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01 21:04:35肥妮

此情只聞天上有(55)

 

第五十五章

 

竹宜軒

這個是夢還是真的,燕南一直都沒弄明白。幾天來,她感覺自己一下是在冰水裏凍着,一下又好像被火烤着。她好難受,很想叫,可是每當她想開口,卻發現自己怎麽都叫不出聲音來。直到後來,有一個小女孩,她向燕南揮揮手,好像在和她說再見一樣,她才覺得那種水深火熱的日子結束了。她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誰,也從來沒見過她。但是,依稀感覺她好像很了解她,知道她很痛苦,她很難受似的。

 

燕南掙開眼,覺得有人好像拉住她的手,斜頭望去,是一個男子的身影,正躺在她的身旁。她知道他是誰,那是她的丈夫。她想去摸摸他,可是渾身使不出一點力來。

 

不知是燕南這輕輕地動一下吵醒了本來就很潛睡的霈東,還是他們夫妻連心。霈東擡頭,看到燕南那雙大眼睛睜開了,他微笑着對她說:“醒了,睡得好嗎?”

 

睡得好嗎?“我睡多久了?”她問。

 

“不多,幾天而已!”

 

“才幾天嗎?我還以爲我已經睡幾年了!”看到眼前這個滿臉鬍渣,紅腫着雙眼裏佈滿了血絲,和好像已經瘦了一圈的霈東,燕南真不敢相信,她才睡了幾天而已。“我好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有,我就叫人去拿來。”霈東一邊說,一邊向外跑,吩咐丫頭們把吃的東西送進來。

 

燕南努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可是她還是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她看到自己那過於平坦的肚子,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是一個孕婦。不對,她記得自己病的時候已經五個多月了,肚子早已隆了起來。她伸手進被窩,摸着自己的肚子,這才發現那個隆起的肚子已經沒了。

 

“啊~~~”燕南大叫。

 

霈東聽到她的叫聲,立刻沖了進來,說:“怎麽了?南兒怎麽了?”

 

“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

 

霈東跌腳,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他說:“孩子孩子沒了。”

 

“沒了?什麽叫做沒了? 我要去找她。”她這才知道,那個向她揮手的女孩,原來是她的女兒。原來,她真的是在和她說再見。

 

她掙脫着下床,霈東死命地拉住她說:“南兒,你聼我說孩子沒了,胡太醫說你的身體不適合再懷孕

 

聼霈東這樣說,燕南猛然覺醒,她看着霈東,說:“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幫我把孩子給拿了?”

 

霈東點點頭。

 

“你同意的?”

 

霈東再次點點頭,只不過這次他的眼裏多了眼淚。

 

燕南不再掙扎,她放開霈東,不再和霈東講話。霈東看這樣的燕南,心也涼了半截。他忙安慰燕南說:“南兒,不要這樣,情非得以我也不會同意的。當時的情況,我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救你。”

 

“孩子呢,你把她埋葬在哪裏了?”

 

“我把她埋在福家祖墳裏,雖然她沒有看到過這個世界,可是她還是福家的小姐。

 

一切又恢復到平靜,不管霈東怎麽和燕南講話,可是她始終都閉着眼,像熟睡般一樣。霈東知道,這次她是真的傷心了。他夜夜坐在她的床前,守着她,可是她就是不願再和他講話,聼他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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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燕南的身體也一天天地好起來。但是霈東不知道這些日子是怎麽過來的,紫薇說平日裏只要他不在燕南還是願意說説話,吃些東西。可是一等他回來,她就刻意地睡着或者抱着驕陽佔據那張本屬於他的床,霈東也不再自討沒趣,一個人搬去書房睡了好幾天。

 

夜裏,他躺在貴妃椅上,看着窗外的星星。他想起剛新婚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初夏的夜晚,他陪着燕南在竹宜軒的小院裏看着星星。那時,燕南還一直說天上那一顆一顆閃爍地星星,好像在對他們咋眼睛一樣,兩人還很有興致地數了一夜的星星。不知何時開始,這樣的日子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有多久沒陪燕南數星星了? 他自己都已經不記得。

 

晚風徐徐地吹着,吹得把他的本來就不多的睡意都趕跑了。霈東聽到有人推開書房的門走進來,隨風進來的是那股他熟悉不過的葯香味。霈東閉上眼,心裏確是在偷笑。

 

進來的人不是別人,當然是燕南了。躺了幾日,她也明白霈東同意拿走孩子是為救她。他是孩子的爹,情非得已他也不會捨得這樣做,一切的初衷只是因爲他愛她,他不捨得她太痛苦。她也知道這次自己實在過分,看霈東搬去書房睡,也不再像前幾日努力和自己講話,逗她開心,燕南的心裏也不好受起來。

 

她走進書房,看到霈東和衣躺在貴妃椅上,身上又什麽都沒蓋。她拿起放在書房角落的被褥,輕輕蓋在霈東身上,然後幫他壓嚴實。她看着霈東那俊俏的臉,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爲此心動,多少年了,怎麽他還是那麽的俊朗。她撫摸着他的臉,不留痕跡地吻了下去。正打算離開時,有一只手拉住她,然後輕輕地把她往懷裏一揣。

 

“你還是捨不得我睡這裡是不是?”霈東壞壞地說。“有人偷偷吻了我,該當何罪?”

 

“你不是睡着了嗎?”

 

霈東笑說:“這麽美麗的夜晚,我怎麽捨得睡着呢!”

