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04 00:39:46踐實山人
【專欄】一位書店老板的苦衷
半年前,新加坡草根書屋的老板英培安,接手已具五十年歷史的青年書局。青年書局老先生把書局裡約八萬塊新幣的書,全部送給了英培安,頗有以他為書的繼承人之意,也希望「青年書局」這老字號得以繼續生存,這件事一度成為文化界的佳話。在這期間,英培安以青年書局出版社名義,一口氣出版了《青年叢書》四本的文學書,以及《文史叢書》之一的《馬來紀年》。戲劇化的是,短短半年,如今書局再度易手,書店重新歸還老先生,箇中情形,錯綜複雜。
青年書局位於書城百勝樓二樓(草根書屋斜對面),位子不算差,不過樓上就有大眾書局、友聯書局和友誼書局,後面就有今古書店。但這幾間書店的書種還是各有特色,比如「今古」專賣馬新研究書籍,也有一些已絕版的古典的中國書;在友聯書局則可以找到不少香港出版的新書和雜誌。友誼書局專攻中國書,大眾書局則以台灣書為主。而草根雖然也以台灣出版的書為主,但書店書種陳列很清楚,中國文化研究類,社會科學類、文學類等,還有一個女性主義的專櫃。不但如此,還可以察覺其選書眼光的獨到,透露書店老板的個人品味。但草根樓下的長河書局與商務書店,也常可獵獲不少中國出版的好書,尤其是長河書局,中國雜誌相對的齊全。
百勝樓附近可說是一個以華文書店為主的文化圈,裡面的廣場不時也有舉行大型的中文書展,但多是拍賣一些舊書,對各書店其實也構成不了威脅。青年書局在英培安接手後,確實大有起色,但要一人撐起兩間書店,也不是易事。幾年前曾經專訪英培安,他曾提說有三種人其實不常愛看書的:一是教師、二是作家、三是記者。這一番話雖沒有實際數據的佐證,但出自於一位書店老板的觀察,的確也叫人嘩然,因為這三領域的人可說是文字工作者,以文字傳播知識與觀念,又怎不愛碰書呢。他說這種情況這幾年來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工具性思維與單調的閱讀趣味
這種情形不難理解,特別是指中文書籍。在大學裡以中文系為例,其實不少學生閱讀英文書籍的速度比中文快,對西方學者的熟稔也甚於中港台的學者。雖然學校老師都是歐美或澳洲的留學背景,學生在中文的領域也接受了西方訓練下的中國思維,但究竟是要「西體中用」還是「中體西用」,仍胥視個人的選擇。在自身的教育基礎背景底下,學生無疑將選擇對自身有優勢的語文,這是很實務的一種表現。
不過英先生所感嘆的,卻是新加坡人的工具性思維與單調的閱讀趣味。但我想這已是許多地方普遍的一種現象。南方朔曾經有一個巧妙的比喻,他說閱讀的人就是敲鐘的人,年輕的時候智識有限,小力的敲,得到的回聲也小;年紀大了閱歷豐富了,用力的敲,回聲就很大。換言之,讀書是一種行為,看一個人的努力程度而定,而鐘是不變的。但工具思維抹殺閱讀興趣,就在於讀書不被看成是一個重要的價值,它能不斷打破我們原先的認定與成見;反之大多數人卻以「反饋論」來衡量讀書所帶來的好處,有用無用成了尺度的標準。
至於單調的閱讀趣味,則受報紙書評版與講座的影響。媒體具有感染與加強效應,一般讀者只是依賴報紙的品味來選書,這也是大多數人可能買書,卻沒有逛書店發現好書的習慣。這裡並非全然抹殺報紙在推廣閱讀方面的功能,但因為它必須顧及讀者的普及,導致一些嚴肅性的書籍大多被割愛。加上現在強調專業的分工時代,讀書成了只閱讀與自身有關的專業書,而非讓自己成為「專業的閱讀探索者」。專業的閱讀者,能在幽深的書叢林當中,為自己開拓閱讀小徑,建構不同於人的知識譜系,並創造更豐富的閱讀經驗。
英培安本身也是作家,最近還自資出版自己的詩集──《日常生活》。他的感嘆讓我想起詩集中《悲歌》的其中一段:「我在市井中販書賣畫/入暮時仍零售著我/久已荒廢了的史籍/詩書。」這首詩寫於1978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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