錢確實沒那麼貴，難為你了。倒是你，怎麼來了？」

「這……此地不大方便明說。」

我往後瞧了瞧滿臉不安的琳瑯，爨海大哥好奇地跟著看了一眼，先是一臉困惑，繼而恍然大地般「啊」了聲，旋即又低語一句「不對啊」，表情再度困惑起來。

「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我臉一紅，忙忙擺手，結果卻換得爨海大哥一聲死憋悶笑。

「那你得好好給我解釋解釋。走罷，我給你倆安頓。」

爨海大哥豪氣十足地叉腰說道，我轉身替琳瑯穿好斗篷，牽起她纖細的手尾隨大哥前往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