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20 10:43:38Nilwhere 奈何

Sherlock同人‧《為我們相愛的時光》之十七

 

—— 之十七 ——

 

約翰‧華生的現在(建檔時間:2020 A. D.

 

    我還沒來得及把我的目光從西格森垂掛在胸前的戒指上移開,就已經感覺到左肩上一股沈重的壓力,隨後便被二名武裝人員一左一右地拉了起來。

 

    我奮力地掙扎著說:「我是個醫生。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先看看他的傷!」

 

    他們沒有放開我的手,卻來了另外二個人抬起了西格森不知要去哪裡。

 

「慢著,你們不能這樣搬運傷患!停下!你們要帶他去哪裡?」我簡直有點惱怒了,就在這時,那些武裝份子突然在隊長的命令下整隊站好,然後我便看到邁克羅夫特和雷斯垂德走了進來。

 

    邁克羅夫特不疾不徐地對那隊長說:「傑夫,辛苦你了,今天的演習就先到此為止吧。」

 

    那個叫傑夫的人望了我一眼再看向邁克羅夫特,似乎是在請示要如何處置我。

 

    只見邁克羅夫特對傑夫說:「沒關係的,放開他。」

 

    傑夫帶著武裝部隊敬禮退出後,我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然後看著邁克羅夫特與雷斯垂德。「他們把西格森帶到哪裡?」

 

    邁克羅夫特挑起一邊眉毛說:「顯然是醫務室。」

 

「所以,剛剛那是演習?但是西格森卻不知道?」我突然覺得非常火大,對著邁克羅夫特吼說:「為什麼你做事情就一定得這樣神神秘秘的,你知不知道就算打在西格森身上的那些是空包彈,但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稍有差池也還是會弄出人命的!」

 

雷斯垂德說:「約翰,你說得太過份了。西格森在控制室裡一看到武裝部隊,就二話不說地衝到你這邊來,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再說,這是為了保護夏洛克所做的例行演習,嚴格說來,是你破壞了今天的整個程序。如果不是你太心急於保護夏洛克而先行開火的話,他們又怎麼會開槍還擊。對於他們而言,你才是要取他們性命的敵人,更遑論握在你手上的那把可是真槍實彈。」

 

我聽雷斯垂德這麼說,心中一凜,慶幸自己沒對著他們的頭部開槍。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心裡不痛快。「既然是例行演習,為什麼西格森會不知道?」

 

邁克羅夫特說:「他剛調過來這個單位沒多久,對於這些程序自然不清楚。」

 

我聽著邁克羅夫特和雷斯垂德的解釋,再想起西格森不顧自己安危飛撲過來幫我擋子彈的情景,於是我帶著疑惑地問邁克羅夫特:「你派西格森保護我?」

 

邁克羅夫特說:「確切地說,我只是讓他跟著你,確保你不會動生命儀的設定以及協助你在這邊的所需。」

 

「只有這樣?那麼,為什麼他會幫我擋子彈?」我問。

 

「這點,我想你應該去問西格森本人。」邁克羅夫特說著嘴角勾動了一下。

 

    我極不情願地問邁克羅夫特:「西格森跟夏洛克是什麼關係?」雖然我問出了口,但我還真怕邁克羅夫特給的答案會讓我陷入無理智的嫉妒。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多心,我總覺得邁克羅夫特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與玩味,然後他接著說:「他是夏洛克很親近的人,他瞭解夏洛克,而夏洛克也相信他。」

 

    多親近?親近過我嗎?親近到連我給夏洛克的戒指都可以交付給他嗎?我努力地忍住心中那股想質疑邁克羅夫特的苦澀,卻止不住自己內心的難受。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夏洛克衷心相信的人!有人對夏洛克好,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但是此刻的我卻覺得心裡彷彿被人拿刀捅了無數次。

 

邁克羅夫特轉身接了一通電話後望著我說:「西格森已經做完檢查,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去看他。」

 

「他情況如何?」我問。

 

「一些輕微的燒燙傷以及無可避免的會有瘀傷。」麥克羅夫特說。

 

