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5-21 11:07:08幸福月光

小說【流光】6

  如果說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是雪姨,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同她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雪姨一手包辦,對於我來說已算是半個母親又怎會不了解我呢!但最了解我的內心世界裡莫過於悅翎了,不知道為何她總能看透我的心底,我的一切都瞞不過她,她像是在透視我這個人,在解剖我的秘密。
  從小溪谷到回家的路上悅翎就一前又一後的跟著我走,一邊還哼著小曲不時對著我微笑。看她那樣的快樂自在,總是帶著笑顏,像是一個無憂無慮飛馳在花間的蝶兒。會這樣形容是因為她愛跳舞,無時無刻總會在我跟前跳呀跳的,而我樂於欣賞這美麗的景致。
「你不回家一直跟著我幹麻?」我狐疑的問,悅翎這才停下腳步。
「我要去找雪姨,不行阿!」悅翎給了一個最好笑的鬼臉,又繼續往前邁進。
她忽然停下腳步蹲下去,在磨蹭著泥地上的楓葉,接著一片片拾起放入了口袋。
「你在做什麼?」我走近悅翎身邊,捱著下彎的身子好奇的看著她。
「在收拾一地的悲傷。」悅翎淡淡的說出那一字一句,卻足以讓我感到心驚跳了一下。
她在收拾悲傷?為何要這麼做?我的思緒不停的翻飛,這些掉落的紅葉不應該是埋沒在泥裡嗎?忽然有一雙手撫著我的眉間,我反射式的往後退逃開那隻手指的輕撫。
「你總是皺著眉頭,像是一股化不開的憂傷。」悅翎用深遠的眼神看著我,她發現了什麼?
「每當我走過這楓樹道,都會感到一陣濃厚的悲傷,是誰留下了一地的悲傷?」
我沒有應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原來她在收拾我的悲傷,一直以來她都這麼做嗎?她又怎麼看待那些沉重的楓葉呢?
我輕輕托出一句:你不覺得沉重嗎?她卻報以微笑的回答我說:我不怕沉重!。這像是一種宣示,一種宣言,我感覺出她的神情裡有樣兒,從她身上散發出一絲絲柔情,我,感覺的到。
  和她一直沉默走在之後的路上,到家後,悅翎一看見雪姨才綻開笑顏地往裡頭跑。我也上樓回房間去,躺在床上冥想剛剛的那幾幕,那樣的情景那些話語似乎在警示我一件事,一個我不願去面對的事。聽到由花園傳來的笑聲是那樣的清脆,一點也不混雜,清脆到我的心被敲動著 。
過了明天就會回到最初吧!我這樣催眠自己,一切都不會改變的,那時只是突發的,或許是我在做夢!是阿,我常愛做夢,白日夢我也愛做,因為可以放下一切任自己的心靈去造就一個夢裡的天堂,只要我一閉上眼就會有一艘飛行船出現,引航著到我愛去的地方。
但是自那天後,我一閉上眼就會出現悅翎的身影,悅翎的笑容,我無法在做夢了,也不在做白日夢,自此我不在飛翔,夢裡的天空也不再有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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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後我依然還可以感覺到悅翎的手指輕撫我眉間的溫度,它一直退不了溫。每當我想起時眉間就會傳出一股溫熱,好像又回到當時的情景,當時悅翎那幽淡的容顏。
「喀」的一聲音樂忽然靜止了。
「不好意思!先打斷一下。」辰熙一附笑容可掬的走到我身邊,眼神還不時的到處張望。
「我懷疑這裡一定有美女!」
「什麼!?」
「要不然你幹麻總是愛到這裡來,不會只是吹吹風這麼簡單吧!還放起音樂來。告訴我你是在看哪個地方,好東西跟朋友分享一下嘛!」
我不禁笑起,認真的說我是真的在吹風,但辰熙似乎不相信還瞇眼把我從頭到腳看一遍。
辰熙是我在報館裡的同事兼好朋友,他也真夠怪的,只有他敢接近我這種沉默寡言,個性孤僻,不茍言笑,天天板著臉孔的人。在別人面前我像是一個不易相處的人,但在辰熙面前我就像一個小孩,一個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小孩。這是辰熙親口對我說的,現在想想這樣的說法還真不為過,因為我一直活在過去,活在那年少的時代,或許是我太想念他們了,才不斷的緬懷那段時光。我真的很想念他們,瘋狂到心底暗藏著波濤洶湧,至今仍未平息。
「好吧!我說我在跟風約會,你信嗎?」我正經的說。
「信!當然信!只有你這怪人才會做這種怪事,呵呵。」辰熙閉起眼睛一會,接著笑著說:
「沒感覺耶!下次我在試著跟風約會好了!好啦,跟你說正經的事,有人找你,在會客室,快去吧!」
我點點頭就隨同辰熙進去辦公室。每個人一看到我進來就投以好奇的眼光看著我,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懷疑那個訪客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足以驚動所有的同事。轉進會客室,只見兩人原本坐在沙發上一看見我就紛紛起身。
「你好!我是音樂學院的張教授。」一個滿頭白髮卻精神奕奕的男子很主動握著我的手。
「我知道。」我冷漠的說著。
「我想你應該認識我吧!」另一個是年輕的女孩,一頭長髮風姿綽約的一身白色連身裙,任誰看了都能猜出幾分,她就是現在很有名氣的鋼琴家薛莉。
「你們來這有事嗎?」我反應非常的冷淡,被辰熙聽到了。
「別那麼酷嘛!人家一定有重要的事才來找你的嘛!」他放下要招待的茶水往我耳邊湊近的說。
「谷先生,我是來邀請你參加我們學院舉辦的音樂會,希望當日你能和薛莉小姐蒞臨並且演出一些曲目。」
「要彈琴一個人就夠了,況且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想在待下去,想轉頭就走人卻被辰熙給制止住。
「我不會找錯人的,在十多年前參加一個國際鋼琴獨奏比賽贏得第一名,就是你,谷思惟。」薛莉翻出了我刻意遺忘的事,現在卻被她一下子抽出來赤裸裸的攤開在每個人的面前。
「那又怎樣!我已經不再彈琴了,你們去找別人吧!」我的情緒現已漲到高點,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我硬是離開了這令我窒息的地方,也離開了報館。
我駛著轎車極速的逞馳在海岸公路上,一路上淚不停劃過臉頰。來到海灘邊喪氣的坐在沙地上,望著沒有邊際的海岸線,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把夢想還給我...」怎麼可以!還沒實現就消失了,這算什麼!!
自從他們離開了我身邊,我就失去了夢想,失去了唯一的幸福。沒有他們我根本無法在彈琴,我的琴聲是因他們而生也隨他們的離去而死。我啜泣的躺下,天空是那樣的湛藍,但我的心卻是一片死灰,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聲的呼喊,隱約想起我也曾來到這裡許下要實現夢想的願望,和彥斌一起許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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