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竹宜軒

今年的春天好像來的特別地晚，快四月時北京的花好像才剛開。但是，這個春天對學士府的人而言是一個特別的春天，誰都沒有想到，剛步入春天燕南就病倒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額娘，這可怎麽辦啊？”霈東着急的問。

“我已經派了去傳胡太醫了，應該就快來了。”紫薇說：“南兒都病成這樣了，你怎麽不早點說呢？”

“本來只是聼她小咳幾聲，南兒又說只是咳嗽幾聲，不必特意叫胡太醫過府。所以，也只是叫丫頭們煎了平日裏喝的要藥。可是沒想到，今天會成這樣！”

“南兒一向要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他丈夫，應該是最關心她的人，怎麽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就馬虎了呢？身體本來就不好，現在又再度懷孕，平常喝的那些葯也許對她現在也沒什麽用了。”

燕南這一病，可真嚇壞了霈東和紫薇。嫁進學士府多年，除了那年生驕陽難產外，燕南還沒有病得那麽嚴重過。霈東自責地要死，如果不是他的粗心大意，燕南也不會因爲要強不肯叫太醫，而現在病的那麽嚴重。

“格格，胡太醫來了。”

“快請。”

胡太醫是個明白人，學士府深夜有請一定事出有因。當他趕到，看到昏睡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燕南，他心裏一驚。他先摸摸燕南的額頭，又把着脈，可是臉色卻是越來越沉重。

胡太醫這些表情，讓站在他身旁的霈東和紫薇看得也越來越着急。紫薇說：“胡太醫，怎麽樣了？”

“你們給主子要不停的換帕子，千萬別停。”胡太醫吩咐完丫頭後又說：“格格，我們出去說。”

出到客廳，霈東已經着急地問：“胡太醫，你說實話，南兒她怎麽了？她平常雖然也經常病，可是也不會像這次那麽嚴重的！是不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出了什麽問題？”

“貝勒爺，小姐怕是要出疹子了？”

“出疹子？”紫薇和霈東一口同聲說。

“是，小姐高燒不退是因爲疹子還沒有發出來。本來，出疹子不是什麽大病，但是…”胡太醫不再往下說。

“但是什麽？ 胡太醫，你別吞吞吐吐的！”

“但是，現在只是出疹子，以後就不知道是什麽病了。”他認真地看看霈東，看見他那急切的眼神，不得已地把自己所想的決定告訴他：“所以我建議，把孩子先落掉！”

“什麽？”

“小姐是臣看着長大的，臣也知道格格把小姐當親身女兒看待，貝勒爺也是真的愛小姐的。但是，這次非同小可，如果不落掉孩子，孩子非但保不住小姐也會沒命的。貝勒爺，臣知道這樣對你來説打擊很大，但是小姐的身體本來就不適合懷孕，上次生小少爺基本上已經掏空了小姐，所以她這次懷孕才會那麽多病。”

霈東心痛極了，胡太醫說得對，如果為了一個孩子讓他失去了燕南，那麽他寧可不要這個孩子。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想眼前這個局面，萬一燕南醒了，他要怎麽對她解釋。想到燕南拼死拼活地給自己身兒育女，可是自己還老是和孩子吃醋，現在更是後悔了。

“沒有其它的辦法嗎？”聽到這樣的消息，紫薇也很心痛。

“格格，臣也希望有其它的辦法！要不，把其他太醫都宣來，看看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不用了。”霈東痛定思痛地說：“胡太醫，南兒一向都是你的病人。如果不是通過你的神思熟慮你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雖然我見不到這個孩子了，但是他會活在我的心裏！胡太醫，麻煩再問一句，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胡太醫想不到霈東有這一問，他忙回答：“怕是個女孩兒。”

“女孩兒阿!”霈東說：“我一直希望要個女孩，可以像南兒一樣漂亮聰明。我連名字都想好了，叫晨曦。可是，現在好可惜，這個女孩再也見不到第一縷晨曦了。”說着說着，霈東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朦朧，怎麽哭了呢？

“少爺，主子一直在喚你的名字呢。”丫頭跑來説。

霈東跑進房裏，昏睡的燕南嘴裏不時地叫着他的名字。看着這樣的燕南，想着自己剛做的決定，他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在床邊，拉着燕南的手哭着說：“對不起南兒，原諒我做這個決定。但是，為了你，我只好犧牲孩子了。”他一邊又一邊地說着對不起。

一旁的紫薇也早已淚滿滿面了。本來，大家滿心期待地期待着這個孩子的降臨，可是誰到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她向胡太醫點點頭，示意她也同意了。