我鬆了一口氣,至少西格森的狀態聽起來沒什麼大礙。「你們先去吧,我晚一點會過去。」我朝邁克羅夫特和雷斯垂德點了點頭,然後往夏洛克的方向走去。

 

邁克羅夫特和雷斯垂德離開後,我伸手輕輕描繪著夏洛克寧靜的睡容。「夏洛克,為什麼你會把我送給你的戒指給了西格森?你、喜歡他嗎?」

 

                       

 

    我到醫務室去找西格森時,醫護人員告訴我西格森已經回宿舍了,於是我打聽了西格森的宿舍位置,然後帶著複雜的心情去看他。

 

    當我踏進西格森的宿舍時,他正半坐半躺地靠在床頭翻書。他的身上纏著繃帶,襯衫隨意地被在肩頭,而原本掛在他胸前的那枚戒指此刻則不見蹤影。

 

    西格森看了看我,然後把視線移回到他的書上。他說:「如果你是想來道謝的話就不必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西格森說話時,話中總是明顯地對我懷有敵意,但我還是說:「我確實是來向你道謝的,但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捨命救我。那時候,你並不知道武裝部隊是演習的一部份吧?」

 

    西格森翻了一頁書,然後說:「我只是不希望有誰的血濺到夏洛克身上。」

 

    「那麼,你自己的血就可以了嗎?」我問他。

 

    他啪的一聲把書闔上,冷著臉對我說:「如果你是來質問病人的話就請回吧。」

 

    我被他的態度弄得有點惱火,心想:這到底是什麼惡劣的個性?我憋著一口氣忍著,提醒自己眼前這個亂發脾氣的傷患在幾個小時之前還救了自己。我用力深呼吸了幾次說:「那麼可以請你告訴我,為什麼夏洛克的戒指會在你身上嗎?」

 

    「戒指?喔,你說那個啊?」他說著用眼光掃了一眼床旁的茶几,而我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那枚戒指就躺在行動電話、手槍和鑰匙堆裡。他看著我,發出輕蔑的笑說:「夏洛克原本想把它扔了,我覺得可惜,所以他就隨手給了我。」

 

    什麼?我睜大著眼睛看著西格森。「你說夏洛克想把戒指扔了?」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耳朵裡一片嗡嗡作響,自己的心彷彿要從口裡跳了出來。

 

    「胡說!夏洛克不可能會那麼做!」我在激憤中,用手肘扼住了西格森的喉嚨,順勢把他壓制在床上。直到他用力踢我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而他的臉已經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

 

    我驚訝地放開了西格森,並且不住地道歉。「我、我很抱歉!」

 

他嗆咳著,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出……出去!」他說。

 

我的心中充滿了愧疚,我原本還想再多問問他關於夏洛克的事情,但現在這個氣氛顯然已經被我弄僵了。「對不起!」我說。

 

我懊惱地轉身離開時,看見門後的櫃子上掛著一把小提琴。令我訝異的是,那把小提琴居然是多年前我送給夏洛克的那一把!

 

                       

 

    我走回夏洛克身邊,靜靜想著剛才發生的事以及那把掛在櫃子上的小提琴。我想我並沒有認錯,因為那把提琴是某次離開倫敦在外地辦案時,我特地買給夏洛克的。

 

那時我們比原先所估計的花了更長的時間來追蹤疑犯,夏洛克手邊的資料雖然千頭萬緒,但他向來都能一步步地理清事情的脈絡,可那時就偏有個環節夏洛克始終都想不通。夏洛克顯得相當煩躁,整個人像極了一團黑色的閃電暴風圈,當他在酒店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時,那團雷電也彷彿跟著四處驚天動地。然而我注意到,當夏洛克站定的時候,他的手指會不自覺地做著類似在琴弦上爬音階的動作。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夏洛克,但我看到他這樣折騰自己實在是太教我心疼。我決心要弄把小提琴回來,所以在網路上搜索了附近的樂器店,那天晚上,當我坐著計程車直奔到樂器店門口時,店家都已經要打烊了。我千拜託萬拜託,幾乎威脅加利誘地才讓店老闆讓我進去買琴。對於樂器什麼的,我完全是個外行,也不可能買得起什麼幾十萬的名琴,所以只好請老闆推薦並且幫忙試音,勉強找了跟夏洛克那把音色接近的琴(當然,所謂的音色接近,也只是就我這低分辨力的普通耳朵而言)。

