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工作的對象是一群9歲的孩子，剛開始很不習慣他們的年紀所出現的幼稚感和不懂狀況，後來久了，發現自己竟開始對這群小鬼著了迷。

他們單純又真誠，愛你就說愛你，不造作扭捏；前一秒才因調皮被斥責，下一秒就在你跟前圍著、笑著，度量大不記仇；就算你說的是冷笑話，變的是爛魔法，他們都會拍手喝采外加驚聲歡呼，捧場捧到讓你以為自己是超級巨星。

面對他們，你可以把心敞得開開的，也不用擔心被傷害；也可以讓情緒自然地流瀉，因為他們也會以最真誠的態度來接納你。所以，怎能不愛他們呢！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我發現有個小女孩，個子小小的，頭髮經常是凌亂的，眼神老是躲著人不敢直視；因為經常闖禍，所以沒什麼人緣，隱約可以感覺到她在團體中，是常常被莫名排擠的對象；說實在的，如果光看外表，她還真是有個不怎麼討喜的模樣呢！

觀察她每次犯的錯，不外乎盡是一些想引人注意的動作，例如把椅子坐到從屁股下溜走，然後讓自己跌坐到地上；或是問一些上一秒前才說過答案的問題，而引起其他小朋友發出嫌惡聲；要不就是被責罵或是勸戒時，露出一副莫不在乎、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但往往也因為這樣的行徑，又引來對方更多更強烈的負面回應。

今天，我在活動結束等其他人都離開後，留下她跟我單獨相處。以下是我們的對話：

「我可以叫妳小羽嗎？」  「可以。」

「你願意跟我說說家裡有哪些人嗎？」 「有阿公、阿嬤、哥哥、姊姊」

「我沒有聽到爸爸和媽媽，他們是？？」 「爸爸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媽媽不見了。」

「平時是誰照顧妳呢？」 「是阿公和阿嬤，因為哥哥姊姊都在上班工作了。」

「媽媽不見了啊？那你記得上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嗎？」「不記得了。」小羽搖搖頭。

「小羽對於媽媽的樣子有任何的印象嗎？」 小羽依然搖搖頭，但可以感覺說到這裡時，她有一些情緒出現了。「媽媽把我生下來之後就沒有住在家裡了，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從沒有看過她。」

這孩子對我充滿信任，沒有一絲的隱瞞。

「小羽想念媽媽嗎？」 「嗯！」小雨點點頭，眼眶紅了，噙著晶瑩的淚水。

「有人知道小羽想媽媽嗎？」 「沒有。」

「都沒有人知道啊？家裡的人也都不知道嗎？」 「嗯！」淚珠開始掉出眼眶，滑下臉龐。

「在家裡可以說想念媽媽的事嗎？」 小羽再度搖搖頭， 「在家裡都沒有人提過媽媽。」

「所以，小羽想念媽媽也不能說，是嗎？」 「嗯！」此刻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不斷的掉落，布滿了她小小的臉龐。

「小羽應該很想很想媽媽吧？」 只見她連一丁的遲疑都沒有，很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麼想念媽媽的時候，你都怎麼辦？」 「就放在這裡。」她用哽咽的聲音說著，又比了比胸口，表示想念都放在這裡了。

談到這裡，我的心也跟著揪得緊緊的，心疼這個小小的孩子，心疼那小小的身軀卻超載了對媽媽重重的思念。

眼看著談話時間就要因其他孩子的到來而中斷了，我用手把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擦去，捧著她的手，跟她說，

「在妳等待媽媽回來的時間裡，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先來跟我說，好嗎？」  「嗯！」

「如果又想念媽媽了，也可以讓我知道，好嗎？我一直都在這裡的。」 「嗯！」

又叮嚀了她幾句，帶著她去洗把臉讓情緒稍稍平復一些，看著她離開我這裡，消失在操場的另一邊。

跟這孩子是第一次如此深入的互動，我不知道小羽的媽媽怎麼了？也不知道小羽的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但從她跟我的對話裡，我似乎能臆測出她那不斷想要引人矚目的原因了；

從她毫無保留的故事中，我理解了為何這孩子老是需要把情緒開關切斷的必須性了；

還有為何外表總是看起來缺少一份打理，為何學習時總是恍惚沒跟上………。

小羽的媽媽呀！妳知道小羽很想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