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終不知道，那夜吵完架之後，他抽起雪茄是什麼意思。
那他戒掉好久、好久的雪茄。
那自從她嫁給他之後，他就不再碰的雪茄。
這是一種反抗嗎？
一種藏在人的骨子裡，一旦爭吵就蠢蠢欲動的叛逆嗎？
她不喜歡吵架的。
沒有人喜歡吵架的。
結婚之後，她都小心翼翼的，避免吵架的。
就只是一味的忍讓、忍讓、忍讓！
然後就像溫度計的溫度愈積愈高，衝破沸點一發不可收拾！

這種爭吵最可怕了。
溫度計破碎之後，刺傷兩人的雙足，於是誰也不肯前進，更不肯言好。
視線只停在傷口上，不屑溫柔的看對方一眼。
爭吵就是這樣。
愈吵，愈傷人。
他於是點起雪茄。
她於是，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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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混雜著冷漠，被吸入。
這種氣息不陌生。
從他們吵架的那晚開始，一直瀰漫到現在。
他正常的上下班，仍舊吃她做的晚飯。
她正常的作息，為他做飯、為他放洗澡水。
只是他們都沒有說話。
還有一項不同，就是家裡開始瀰漫著，雪茄的煙味。
難聞到令她做嘔，當初結婚時就是因為她受不了雪茄的味道，他才戒煙的。
可是現在，他又開始抽雪茄了。
猶如故意惹她不舒服一般。
猶如小孩子鬧脾氣一般。
故意做讓她不開心的事，像是想要逼迫她生氣。
像是希望，她能夠破口大罵。
像是，比她還無法忍受家裡的沉靜。
他或許只是想要，她出點聲音。
或許冷戰的時候，雙方都希望，有人先出聲吧。

如他所願的，她的怒氣爆發出來。
她衝過去一把抽掉他的雪茄，用力的擰熄。
「你不要再抽了行不行！你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好不容易逼她出聲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她的語氣如此氣憤，反而教他不知如何面對。

他們那天本來講得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吵架了呢？
他居然想不起來了。
只知道一開始爭吵，所有的不滿就傾洩而出。
本來不想說的事，一件又一件的扯出來，彷彿無止盡地數落對方的不是。
一旦爭吵，就會開始互揭瘡疤，所以每個人都害怕爭吵。
可是他們還是吵起來了。
結果演變成現在無法收拾的地步。

他的不耐，她的爆發，充斥在客廳裡。
逼迫兩人一起窒息。
而他率先忍受不了的打算逃開，抓起外套就往大門走。
打開，然後，重重的甩上門。
力道重到讓她以為，他不會回來了。
就這麼完了？
努力維持的十年婚姻，就這麼…
沒了？
沒了？
沒了嗎？
……………
…………………
沒了吧？
結束了吧？

整個客廳只剩下她一個人。
全部的光線彷彿都打在她身上，很熱，全身都在冒汗。
但是她的心，又很冷。
她的視線，停留在煙灰缸裡的雪茄上。
她剛才衝動得隨便一擰，沒有完全擰熄的雪茄，微弱的火花處飄散著煙絲。
好像他們剛結婚時，他答應戒煙之前，抽的最後一支雪茄。
她猶記得那時，新嫁娘不安的心情衍生好多問題困惑著她。
她還開口問了他：「萬一我們離婚了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吧。」一向冷靜近乎冷漠的他沒有出言安慰。
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抱持著不安，直到現在。
直到現在，不安終於散開了。
她覺得鬆了一口氣，是不是這樣比較自由？
還是她寧可背負這樣的不安過一輩子？
父母的保守教育，讓她一結婚就不敢離婚，事事以夫為天，凡事忍讓。
那她怎麼可以覺得鬆一口氣？
這是不對的吧？
她應該要想盡辦法討好他才對，不是站在這裡覺得全然放鬆了吧？
可是，她做不到。
她完全沒有力氣去挽回了。
幾日的爭吵已經用盡了她的全力，現在做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
那就等吧。
等他願意回來宣判，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否到期了。
她沒有勇氣做決定，那就讓他決定。
這就是她的宿命。
早在嫁給他時，就註定了。



叮咚！

門鈴，響了。
是他嗎？
忘記帶鑰匙了？
或者不是他？
要開門嗎？
開或不開，會有差別嗎……？

她咬了咬下唇，伸手押下把手，拉開門。
她的決定，如他。
她的人生，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