 

我拿著琴回到酒店時,夏洛克真像一團快形成龍捲風的暗黑氣旋。

 

「夏洛克。」我叫他,而煩躁的他拿銳利如鋒刃的眼神瞪我。

 

看到他這種表情變化,我忍不住覺得這個任性的傢伙真是既可惱又可愛。我直接把琴盒拿給他。「試看看這個。」

 

他先是狐疑地看著我,然後當他順著我的手看到琴盒時,他整個表情都在驚訝中開朗了起來。他急迫地把琴盒接了過去,跟著下來的幾個小時,房間裡都充滿了他即興演奏的琴聲。我不禁為此感到欣慰,因為不管夏洛克是折磨琴還是折磨我的耳朵,都要比我看到他折騰他自己好。

 

然後四十分鐘過後,我們的房間門鈴便響了,按鈴的人是酒店的住房主管,他「婉轉」地表達雖然酒店的隔音效果不錯,但還是希望我們不要在深夜裡製造噪音。而我也只好深感抱歉並且「婉轉」地表示:我們房內有個重度的「躁鬱症」患者,如果患者沒有獲得即時的抒發則很難擔保不會出什麼讓酒店一夕成名的意外。

 

再四十分鐘後,當我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從浴室裡出來,居然發現夏洛克蹲坐在椅子上望著我。我走近他,彎腰揉了揉他的髮。「夏洛克?」

 

「約翰!」我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了,他已經伸出雙手環住我的頸子了。

 

    我的心頓時充滿一種甜蜜的感覺,似乎我所有對他的疼惜之情都被他這個動作激發出來了,他這個樣子真像是個在撒嬌的愛寵。我把他拉起來擁在懷裡熱切地吻著,笑著問他:「覺得好多了?」

 

    而他在吻的間隙中說:「光要是少了光的傳導體,那可怎麼辦才好。」

 

    「夏洛克。」他這種說法,很是讓我動情。「那麼這個謙卑的傳導體,現在可以好好愛你嗎?」

 

「如果你真想要的話,你知道你隨時都可以。約翰。」他說。

 

我笑著把他往床上帶,並且對他所說的「隨時」存疑。說真的,誰敢在他像是一團閃電霹靂的時候衝到雷雨中向他求歡啊?不過算了,這句話我還是不要說出口的好。

 

「怎麼了?」他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可愛。」是真的可愛!

 

    他美麗的眸子光輝閃閃地看著我,柔唇輕輕地呼喚著我。「約翰。」

 

我的理智對著他這種聲音真可說是完全沒有半分抵抗力。而當我把他壓在自己身下的時候,他突然睜大了眼睛推我起來。

 

「等等!約翰。」

 

「什麼?怎麼了?」

 

「我知道了!約翰,我知道兇手是用什麼方式遙控殺人了!」

 

「喔,拜託,夏洛克!」我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結果他居然是在思考案子,而且還是在想一個兇手!我一時之間還真被他這種同步進行多個程式的思考模式弄得哭笑不得。

 

「什麼?」他皺著眉看我,然後說:「兇手他……!」

 

我推倒他,捲起他的舌頭。「夏洛克,你是個天才,但我說了很多次了,要注意一下場合。」

 

「這樣不好嗎?」他問。

 

「不好。」我說。「事實上,是非常的不好。尤其是當我在吻你的時候,我希望你只想著我一個人。」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我,然後笑著說:「約翰,你的佔有慾可真強。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得再更努力一點。」

 

「意思是,你會想到兇手是因為我不夠努力?嗯?」

 

他聳了聳肩,咯咯地笑了起來。

 

