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24 19:50:57熒惑

[奇幻] 時空之門06 (1)

  「現在真是世風日下,小偷越來越猖狂了。」

  床緣四角各一雕柱支撐,滾邊白紗罩於其上。半身藏於柔軟絲被之中,仍然虛弱的前任魔鑒師會長倚著羽枕,向正對面站著的獵寶者嘆息。


  獵寶者的房間被小偷闖入,現場極其混亂,所有可以藏匿物品的地方都被粗暴翻開,包括獵寶者的行李背包。事後點清,卻發現小偷沒有偷任何東西,宛如小孩耍鬧般暴風過境後瀟灑離去,可謂不幸中之大幸。

  「才進來半天就被小偷光顧呢。」宇毫不客氣地道。

  廣場上的扒手、挪德的無理要求、被小偷遊歷的房間,接蹱而來的事件令他倍感不爽。

  「實在抱歉。瑪伊德,立刻替宇先生再準備一個房間。」

  「是的,主人。」老女傭躬身後隨即離去。

  宇別開臉,哂道:「喔,太感謝了。」屋主體貼的舉動並沒有減少某人臉上的陰霾,烏雲依舊罩在獵寶者的頭頂。


  他一直留意著哈拉奇里的表情變化。

  家中被人爆竊,任人都會感到憤怒,縱使偷竊事件沒波及自己,按照常理,居家被人自出自入,身為主人也應該表現出一點羞怒。然而,宇從前任鬼宅主人的表情中,只讀到無奈與疲憊,以及心力交瘁的頹然。

  若歸因為哈拉奇里對住所沒有歸屬感,倒是有可能。這間大屋,哈拉奇里入住不過幾年光陰,偌大的建築物實際使用面積不到一半,其餘部份仍然是入住前的頹門敗瓦模樣,塵灰蛛網遍室,而使用中的廊道和起居室又依主人癖好保留斑斑血跡,舒適感覺尚為欠缺,莫說『家』的感覺。


  然而,獵寶者對這解釋不以為然。

  這座位於博魯托夫西南山丘上的建築物,可是全鎮人民家傳戶曉的詛咒鬼宅!荒廢百年間,甚麼珍貴寶物大概都被盜得一乾二淨,小偷們應該不會對有陰森主人的空屋感興趣。何況,他那房間無論外觀還是地理位置,很明顯是一間客房!

  一個人能帶多少珍貴物品旅行?尤其經常來去各種陌生地方,旅行者們習慣將重要物品隨身,就像獵寶者那樣,只將行囊放在床上,擺放重要物如符卡等的布袋由始至終掛在腰間,即便卡魯克特地提醒也沒有理會。

  因此一般情況下,小偷們都只會打主人房的主意。而事實上,除宇的臥房外,沒任何其他房間慘遭毒手,包括挪德的房間。

  小偷是針對宇而來的──這是獵寶者的結論。






  「你打算怎麼樣?」

  離開鬼宅主人的臥室,宇和挪德並肩走在繪滿血斑的廊道上。片翼一早被遣回去,讓哈拉奇里看見他擁有風奴的話,大法師之徒的假身份必然被戳破,畢竟對方不是宇那種程度的魔法白癡。

  剛才宇跟哈拉奇里應對一幕,挪德也有在場。在旁觀看全程,獵寶者的心思轉著甚麼,黑袍男孩大概猜得出來,他也對只有一間客房被竊感到可疑。

  「沒甚麼怎樣。」獵寶者聳肩道。

  在挪德看來,宇淡然的表情如同窗外天氣一般,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看你不會就這樣沒下文吧。」儘管相處不久,獵寶者直接而蹩扭的個性,挪德也摸出七八成。

  「那是當然。」

  有仇必報。就某方面而言,宇和挪德性格滿像的。




  挪德跟著宇走下樓梯,來到後門附近的一個房間。入口比廚房的隔板還要粗陋,被蛀食風化得倒刺滿生的木板隨便嵌入牆中,門上沒設鎖,也沒有手柄。儼然對人性非常有信心,木門僅僅虛掩著,毫不設防,儘管其外觀猶如儲物室一般不惹眼。

  金眼男孩向獵寶者投出詢問的目光,「這裏是?」

  「傭人的睡房。」宇篤定地道。

  挪德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你還真清楚這裏的結構。」真不知道到底誰在這裏寄居比較久。

  「還好。」

  獵寶者沒說出的是,與瑪伊德到市區之前,曾在這裏等她取錢包。


  手指慬慎地向門板施力,感受到意料中的阻力後,獵寶者向門底縫隙摸索,果不其然門後放置一張椅子,抬頭上望,門頂還置了一個水桶。把木椅推開,木門半開至容一人側身穿過的寬度,宇如滑魚般輕鬆溜進室內。

  挪德跟在後頭,才想踏腳進來,卻忽然被抱起。

  「你搞──嗚──」

  大手從後包覆男孩的嘴,宇暴力地制止挪德大叫大喊。

  「閉嘴。你差點踩到這個。」獵寶者將他放下,往某個方向指著。黑袍男孩賣力凝視,才看清是一條黑色細線,黑線繞過木椅,末端繫著門頂掛著的大水桶。看來不僅木門打開,當黑線被牽扯或斷掉時,水桶的功能便會自動發揮。

