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le問Arco這個週四能不能去店裡幫她忙，從下午五點到凌晨一點。

是情人節，中國的七夕。那天。

『妳不是已經請了新的店員嗎？怎麼，還不夠啊？』

「以平常的日子來說的話，是夠了。不過那天可不是平常的日子啊。不趁那天多賺一點，不知道要到哪天我才可以安心的休假。」

『那天可是個大日子，我才在想要約哪個美女去過過節呢。』

「反正你那天也沒事，就來幫忙吧。」

Apple說完就回吧台去了，沒有一點Arco可以反駁的餘地。這種場景我看過了不少次，不過通常Arco都是站在上風的。他有一種刻薄的說話方式，跟他對上了是會讓人覺得可憐的。不過只要是Apple，他就沒贏過。這並不是因為Apple太厲害。『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拿來讓你使喚的。』他常把這句話掛在嘴上。就算是被Apple諷刺，他也是完全不在乎。

反正那天也沒有其他的安排，Arco要我一起來陪他，也可以打發打發時間。應該有情人卻沒有而好像難以打發的時間。「我只能幫到十一點喔。」我說，住家裡就是這樣不方便。


Apple的店開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在這個地方，前半年都是一間店能否存活的試鍊期，如果可以撐過這前半年，後面就是一帆風順了。可是要撐過這半年是很難的，我就有看過同一個店面在三個月裡重新裝潢過三次，每次都是不一樣的營生。

我一直以為Apple的店會是第四位犧牲者。

Apple跟Arco感情不錯。Arco常說要不是有他幫忙，Apple可能早就閃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這間店會繼續有第四、第五個犧牲者出現，沉沒在深深的詛咒裡。我一直都很想問問Apple看Arco到底是幫了她什麼，不過Apple每次都是笑著帶過去，讓我覺得這裡頭好像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Apple的笑容有一種讓人摸不透的悸動。每次她一笑我就會這樣覺得。

『Apple笑起來很好看。有一種成熟美喔。』Arco回過頭來喝他的咖啡。今天用的咖啡豆跟平常不太一樣，喝起來的感覺比較澀，Arco說這是曼特寧，最適合他那種深沉寂靜的魔羯座。

『女孩子沒有什麼一定適合的衣服，但是每個女孩子都適合笑。呵呵笑，哈哈笑，淺淺笑，嘴角稍微上揚的笑。只要常笑，整個人都會變得跟原來不一樣。』

「不一定吧。」我想曼特寧可能跟處女座合不來吧，喝純的我會有一種喝不下口的感覺。雖然在感受上有淡淡的與一般常喝的咖啡豆不同的香味，不過如果要我能夠坦然接受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練習吧。曾經在有關咖啡的書上看過，喝一杯咖啡一開始要先品嚐它的氣味，然後喝一口黑咖啡，之後再加入奶或是糖之類的調味品，這樣才能夠完整了解一杯咖啡各種不同的風貌。也許我適合有柔和感覺的曼特寧。

「有些女孩就是適合不說話酷酷的樣子，雖然沒有笑容可看起來也很讚。」

『這我不否認。不過這種不笑的女孩如果學會笑的話會更美喔。這你也不否認吧？一個女孩不管她有多麼天生麗質，如果都冷冷的，不常笑，或是都不搭理人，我是不會認為她不錯的。有時候外表的美麗是可以讓與人的第一次接觸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不過後面會怎樣繼續進行就要看她有些什麼東西在裡頭了。我也認識不少所謂的美女，不過這些美女中有多數是跟蛋糕是同義詞，外表光鮮亮麗引人垂涎欲滴，到時候真的切開來了，就會發現內涵這種東西跟她們是無緣的。』

「說是這麼說，自己別忘了你每次看到美女可都是在注意人家那兩條肩帶裡面若隱若現的乳溝啊，這樣的你說這種話沒什麼說服力吧。」一邊說我還得一邊保持鎮靜地把奶球加到咖啡裡。很難得可以諷刺他一次，我很怕我會笑出來。

結果我是忍住了，不過倒是聽到吧台那傳來了幾聲輕笑。

『那只是一種樂趣。』Arco這樣說的時候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他觀察人家的胸部就跟他喝咖啡一樣是件當然的事情。

『外表是可以裝扮的。就算素質不是很高，也可以藉由衣著打扮來改變自己，帶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人要衣裝”聽過吧。』

『也許第一次的感覺還不錯，不過認識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美女這種生物是一種不可靠的生物體，外表的美麗並不等於內在的美麗。外表美麗的女孩乍看之下讓人賞心悅目，不過會不會她所能誇耀的也就是僅止於她每天辛苦塗上去的那一層呢？沒有人知道。那既然她至少花了時間在打扮她的外表，我就這樣晃過去實在太對不起她了。』

倒了第二杯咖啡，加上奶球攪拌一下，淺啜一口，Arco接著說下去。

『相對的有很多女孩是屬於那種第一眼你不會覺得她美，可是相處的日子一久，她存在於內部的某種東西慢慢地被你理解之後，你會覺得她會讓人有不一樣的感覺，跟當初認識她的時候不同。如果可以將一個人的外貌、知識、以及包括內心的複雜部分量化計分的話，這種女孩就是會隨著你認識她的時間增加而不斷提高積分，那是一種要用心去體會才能夠明瞭的感覺。當然，這是我的想法，每個人都會有不一樣的想法。也許有人就是會因為女孩的外貌決定要不要放手去追，當相處久了之後，習慣了這個面容，再另外去找一個。這完全是個人喜好的問題，有沒有體會到什麼，吸收到什麼並不是他注重的重點。不過我不喜歡就是了。』

我也不喜歡。我覺得愛情應該是慎重的，輕易就掉進愛情之中，只是一種不可靠的行為而已。雖然我現在沒有情人，在接近情人節的時候也很想要有個情人，不過卻不想因為這樣就去戀愛。如果我只是因為需要而愛人，那當我不需要的時候我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總不能打包起來用宅急便送到哪個我看不到的小島就算了吧。而「情人節過了，我們可以分手了喔，昨天晚上真是謝謝妳了」的一夜情模式我也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別的理由。好像Arco有次跟我說：

『沒有因為網路上一夜情氾濫，所以我也得去趕流行的道理吧。』

流行之所以盲目，大部分都是因為感覺。因為某種感覺產生了，所以讓人在情人節的前後有某種莫名的空虛，相當希望在情人節那天我也是旁邊有個人的，而不是一個人待在家中看”情人擁吻大賽”來打發時間。

情人應該要精挑細選，不過這樣子會不會下定決心的時候赫然發現，那個女孩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他了。

『我們這種人吃虧的地方在於，我們沒有令人驚艷的外表，我們有的只是經過經驗和知識焠鍊出來的內涵而已，我們都知道這比外表的容貌來得重要，不過這是要經過相當時間的相處才能夠被人理解的。偏偏，在我們能夠讓好女人完全理解之前，她們已經通通被壞男人拐走了。』

說完話，Arco也把他的第三杯曼特寧一飲而盡，把杯子放回小桌上，慢慢地將視線飄向牆上的電影海報，好像發呆一樣地看著勞勃瑞福。看著他用他的現實所述說的在一個紙醉金迷的城市裡所發生的一段關於真摯的愛情的故事。


一段只在電影中才有可能出現的真摯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