「夏洛克,你這個淘氣鬼!馬上你就會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在努力!」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手已經潛入他的襯衫底下,接近他那笑得起起伏伏的胸膛。

 

 

 

那晚,我買給夏洛克的小提琴,在兩旁f字孔的中間,有條淺色奇特的木紋斜貫而過。之後在每次遇到稍長時間的外地辦案時,夏洛克都會要我帶上那把小提琴。那把我買來應急的普通提琴,夏洛克卻視之為珍寶。

 

現在這把小提琴居然出現在西格森的宿舍裡,這讓我更為介意夏洛克跟西格森究竟是有著什麼關係。

 

我看著夏洛克的睡容,喃喃地說著:「夏洛克,西格森說你把我送給你的戒指給了他。這不會是真的吧,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是嗎?你也不會把那把小提琴給西格森的。你還曾經因為某個幫派份子撞到了那把小提琴,而怒氣沖沖地揍了他好幾拳。你明明很喜歡那把琴的吧?雖然你嘴巴上總是不承認。」

 

我把這些天的遭遇前前後後想了一遍,發覺自己愈想便愈是慌張,因為西格森沒有必要對我說謊,而邁克羅夫特和艾林對我的態度,更擺明是對我辜負了夏洛克的無言指控。

 

是什麼原因可以讓夏洛克不再重視那些他曾經珍惜的東西?我突然瞭解夏洛克給出所有東西的舉動可以代表著什麼意義!我叫著夏洛克的名,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夏洛克,你恨我是不是?」我自己推出的假設,讓我自己全身發冷。「因為我娶了梅麗?因為我傷害了你?所以你氣到要把與我有關的東西通通丟棄?」我把手移到夏洛克手的位置。「但是夏洛克,即使是現在,我仍得說我對梅麗完全沒有那種相戀的感覺。我只記得你,只記得你在我懷中的溫暖。」

 

                       

 

    我決定去找邁克羅夫特問個清楚明白。

 

    邁克羅夫特開門見山地問我:「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西格森說我是莫里亞提派來臥底的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事實上那一天在瑞士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除了已死的莫里亞提之外,就只有你和夏洛克以及狙擊手塞巴斯汀‧莫蘭三個人知道。但我們已經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拼湊出當天事情的梗概。我們所還原的事實是,你極有可能就是莫里亞提的心腹塞巴斯汀‧莫蘭,而莫里亞提安排你在夏洛克的身邊,目的就是從你這兒套取情報並且讓你取得夏洛克的信任後再狠狠背叛他。」

 

    「我真的是……莫里亞提派來的人?」一時間,我震驚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邁克羅夫特諷刺地笑了一下說:「如果能夠確定這件事是真的,你以為我會放任一個傷害夏洛克的人活到現在?」

 

    「那麼夏洛克呢?夏洛克也相信這個說法?」

 

「也許夏洛克就是想要相信你,所以他才會中了槍,臨死前還拉著莫里亞提一起跌落瀑布。」

 

    「怎麼?夏洛克還中了槍?為什麼你之前不告訴我!」

 

「因為如果夏洛克在的話,他一定不會希望我告訴你。」邁克羅夫特目光凌厲地看著我,沈痛地說:「因為對夏洛克開槍的人是塞巴斯汀‧莫蘭,也就是你約翰‧華生。」

 

    「我、我……!」我張開嘴,卻不知說什麼好。邁克羅夫特的這番話,讓我震驚到幾乎站不住、差點跌坐在地。上帝!我居然開槍射殺夏洛克!