 

“你壞死了,每次都騙我。”

 

“哪有每次,這不過是第一次而已。”他握着燕南地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的,馬上關心地問:“怎麽手這麽冷,你病才剛好一點,不要又病了。”他抱起她,往房間的方向走。

 

燕南不再反抗,任由他抱着。她把頭靠在霈東的肩上,輕輕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對不起。霈東聼着,心裏暖暖的。不由自主地也在燕南耳邊說了一句:“我愛你。

 

月光暖暖地灑在小屋内,霈東的書房生活就這樣結束了。

 

學士府

第二天一早,和好如初的小兩口手牽手地走到飯廳用膳。紫薇看到這滿臉春光的霈東,知道兩人應該是和好了,心裏也安慰了。一旁的爾康又忍不住笑話起霈東來:

 

紫薇,今天我特別想吃甜的東西,叫廚房多準備一些蜂蜜點心來。

 

“好啊,我也正想吃呢。霈東像完全不明白爾康在笑他一樣,還在一旁努力幫熗:“驕陽,叫幺嬷給你做糖包子來好不好?”

 

“好!”聽到有吃糖包子,小驕陽就手舞足蹈起來。

 

看到一家人又可以回到一起吃飯,紫薇心裏有說不出高興。等大家坐下安定後,她說:“我有兩件大事要告訴大家。第一,皇上賜婚,賜陳家四小姐下嫁到學士府來和霈林完婚。我和皇上已經選定了日子,過完中秋就舉行婚禮。

 

“陳家四小姐?額娘,誰是陳家四小姐?”

 

“你們都認識的,就是梅兒。”紫薇說。

 

燕南一聼是梅兒,微笑地說:“是梅兒啊,那年和她認識她還是一個小丫頭,真想不到我們會成爲妯娌。

 

“額娘,第二件事是什麽?”

 

紫薇神秘地笑笑說:“是你們的叔叔嬸嬸要回來了。

 

“爾泰要回來?我怎麽都不知道?”紫薇連爾康都瞞着,就是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我也是前幾天才聼皇阿瑪說的。他說爾泰和賽亞回來省親,不是按西藏之禮來的,所以也不必讓文武百官知道。”

 

“好,好。回來的好,阿瑪額娘去世的時候,這小子也沒有回來。這次回來,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他哪是不肯回來,也是走不開吧。賽亞說他哥哥過世時,小太子太小。而也只有爾泰才可以全權當這個西藏的攝政王,西藏大小的事物都要他處理。現在好了,西藏的小土司已經可以自理朝事,所以他和塞亞才有機會回來省親。”

 

“好,學士府這次是雙喜臨門。”爾康說:“這樣吧,等爾泰和賽亞回來的時候,我們把皇阿瑪也一起請來,學士府要好好熱鬧幾天。我們好些年沒有請戯班子,正好我聼阿桂大人說前不久來了一個不錯的班子,我們就請他們來唱幾天。

 

“好好,我最喜歡聽戲了。”霈君聼爾康的主意,第一個拍手叫好。“阿瑪,餘勝班裏的李老闆唱得可好了,我們把他也請來吧。

 

“你怎麽知道他唱的好?”紫薇聼霈君這樣說,馬上皺眉頭問。

 

霈君一聼自紫薇這樣問,馬上知道自己失言。難道要告訴大家她女扮男裝和丫頭溜進戯院子裏看戯不成。

 

“去年六叔擺壽,他府上堂會就請了餘勝班。我和君兒就這樣看過一回,那李老闆唱得確實不錯。”燕南幫霈君解圍說。

 

霈東默不作聲,他明知道燕南最不喜歡聽戲了,每次能不去就不去,哪會特意和霈君一起去聽戲。他看看霈君,打算要好好向她問個清楚。

 

沁欣

用完早膳,霈君早早地回到沁欣舘。她還在慶幸剛剛在前面逃過一劫,如果沒有燕南及時解圍,這次一定死定了。丫頭沽兒見她回來,馬上端上一杯年前永琪派人送來的普洱茶。

 

“雨前雖好但嫌新,藏得深紅三倍价。”霈君一邊喝,突然想到這首詩,一個人念了起來。

 

“這是周工亮的‘閩茶曲’,被你這小女子用在普洱茶上也不為過。”進門開口的是霈東,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但是一進門就聽見霈君自言自語念的兩句詩,也就沒那麽生氣了。“也就你和南兒喜歡這普洱了,我還是覺得龍井比較好喝。”

 

“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問你些事情的,剛剛吃飯的時候我不好問,現在你要老老實實給我回答。”

 

霈君立刻就知道,霈東是來問她戲文的事她不敢隱瞞,如實說:“對不起大哥,剛剛大嫂是在幫我解圍。”

 

“我就知道。南兒平常最不喜歡聼戯了,每次那些什麽官夫人找她去看堂會,她都跑開,怎麽會特意陪你去六爺府上看堂會。”霈東說:“你該不會女扮男裝溜進戯院子裏看的吧!”霈東有預感,自己猜對了。

 

霈君點點頭說:“我上次帶着沽兒一起去看的。大哥你不知道,那個李老闆唱得可好了,下面的座兒沒一個不叫好的。他扮的那個穆桂英,別説有多英氣了。”霈君越說越興奮,越說越大聲。

 

“你還叫,深怕別人不知道學士府的小姐女扮男裝跑去戯院子裏去聽戲嗎?”

 

霈君連忙伸伸舌頭,又像霈東撒嬌說:“大哥你最疼我了,一定不會告訴阿瑪和額娘的對吧?!”

 

“你這丫頭從小就這樣。”霈東說:“我怎麽那麽命苦啊,被你大嫂吃得死死的就算了,還要被你這臭丫頭吃定。

 

霈君笑說:“大哥,這個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関。”

 

“你少貧嘴了,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女扮男裝溜去戲園子看戯,我一定不再幫你。

 

“喳。”霈君笑着給霈東打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