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四)

韓庚慢慢往床的方向走去，希澈正躺在他的床上，臉色微微泛紅，而且未著半袖……

「希澈……」韓庚坐在床邊。

希澈沒有回應他，只是哼哼兩聲。韓庚暗罵韓寧下手太重，希澈的意識混亂，現在可能連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真的很氣韓寧，看到韓寧把希澈帶走的時候，他的心都亂了，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全都推開。

其實他真的沒有想到韓寧會這樣做，韓寧應該是不知道他跟希澈的事才對，還是他表現得太明顯？所以希澈才會躲著他嗎？可是……他……

唉……這個韓寧真是好事多磨。現在該怎麼辦？

「韓……」稍微睜開眼睛，顫抖著舉起手。
「希澈！你怎麼樣？很難受嗎？」該死的，他這叫甚麼問題？
「韓……熱……」頭昏腦脹，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下春藥，但是之前那次的藥量沒有這麼重，他還能全身而退，這回……雖然混亂，但是他還是能分辨眼前的人。
「熱？」抓住希澈的手。希澈的手明明發寒，為甚麼希澈會喊熱？
「熱……庚……熱……」伸手去抓韓庚的領子。
「希……」當希澈湊上去的時候，他終於知道希澈為何一直喊熱了。

韓庚把希澈壓在身下，希澈輕吻他的臉頰。心裡那根繃著的弦線，斷了……

第一次嘗試性愛，有點手忙腳亂，不過希澈一直帶著他，跟著交歡的舞步……嘗到前所未有的感受，全是希澈帶給他的。

第二天，希澈慢慢睜開眼睛，碩大的宮殿，貌似只有他一個人。韓庚……去哪裡了？昨晚的事……縱使他被人下了春藥，但是他依然清楚記得韓庚的溫柔。他是男人，但是他很高興，因為他的第一次給了韓庚。

韓庚叫小廝打了盆水，輕手輕腳會到寢宮。看到希澈已經醒了，韓庚疾步回到床邊。放下水盆，做在床邊。伸出手，想摸摸希澈的臉，只是……希澈盯著他看，沒有任何表情盯著他看。

希澈見韓庚回來了，而且手裡還端著盆水。心裡有著講不出的感動，堂堂天朝的太子，居然給他這個低賤的人端水。看到韓庚伸手，不過又在他眼前停住了。希澈輕輕抬起頭，親吻韓庚的手掌一下，然後把臉貼在韓庚的手上。

希澈的主動讓韓庚詫異，他還以為希澈會生他的氣呢，原來是他想太多了。

「謝太子殿下。」
「甚麼？」
「水。」希澈挑挑眼睛。
「這是小廝打的，我只是端進來。還有你昨晚不是一直在叫我韓庚嗎？」想起昨晚，他就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敝人……敝人只是……」昨晚……他被春藥影響得迷迷糊糊，雖然他知道自己抱著的人是誰，可是就是知道得太清楚，他……未能控制自己。
「不許再叫自己敝人了，用‘我’。也不要再叫我太子，叫我韓庚，或者……庚。」韓庚湊到希澈耳邊，輕咬希澈的耳垂。
「敝……」還沒來得及拒絕韓庚的要求，他就被韓庚封住唇。
「以後你再管叫自己敝人，我就親你。」離開希澈的唇的時候，他壞心地咬住希澈的唇不放。
「嗯……」無奈地點點頭。
「這樣多乖，等一下，我去看看小廝給你端粥來了沒。」笑著摸摸希澈的頭，轉身往門的房先走。

不一會兒，韓庚回到床邊，手上多了一碗粥。

「起來擦把臉，來喝粥了。」韓庚把粥放下，拿起投好棉巾被希澈擦臉。

在韓庚的希心照料下，希澈把粥全給喝了。韓庚扶著他躺下，自己把碗端給站在門外的小廝。

希澈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韓庚又是送水，又是餵飯。希澈看著韓庚為他跑來跑去……為了他這樣低賤的人，值得嗎？韓庚就不怕他是騙子嗎？為甚麼要這麼信任他？太子……心地善良，不知世途險惡。遲早會有人這樣對韓庚說，那……韓庚會怎麼回應？

「怎麼了？」韓庚用袖子擦擦汗，坐在床邊，看著希澈。
「沒怎麼。」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韓庚看。
「累嗎？」
「我看，是你比較累。」
「是嗎？」
「你從剛才開始就跑來跑去。」
「沒事，為你，我覺得是值得的。」

太子一直在宮裡生活，皇上只有他跟韓寧兩個皇子，韓寧無心政治，所以‘太子’這個稱呼，成為了韓庚另外一個名字。韓庚從小就接受‘皇帝’教育，不能像韓寧那樣，對外面的世界瞭如指掌。上次韓庚到江南，想必真的是第一次微服出巡。

韓庚離開內堂，把小廝琴蕭喊了進去。

「主子有何吩咐？」
「幫我準備兩身乾淨的衣物，放在床上即可。」本來想說一身，可是想到希澈可能也想洗洗。
「是。」眼睛有意無意往內堂掃了一眼，看到金希澈還躺在他家主子的床上。