 

    「你想起什麼沒有?約翰?」

 

    「不,我……!」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怎麼會開槍射殺夏洛克!」我驚恐地看著邁克羅夫特說:「我是約翰‧華生!我不是什麼塞巴斯汀‧莫蘭!你不是有很強的情報網嗎,你隨便查一查不就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了。」

 

    「不幸的是,」邁克羅夫特拿了一個檔案給我,然後說:「我們的情報顯示你極有可能就是莫蘭。莫里亞提對莫蘭極為器重也極為保護,莫里亞提從不讓他輕易曝光,這也使得追蹤他變成很不容易的事。他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莫里亞提身邊,然而就在你出現在夏洛克身邊的這些年,莫蘭也剛好銷聲匿跡了,宛如人間蒸發。」

 

    我耳裡聽著邁克羅夫特的陳述,眼中看著檔案中那個長得非常像我的人,我整個人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上帝!這太瘋狂了!我不是他!這難道不會是什麼手術、整容或者化妝之類的?」

 

    「如果不是因為有這些不確定的可能存在,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約翰。」

 

 

喬‧雷斯垂德的現在(建檔時間:2020 A. D.

 

    約翰離開之後,我才從另一邊的門走入了主控室。我看著約翰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我問邁克羅夫特:「你這樣說真的好嗎?」

 

    邁克羅夫特看著我許久,但是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正要跟他說:不想說的話就別勉強,誰知他就開口了。

 

    他說:「夏洛克是個很率直的孩子。一直都是。」

 

    我等著邁克羅夫特繼續說,也不急著催他。我知道他這一陣子為了首相的事還有夏洛克的事,簡直就是公事私事兩邊操煩。究竟要有多堅強,一個人才能把這些事情一肩扛起還弄得井井有條。只見他略微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半闔著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看著久遠之前的記憶。

 

    「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說是一套、做又是一套的人,這樣的人讓他覺得虛偽與噁心,所以他自己也從來不那麼做。我一直都很喜歡夏洛克這樣的坦率與誠實。」邁克羅夫特說著,晃了晃手中的白蘭地,慢慢地喝了一口。「不管我對外面勾心鬥角的世界有多沮喪,只要一回到家裡看到夏洛克的笑容,我就會重新充滿力量,覺得自己踏上政途的選擇沒有錯,也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守護這個笑容。」

 

「我們的親戚中有個很疼我和夏洛克的堂姑媽,在她預感即將要離開人世的那幾年,她對我說:如果她走了,她為數不多的存款將全部遺留給我。她說:夏洛克那孩子對人不禮貌,她不喜歡,她一毛錢都不會分給夏洛克。」

 

「我的胸口頓時揪痛了起來。連一個這麼親近我們的長輩都如此誤解夏洛克,更何況那些連親戚關係都沒有的人?我驀然回想起小時候,大家總是誇夏洛克誠實,但曾幾何時,隨著夏洛克的年齡漸長,夏洛克在他們眼裡反而變成了一個不識實務、不懂事的孩子。其實夏洛克始終沒變過,變的是他周圍的人、是那些無法對自己以及他人誠實的人心。」

 

「堂姑媽的話讓我相當自責。我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我沒有盡到身為哥哥的責任,我沒有告訴夏洛克這個世界需要適度的偽裝。就因為我喜歡夏洛克這份坦率,所以我讓夏洛克用沒有防護的真心在這個世界裡一次又一次碰壁。就因為我喜歡夏洛克這份誠實,所以我從來沒有讓他區分過任性與頂撞在有遊戲法則的社會裡是行不通的。我明明就介於夏洛克和這個世界之間,但是我卻沒有讓其他人正確地認識到夏洛克良善的本質!」

 

我突然明白,這麼多年來,邁克羅夫特是多麼心痛地看著夏洛克被別人誤解、被別人批評。也許夏洛克已經不那麼在乎世人對他的冷言冷語了,但是這些話語,一字字、一句句地透過監視系統刺傷著邁克羅夫特!一心想要保護的人被他人傷害、被他人踐踏,然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去改變這一切,這種痛究竟有多麼鑽心蝕骨、痛澈心肺!

