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05 21:22:10魯柏
30年前的夜空
我好久沒回來看她，如今她真的老了，對一間房子而言。
大病沒有，小病不斷－－蟲害、滲水、龜裂及陳年的塵埃。
當管家來評估這間老房子該如何整修時，還說，我們家的裝潢是以前的有錢人才會這樣。
我於是對著爸的相片說，爸，人家說你是好野人耶。
其實我爸並不是好野人，他一直就像是一隻賣命的老牛，埋頭苦幹，
一生用盡精力來建構一個他理想中的家庭，一直到蠟炬成灰。
一邊帶管家檢查老家的屋況，我也一邊回想起我的童年。
其實我最快樂的童年記憶，是在這間房子蓋好之前。
我還記得在蓋房子的過程中，我常和鄰居的小朋友一起跑到半結構的工地裡，撿一些掉下來的磁磚扮家家酒，當蛋糕、飯菜或是錢幣。我也常爬到水泥機具上，感覺就像操作機器人一樣，乒乒碰碰地，自己做音效，認真地參與星際大戰。還曾經對著暴露的鋼筋當麥克風，自己唱歌，自己拍手，還自己創造升降舞台的效果，扮演優雅的一代歌后。
就像女兒已經是小五生了，還是常會自創許多遊戲與笑話，還保有童心，很珍貴的。但成年人的我，常覺得要陪小孩玩遊戲或講笑話，很煩很幼稚。我已經忘了我也曾經童稚，也曾一心只愛遊戲，腦袋中充滿許多粉紅色的泡泡幻想。
當時我們家是鄉下地方最早蓋樓房的，我也相信，像爸這樣講究裝潢的，當地也沒有別人。
還記得整個房子接近完工前，我們一家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入住。
於是就在三樓地板上打地舖，窗戶和門都還沒裝上，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呢。
這３０年前的往事，還有誰會記得呢？
當所有的人都走了，或忘了，只剩下我還戀戀地回憶著，會不會變成不存在過的幻想呢？
當時蓋好的新家好漂亮，有許多別緻的設計，連燈都是彩色的、有層次機關的。我常在睡覺前，看著天花板的圖案玩連連看。
只是，住進新家後的日子，物質環境變好了，但家中的衝突也變多了。
住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家，我卻常常作惡夢，夢見有個巨大的黑影衝向我，或由上往下壓住我。
往後的日子，我不在乎房子漂不漂亮了，我只希望家中的氣氛能快樂一點。
不要有哭聲，停止一切爭吵。
在父母往生後，手足各自成家，我心理上很長一段時間抗拒著回老家及回想老家。
一來人事全非，二來我覺得已不是我的家。
但是３０年後的我，不想讓老家只剩下傷感與遺憾。
過去可以只留下一些美好的。
未來可以再創造一些溫馨的。
於是我回來，撿拾起過去的歡笑，在雙親的相片之前，暗暗祝禱並決定，有生之年，我要守護這個老家。
就像當年我們躺在地板上看夜景時，都相信，搬進這個家以後，我們會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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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起 我外婆家的老房子
一切 恍若昨日
但今日 人事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