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04 23:43:07ikay

夏日無盡


(圖片來源:http://en.wikipedia.org/wiki/Tank_Man)

      1989年,我高一,剛從封閉的國中離開,來到都市的學校,那間學校在當時據說算是學風自由的。來自都市邊緣的衛星市鎮,一方面感受著鄉下孩子進城的不適應,升學的目標暫時達成了,但也隨之不知如何安置自己;另一方面,學校裡形形色色的新的事物,一些神采出色的學姊們,讓我覺得自己的孤陋與格格不入,每天像遊魂一般地晃盪在學校裡。
      當時解嚴不久,像是密閉的房間突然打開了窗,在混亂的光影與氣流之間暈眩著(對學生來說解嚴的具體感受還不如髮禁解除深刻,其餘禁制氛圍似乎沒有多大改變)。那年夏天對於我來說騷動是巨大的。6.4前後,每天帶著耳機聽著廣播的訊息,在悶熱的教室裡按耐著沒由來的激動不安。當時中興、東海的學生號召聲援靜坐,於是放了課我就揹著書包加入,聽著大學生們在前台說著我還懵懵懂懂的事情,那年畢業的學姊們拿著畢業花束去賣,說要捐款給天安門學生(輪到我的時候,畢業生們選擇蛋洗訓導處)。改變像浪潮一樣慢慢擴散,學校裡開始有一種聲音,班聯會要改成學生會,學生會長要普選,今天理所當然到貶值的事物,在當時,都還是嶄新的。
而我,在自己的世界裡踽踽獨行,騷動始終都在,天氣清朗就待不住教室,於是開始好天氣就不去學校,綠制服裡面穿紅色套頭的小小反抗(現在想想為了反對學校控制犧牲自己的審美標準真是蠢斃了),也在那樣的年紀,開始接觸了台灣史,生吞活剝看不懂的書,過去的世界碎裂了,新的時代還沒成形。高中一直念不完,像一場沒有盡頭的夢,花很大力氣離開。
      大學加入社團,雖然開頭是一場誤會,我一直要去的地方不是這個社團,只是跑錯了場地不好意思說,但是也就待下來了,接觸某種理解世界的輪廓,越來越偏離所謂的一般人生軌道(有這種東西嗎),慢慢地摸索讓動盪的自己安身的方式,認清其實所謂的安身就是習於動盪。
      時局像螺旋一般,不斷迴旋打轉。很多人在問台灣紀念64的意義是什麼。一個很微觀的角度,剛好在那個年紀,加入那樣的時代,對我來說,著啟蒙的意義。現在回頭看,其實很想念那時的自己,那麼專注坦誠地面對自己的騷動,也想念那單純的無以名之的痛苦,給了後日的我生存的養分。
      25年,夠養出一個世代,寫點東西,為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