 

「邁!」我快步走了過去拿走他手上的酒杯並且捧起了他的臉。

 

他用手遮住了他的臉,哽咽著說:「如果我早點發現就好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把邁克羅夫特擁進懷裡,輕聲地說著:「邁,你知道你無需如此自責的,那時的你也只不過是個孩子。」我不知道我能夠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可以讓他好過些,我只能緊緊抱著他,無聲地傳達著:不管是痛苦還是歡笑,他都有我願意為他分享一半。

 

    他冷靜下來之後繼續說:「所以當約翰出現的時候,我感到多麼地驚喜。不知有多少次,我衷心地讚美上帝把約翰帶到夏洛克身邊,讓夏洛克有機會可以學習愛也學習被愛,然後擁有愛。」

 

    「這次的事情,與其說我找不到證據說約翰是莫里亞提的手下,倒不如說我根本就不願意相信約翰就是殺手。在這麼多年之後,好不容易有個人可以走進夏洛克的生命,卻原來是個設計好的陷阱。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對夏洛克而言實在是太殘忍了,不要說夏洛克接受不了,就算是我也無法承受。」

 

    「所以你才故意要刺激約翰和西格恩?」我問。

 

    「這二人,一個就不知為什麼患了失憶症,一個就受傷後短暫失憶,就剛好沒人想得起最重要的關鍵,彷彿連失去記憶都約好了似的!」

 

    「但是,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最後的結果真的就證明了約翰是殺手呢?」

 

    邁克羅夫特震了一下,半晌才說:「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我想夏洛克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才會留下這麼深刻的約翰射殺他的記憶。但是夏洛克扮老人去阻止約翰自殺、扮街友去把約翰從幫派圍攻中救出來,甚至還當著整個武裝部隊的面前去幫約翰擋子彈,在夏洛克失去記憶的時候,他仍願意為約翰做這些事,這些無一不說明著夏洛克還愛著約翰。」

 

    「所以,你認為夏洛克心中有所存疑?」我問。

 

    「倒不如說,夏洛克其實很想相信約翰。除非找出他們遺忘的那個關鍵點,否則我們永遠弄不清楚這整件事,而夏洛克就永遠無法從這樣的痛苦中走出來。」

 

    我聽著邁克羅夫特這麼說,心中不禁打了一串冷顫。要是哪一天我最心愛的人變成要殺我的人,要我用這樣膽戰心驚的懷疑心情去面對自己所愛,我真不敢想像那是何種煎熬的滋味!

 

 

約翰‧華生的現在(建檔時間:2020 A. D.

 

邁克羅夫特的一番言語,顛覆了我整個世界。原來我不止背叛夏洛克娶了梅麗,而且我還是莫里亞提派來對付夏洛克的人。

 

梅麗打電話來找我,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希望我能盡快回家。於是我回家見了梅麗,她並沒有特別對我說什麼,只拿給我一個首飾盒。

 

梅麗忍著悲傷啜泣著說:「約翰,我想這裡面的東西對你而言非常重要。你看過之後,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你。」

 

我想安慰梅麗,我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傷心。然而此刻在我的腦海裡,除了反覆迴盪著邁克羅夫特的話語外,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是個叛徒!我不是約翰‧華生!是我開槍殺了夏洛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接過首飾盒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辭別梅麗回到夏洛克身邊的。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行屍走肉,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意義!

 

我隔著玻璃罩親吻著夏洛克,我無法止住心中的傷悲。

「夏洛克,原來這世上最沒資格說愛你的人是我!」

 

    「哈哈!夏洛克,你相信嗎?你醒來好不好?我有一件舉世的奇案要委託你,保證不會讓你無聊的。他們說我不是約翰‧華生。他們還說你是我殺的。夏洛克,你醒來!這種離奇的案件,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幫得了我!……你不在,我覺得如此孤單。」

 

 

 

我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醒來則是因為西格森在我旁邊大聲地放下了一個餐盤。

 

    西格森不悅地說:「你當自己是什麼?不用吃飯的嗎?」

 

    「謝謝你,但我沒有胃口。」我說。

 

    西格森更不悅了,他說:「吃。」

 

    我懶得理西格森,從他身邊走開。誰知他竟抓住了我的手臂,重新丟下那個字:「吃。」

 

    「少多管閒事。」我們正要打起來的時候,整個房間的燈突然閃爍了起來。我心中頗為不悅,心想:該不會又是什麼演習了吧。

 