  「不愧是當盜賊的,這麼細的線鬼才看到。」挪德碎碎唸。

  「這是盜墓者的基礎知識,連這個都不會的話,不用指望能從古墓活著走出來。」古墓中比它更隱蔽的陷阱比比皆是,後果也不止被水澆蓋全身如此簡單,獵寶者在古墓奔波的日子不是白過,「跟過來的只管看就是,別給我負擔。」

  挪德自知理虧,輕哼一聲便走向旁邊,安份地坐在床鋪上看戲。


  與屋內其他地方不同,即便客房仍保留的血跡,在這房間都被清理乾淨,可說是大屋唯一可供人住的地方,見慣大屋處處斑斑血紅的挪德,一進來就覺得心曠神怡。傭僕的睡房雖然面積大,床鋪卻也不少,上下層形式左右各列五排,一間二十人共睡的臥室算起來其實並不寬敞,但現在大屋傭僕只剩兩人的情況下,每人擁有的活動空間可媲美主人睡房。


  將木門的防盜裝置歸回原位,宇觀察床鋪的印痕和擺放枕邊的生活用品,很快找出瑪伊德和卡魯克的睡床位置。大概覺得攀爬麻煩,兩人都在下層,似乎又因避忌,卡魯克睡在靠近門口的左下方,瑪伊德則是近窗的右上角。

  此刻降格為小偷的獵寶者,蹲到瑪伊德床邊的木櫃前。與木門一樣,抽屜沒有鎖,似乎鬼宅過去與現在的主人都認為,不需替低下的傭僕花太多錢。

  獵寶者輕易突破重圍。


  「其實你來這裏是幹甚麼?」無聊得又把片翼叫出來的黑袍男孩,向不知廉耻的某人問道。

  「想證實一下而已……」宇將抽屜輕輕拉開,認真搜索起來。

  當無比專注於某物上,沒空跟人鬥嘴時,宇會變得比較親和。

  「證實不用那麼麻煩吧。」挪德疑惑道。直接用暴力逼供是金眼男孩的一貫做法。

  「該怎麼說,也有以牙還牙的性質。」

  挪德當然聽出弦外之音,「你肯定小偷就是他們?」

  「那只是直覺,硬要說原因的話,就是因為順序。」宇一邊翻弄一邊道:「發生可疑的偷竊事件,他們不去關心大屋的保安程度,反而先管我這個閒雜人,最重要是他們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只有三個人的大屋,要提升安全質素幾乎不可能。」挪德好心提醒獵寶者,「或許他們早就有這層面的共識,況且先安撫暴走狀態的住客,我覺得沒甚麼不妥。」

  「暴走?哼,我冷靜得很。」宇站起來,對男孩哂道:「這僅是餌誘──拿掉他們每日必用的東西,知道來龍去脈的人就會乖乖自首;默不作聲的話,可以看成另一宗普通偷竊,不了了之。」

  「每日必用的東西是?」男孩腦中浮現些不太好的聯想。

  「還用問?當然是錢。」獵寶者比了比手勢。

  望著改向進攻床鋪的宇,金眼男孩嘆了口氣,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難怪默菲會找這人當同伴,根本就是物以類聚。


  聯想起黑袍女孩,挪德不禁問:「你為甚麼會跟默菲那傢伙一起找托羅因?動機是甚麼?」他從不認為獵寶者僅出於同情心。世上沒有成年人還記得無償付出的意義,現實利益關係不斷沖蝕孩童的天真。

  「我倒好奇你阻止她的動機。」獵寶者反問。

  他不打算向不熟悉的人討論自己堪坷生平。

  「你不知她找托羅因的原因?」挪德有點驚訝。

  「不就是替她老師找嘛,」宇挑眉,「難道還有別的?」

  「……沒錯,而卡柏希基打算利用托羅因得到世界的智慧與力量,這就是我老師叫我阻止她的原因。」戳破默菲身分真相對挪德沒有好處,他亦是這種假身份的使用者之一。

  「那又如何?」

  挪德對獵寶者意料之外的反應皺眉,「這可是關係到彌亞世界存亡的大事啊!卡柏希基打算利用那種力量毀滅世界,然後重新──」

  「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也輪不到你掛心吧。」從床褥下搜出女傭的身家性命,宇不以為然地道:「連你老師艾弗賽基爾也龜著不出檯面,你擔心個甚麼勁?」

  反正經歷過異世界跳躍,即便再來一個世界末日,也刺激不了宇的神經,何況它只是個不斷重提的老話題。然而金眼男孩沒有獵寶者見怪不怪的變態認知觀,他聽到的只有自己努力的目標,被得益的第三者無情否定。

  「這算甚麼態度!要死你自己去!」挪德不能自制地斥罵:「人族神族魔族血族獸族龍精靈矮人蠻人還有許許多多的普通動植物!世上有許多生物都在為生存努力著!世界之主大能創造萬物,現在那傢伙居然妄想取代世界之主的位置!──」

  「笨、笨蛋,別喊那麼大聲──」


  門外紛杳而至的腳步聲愈發響亮,獵寶者馬上抓住挪德黑袍後領,在男孩反應過來前便將他拐出窗外,從窗門縱身一躍,落入窗下草叢堆中。當大屋僅剩的兩位傭僕熟練地越過自設防盜機關奔進來時,偌大臥房已空無一人,然而,貌若飛鼠的風靈,因主人逃難鬆手而被遺落地上,此時毫無危機感地歪著頭,打量剛闖入來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