琴蕭去準備衣物，韓庚把昏昏欲睡的希澈抱了起來。嚇得希澈連忙摟著韓庚的脖子，引得韓庚呵呵笑。慢慢一步一步走進浴池裡，先把希澈放下，自己再把衣服脫掉。坐在浴池裡，浴池的水正好到韓庚的肩膀，把趴在浴池邊睡著的希澈攔到懷裡。希澈靠在韓庚懷裡，輕輕地呼吸，睡得很熟。韓庚低頭看了看希澈，笑著把希澈摟得更緊一些。

韓寧的媚藥，究竟是怎麼得到的？那個貪玩的小子，遲早會玩出個禍來。幸好韓寧的處理工夫做的很好，要不然，就像昨天晚上那樣，有多少人瞄準了夜鶯？要不是韓寧，他現在根本不能美人在懷。

韓寧跟他說過，夜鶯早晚是要離開的，所以不能放太多的感情。夜鶯生活在一個複雜而且髒亂的環境裡，工於心計就是他們的絕活；他是生活在安穩又幸福的皇宮裡，心地善良是他的弱點。韓寧說，他這樣很危險。

不過，他相信希澈不會傷害他。因為別人都不懂希澈，只有他懂。

希澈像小貓一樣，在他胸口噌啊噌。也許是水文太熱了，希澈覺得不舒服了。韓庚低頭看看希澈，希澈滿臉通紅，呼吸不順。韓庚連忙把希澈從水裡抱起來，抱到床上，用琴蕭準備好的薄衣蓋住希澈的身體，然後把琴蕭叫進去。

「主子。」琴蕭低著頭進去內堂。
「幫我準備冰水。」韓庚忘記自己還沒有換上衣服。
「奴才先幫主子穿衣吧。」現在是正月天，就算宮裡點著火爐子，還是冷。
「不，你先去取冰水。」回頭看了看希澈。
「那……是，怒才這就去。」琴蕭低著頭退出去。

韓庚又轉身去看希澈，希澈是被熱水熱著了。

「希澈……希澈……」輕輕拍打希澈的臉頰。
「嗯……」小聲哼哼。
「主子。」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主子這麼緊張一個人，也許這是因為這個夜鶯是主子第一個愛上的人。
「給我，你下去吧。」韓庚伸手接過銅盆。
「是。」

銅盆凍得很，不會兒韓庚的指尖就凍紅了，就更別說是要把手鎮在冰水裡投毛巾。剛投了一次，韓庚已經覺得自己的手沒有知覺了，不過為了希澈，這些都是值得的。用冰冷的毛巾幫希澈擦臉，希澈似乎很喜歡，下意識把臉貼進毛巾。感覺毛巾沒有那麼涼了，韓庚再投，再幫希澈擦臉，直到希澈醒來。

「冰……」稍稍睜開眼睛，看著韓庚。
「終於醒了。」看見希澈睜開眼睛，韓庚歡喜若狂。
「嗯？你的手怎麼這麼紅，還這麼冷？」抓住韓庚的手，緊緊握住。
「喔，沒事，這不幫你投毛巾擦臉嘛。」韓庚想把手抽回，誰知道希澈不撒手。
「凍壞了吧。」
「沒事。」
「我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凍得手指關節都在痛。小時候，我經常凍成這樣。」想起小時候，家裡窮，甚麼都沒有，只能到深山裡的雪地裡去挖樹根吃。
「希澈是極北人吧。」慢慢抽出手，摸摸希澈的額頭。
「你怎麼知道？」
「韓寧告訴我的。」
「我在極北出生、長大，不過十六那年去了南方。」
「為甚麼要去南方？」
「為了認識你。」希澈笑了笑。
「喔？那我真的很榮幸。」捏捏希澈的鼻子。
「我是被賣去的，因為家裡實在是沒辦法養活我了，為了更小的弟弟，阿爸和阿媽就我給賣了。」想起父母的無奈，希澈收起笑容。
「那……」
「你想知道買我的人？」抬起頭看著韓庚。
「嗯。」
「是李特，其實他跟我一邊兒大，只是他很有錢，當時我不知道他為何那麼有錢，我只是很羨慕他。」
「那他現在呢？」李特……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是又想不起來。
「他是我們夜鶯館的掌櫃。跟他到了南方，他便問我知道甚麼叫小官嗎，我說我知道。我以為他要我當小官，誰知他說，那好我們就開小官館，我是館主，他是掌櫃。」那時候，他只認識李特，所以他只能相信李特。
「所以你就開始唱歌，然後有了夜鶯這個稱號。可是……夜鶯館……之前叫甚麼？」叫夜鶯館，那必定是在希澈的歌聲傳出大街小巷之後的事，那之前呢？
「叫杜鵑。」
「杜鵑？」
「杜鵑是李特，可是因為李特的傷了嗓子，不能再唱歌，所以他才找遍大江南北，最後找到我。杜鵑也改名夜鶯。」
「你們都是以鳥的名字當稱號嗎？」為甚麼都要叫鳥的名字？
「嗯，除了夜鶯和杜鵑，還有相思、海燕、雲雀。」每個孩子都是他跟李特找回去的，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故事……
「那他們都會唱歌嗎？」
「怎麼，你想把他們都找來？」連他自己也沒發現，自己說出的話，帶著酸味。
「喔？我們希澈吃味了？」一臉壞笑看著希澈。
「甚麼？」推了韓庚一下，然後翻身不裡韓庚。
「希澈為我吃醋，我很高興。」
「高興有如何？我……早晚是要回去夜鶯館的。」

這個是事實，他們兩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