接著就聽到了廣播:「所有實驗室人員請注意,由於電腦偵測到無法排除之不明入侵物體,系統將於二十分鐘後切換到一級自動防禦,本實驗室將於三十分鐘後開始抽取氧氣,請所有人員盡速撤離至地面。」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西格森。

 

「實驗室切換到自動防禦後,所有閘門都會被鎖死,氧氣也會被抽光。」

 

    我有點吃驚。「什麼?為什麼要把氧氣抽走?」

 

    「這是防止敵人入侵的最後一道防線,沒有氧氣也就代表著敵人會自動被殲滅,除非有內賊把這消息事先透露出去。」西格森說。

 

  西格森說著便往衣櫃密道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裡?」

 

    「避難。不走難不成留下來等死?」

 

    「那夏洛克怎麼辦?」

 

    「他靠的是生命儀,又不是氧氣。」西格森說。

 

    我聽著很是火大:「你怎麼能這樣說,枉夏洛克那麼相信你。」

 

    西格森聳了聳肩繼續向前走。

 

    我也不知自己發什麼瘋,搶步抓住他的手說:「不准走!」

 

    就在這時,西格森的眼神一換,他突然用力拉著門,然後發現門一動也不動。他用力推開我,急速去壓臥室門的開門按鈕,結果那門也跟密道門一樣沒有反應。

 

    我看著西格森的舉動,狐疑地問著:「怎麼了?」

 

    「門被鎖死了。」他說。

 

    這時廣播又響了:「距離系統切換到一級自動防禦還有十分鐘。請尚未撤離實驗室的人員盡速撤離。」

 

    西格森按下了與主控室的通話鍵。他說:「邁克羅夫特,你在不在?」

 

    或許是我的心境影響到了心情,我居然不覺得待會兒就要窒息而死是件恐怖的事情,反而覺得內心非常平靜。

 

    幾十分鐘後,我們就聽到廣播說:「系統將於十秒鐘後開始抽離氧氣。」

 

我問西格森:「這裡多久會進入無氧狀態?」

 

西格森說:「一小時。但不用一小時,空氣中的含氧量便不夠我們取用。」

 

我輕聲笑了起來,說:「以前部隊中有種說法,殺了你周圍的人就可以減少耗氧量。」

 

西格森看著我。「所以你要殺我?」

 

「我是建議你殺了我。」我說。

 

西格森眼裡露出一絲驚訝,不悅地說:「沒那個必要。」

 

「我真不懂,夏洛克為什麼會喜歡你?」

 

「難道夏洛克應該喜歡你?」西格森反問我。

 

西格森的話刺痛了我。「要是在今天以前,我會說『當然』。但現在,我沒有那個資格。」我看著西格森說:「你願意告訴我你和夏洛克認識的經過嗎?」

 

西格森沒答我。

 

「算了,我也料到你不會說的。那麼,夏洛克叫你西格森時你有任何感動嗎?」我已經無心思去聽西格森的回答了,我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如果你回答沒有,那正足以說明你不瞭解夏洛克,你也不值得夏洛克的信任或者是喜愛。你如果真心喜歡夏洛克,你應該會注意到夏洛克的聲音非常特別,尤其是當他叫著喜歡的人的名字時。」

 

我想到夏洛克呼喚我的每個表情與聲音,我幾乎要為了再也聽不到這樣的聲音而落淚。「他叫你名字的時候,你會發現他美麗的眼眸專注地看著你,然後你會覺得你的名字多了一層特殊的意義就只因為這個名字曾經被他含在嘴裡呼喚。他從不輕易顯露出他真正的情感,但是他把這些情感放在每一次的呼喚之中。他不輕易說愛,但是他以愛將你的名字層層包覆。他的呼喚像是通過身體直達靈魂深處的愛撫,如此輕柔卻又如此深刻地告訴你:他愛你。」

 

我太專注於回想夏洛克呼喚我時的感動,卻沒料想到在抬起頭的瞬間,看到西格森遮著臉滿臉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