胡太醫雖然不忍心這樣做，但是他還是向紫薇點頭，準備幫燕南墮胎。

榮王府

知畫還是在綿億口中得到燕南流產的消息，還是爾康在上早朝後告訴了綿億。雖然大家都覺得很可惜，但是為了燕南的身體，唯獨只好放棄這個孩子了。

“那麽，南兒知道了嗎？”知畫問。

綿億搖搖頭，說：“姑父說南兒疹子是發出來了，可是高燒還是沒退。現在又流產了，身體虛弱的不得了。這幾天都還是昏昏沉沉，醒來沒過多久又昏睡過去，所以也沒人告訴她。霈東這幾天都沒有上朝，就怕南兒出什麽事。姑父說，南兒這幾天滴水未進，霈東也沒怎麽好好吃過一頓飽飯，兩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讓看得人都心疼。”

“哎，本來是件高興的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額娘，我看把驕陽接過來住幾天吧。孩子還小，萬一他也惹上病那就麻煩了。”鐘琳說。

“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我這就派人把驕陽給接來。紫薇這幾天應該也忙坏了，希望大家都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還是我去吧。綿宇快考試了，學士府這幾天應該也不適合他住。我看，把綿宇也一起接來吧。”

“對對，這榮王府和學士府本來就是一家。綿億，你去的時候看看還有誰要接，就一併接來。還有，我這裡有皇上賜的人參和靈芝，也都幫我送去學士府吧。”知畫說。

“是額娘，我早去早回。”

啓明閣

學士府真的是人仰馬翻，天下大亂了。辛苦幾日的紫薇也相繼病倒，連金鎖和剛出月子的荷香都一起叫回來。金鎖一邊要照顧紫薇，一邊又在要吩咐學士府的丫頭嬤嬤們這個那個的，連一向善於打理的她都直説佩服紫薇的管家本事。

乾隆看霈東幾天沒上朝，而爾康又是一臉倦容加清瘦不少，所以沒幾天就知道燕南因爲身體而流了孩子的事情。他連夜書筆，派人快馬加鞭把信送去了大理，吩咐永琪夫妻日夜兼程地儘快趕來。

“我早說了，只有霈東把這個肺癆鬼當寶貝，現在人都快死了，還日夜守在她床前要死要活的。”說話的人是福家二少爺，福霈林。想到霈東他就嫉妒的很，明明就是一胞兄弟，爲什麽他的命就是好過自己的。霈東一生下來就被皇上封為‘旭東貝勒’世襲爵位。而自己，同樣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但是所有的東西都要比霈東低一等，爵位他沒有，封號也沒有。而自己那個未過門的媳婦，也是八輩子打不着關係的所謂‘皇親國戚’，陳冬梅。唯一能讓他說出口炫耀的，就是他是學士府的二公子。 “我看，那個病鬼八成過不了今年的。”

“噓，爺你這話放在心裏就好，千萬別嚷嚷。”霈林的貼身丫頭玉茹說。雖説她是個丫頭，實際上她也算是霈林的青梅竹馬。她比霈林小一嵗，打從來到學士府就跟着霈林。霈林一直信誓旦旦地說會娶她，這已經讓她很高興了，她不求霈林用花轎把她擡進門，只求在他身邊做小就可以了。她嘆了口氣，悠悠地說：“其實大少奶奶人不錯，這些年對我們這些丫頭都是客客氣氣的，也不會有什麽脾氣。”

“怎麽，你的意思是我的脾氣不好？”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玉茹低頭說，她從小就知道，這個爺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嫉妒自己的哥哥，“爺，我下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玉茹，你生氣了？”

“沒，我哪敢和爺生氣啊！”玉茹說：“玉茹不敢。”

“你還說不敢，整個學士府就你敢和我生氣。”他摟着玉茹的腰說，“不許和我生氣，如果連你都和我生氣了，那麽我在這裡還有什麽意思！”

玉茹擔心地看了看窗外，並一邊掙脫開霈林。“別這樣，讓人看見了不好。”

“怕什麽，你遲早是我的人。”

“爺，你都快成親了。如果讓你看到了，這樣不好。而且，未來的少奶奶也是出身名門世家，我們這樣的關係，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 現在，霈林被指了婚，如果讓未來的二少奶奶知道她的丈夫在結婚前就和一個丫頭好上了，會有什麽感覺。

“哼，那個跟屁蟲。”一想到陳冬梅，就想起當年在學士府花園的事，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皇上指婚，盡然會是那個丫頭片子。

“爺，玉茹什麽都不懂，但是小時候我娘和我說過這樣一句話，她說人這一輩子其實很短暫，功名利祿也只不過是過往雲煙。”她說：“爺，天色已晚，你早點休息吧。這幾天府中大事很多，人手也不夠用，所以我被調去前庭工作幾日。所以，這幾天玉茹也許不能伺候你了。”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一句讓霈林百思不得其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