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報紙上面有一篇標題寫著：
夏禕沒有台灣謙遜溫和的美德
我有點被嚇到。
這一直都是我很厭惡的狀況。
卻又沒有辦法去克服的。
似乎這一種遊戲規則。
你生長在台灣，你就要去遵守這個遊戲規則，不然請離開。
我們台灣人就是這樣子，請你自重。

我在高中的時候參加合唱團，有幸擔任團長。
長榮高中有一項傳統比賽項目：一年一度的詩歌比賽。
全校性的活動，普通科國中部職業科全部都來。

我以二年二班的指揮身份擔任本班的詩歌比賽重任。
在初賽時，我們意外的落榜；在震驚之餘，我在賽後請一位同學跟我去問問看擔任評審之一的牧師，想知道落敗的原因。

牧師搖搖頭說：我也很驚訝，但是很抱歉。

我們失望回到教室，繼續埋頭苦幹；到了放學前，全校的廣播系統大響：校牧室報告，校牧室報告，請二年二班指揮蔡柏璋同學到校牧室集合，有重要事情。

是的，我一進去，莫名其妙被告知說：我們可以參加第二輪比賽；能夠繼續比賽當然開心，我也沒多問什麼，趕快回到班上跟朋友分享這個好消息。

我要講的重點，現在才開始；當天晚上，除了我們班之外，某些入圍決賽的班級班長召開會議，說明如果我們班要參加決賽，他們都要退出。

隔天一來，我變成萬人所指；謠言真的像風一樣傳遍整間長榮中學：
「蔡柏璋初賽後落人去找牧師理論才得到決賽資格。」
「蔡柏璋因為是合唱團團長，所以有特權。」
「靠團長的名義，逼迫評審老師讓二班參加決賽。」
甚至有某一班的老師在黑板上把我的名字寫在黑板上說我「賤沒有人品」。

我其他班的朋友，見到我，像看到鬼；其他入圍決賽的班級裡有其他合唱團的朋友，有些也對我產生誤解；走在走廊上被指指點點，我被其他班級的老師叫到辦公室去問話；所有班級對我們班就好像看到叛國賊一樣；我只能默默地帶著班上同學去練唱。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謠言」的可怕。

那一晚，我躲在家裡，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敢去學校，我不想去學校。

事實上，我當然什麼事都沒有做；當然真相也只有我自己最清楚，還有我身邊的朋友們；包括當天我去談話的牧師還有同學們。

但是，沒有人在意真相的；真的，整個群眾就像暴民一樣，把我們逼向死胡同；謠言和中傷在比賽當天達到了最頂峰；當然，在這種群情憤慨的包圍下，我們班肯定唱出了最美妙的歌聲，也肯定的沒有得到任何獎項。

事情，在詩歌比賽結束後的兩個星期，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識到群眾盲目跟從的可怕，以及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煽動性的殘酷。

三年後，我在台大遇見當初恨我恨之入骨的九班同學；我們像看見老友一樣地談開；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聊到當初那一件事情；他開玩笑的說：不過說真的，你當時那樣做真的很機車，難怪大家都要圍剿你。

我笑笑說：我什麼都沒有做。

他驚訝地說：靠，你不說我還一直以為是真的。

我們結束了短暫的對話，離開了相遇的台大後門星巴克。

五味雜陳。

故事先說到這裡；雖然跟我的開場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在看到這個標題的時候，我心中第一個浮現的事這個故事：這個改變我很深的事件。

是不是因為在台灣，所以我們一定要裝得很謙虛，讓別人來看見我們的好，我們才能說話？不然會被說驕傲？

是不是因為我們在台灣，所以凡事都要低調，直到被人家發現，讓別人來表揚你就是一種美德？

是不是在台灣，丈夫殺了太太跟太太殺了丈夫就會變成用兩種不同標準來評斷？

是不是在台灣，做錯事之後上媒體一定要選擇低聲下氣，因為這樣別人就會覺得算你還有良心，所以據理力爭就變成不知羞恥？

我們的美德什麼時候變成束縛自由生命發言的一種最恐怖的無形武器？

最可笑的是，這種所謂美德的批判，只有對 別人 才會發揮百分之百的超強功力！

我們這個民族的雙重標準病，真的是病得不輕。

你有病嗎？我想我們都有，那，怎麼辦，這種病，能不能從我們這一代慢慢治療呢？

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