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1-11 13:30:15哲青

Intermezzo - 只有旅程,沒有目的地

  “一八九八年三月一日近正午時分,我首次發現,自己進入了非洲東岸Mombasa那險象環生的狹窄海灣 … ”
     - The Man-Eaters of Tsavo,1907 J.H. Patterson
  
  長久以來,我一向質疑大多數旅行書寫裡避而不答的問題:你是怎麼到那兒的?連動機都不提,歡迎的序幕就已經揭開了。

  其實前往的過程與抵達目的地一樣繽紛多彩。不過在旅行書寫的傳統中,好奇心、動機、心理描述所涉所指一向被視為細微瑣事,因此瑣事的書寫理所當然被視為一項奢侈,一種心知肚明的拖拖拉拉 … 可是,有什麼好急的呢?

  喜馬拉雅山的頂峰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但山腳下的天波齊呢?那些路過的山村難道就不值得旅行者來書寫嗎?我們並不是說對離家的過程一無所知,從出發前的掙扎、和行李之間的搏鬥、機場大廳的拉扯,笨拙吻別、登機 … 關於這樣的文字少得可憐,可說是幾近於寂靜無聲,直到『我首次發現,自己進入了非洲東岸Mombasa那險象環生的狹窄海灣 … 』

  《The Man-Eaters of Tsavo 沙弗吃人魔》的背景是十九世紀末的肯亞,是一部「狩獵旅行」經典,描寫英國政府計劃從肯亞海港蒙巴薩(Mombasa)建造一條直入烏干達境內的鐵路,更從印度運來三萬五千名建築工人,結果有兩頭獅子「做到了德國人做不到的事」,把整個大英帝國的鐵路工程完全停擺下來,因為這兩頭神出鬼沒的獅子一共吃了(或咬死了)大約一百三十名工人,引發工人們恐慌性罷工。

  一位工程師、業餘的獵人帕特森憑著他的謹慎和毅力,和兩隻吃人魔周旋 … 最後獵殺了這兩頭獵子,也寫下這部史上最驚險的狩獵傳奇。96年才被好萊塢拍成電影【The Ghost and Darkness 暗夜獵殺】,而這兩頭獅子的標本今天還放在芝加哥的博物館裡。

  不過,我可以打賭,一本更加細膩精彩的書原本可能誕生,只不過當時的書寫傳統並不熱衷此道等云云,再加上種種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這本書才會以今天的這種面貌出現在讀者的眼前。

  今天旅行最普遍的交通工具就是飛機,或許是大家都有「愉快的搭機經驗」:沒碰過劫機、沒遇過墜機、沒有暈機嘔吐、機上的食物讓您食指大動 … 基於上述的種種,旅客們打從搭機開始,就只專注在「抵達」這件事;偶而好奇一下打開拉窗,除了無垠的雲海之外,一無他物,除了頂上那片藍藍的天空之外;而當飛機降落的同時,難道你不會有一絲絲的擔心嗎?我一生的片段在眼前飛速閃過,失落與傷感等微末枝節,匆匆湧上心頭。然後直到廣播響起『飛機尚未停妥之前,請您暫時不要離開您的座位,直到座位上方安全帶指示燈熄滅 … 』,你才知道這又是一次「愉快的搭機經驗」。

  其實也不用太過抱歉,或許搭機這個動作並非定義上的旅行,在離開與抵達的種種之間,是千篇一律的檢疫、安全檢查、出入境表格,還有不甚親切的海關驗證人員。這是事實,搭機旅行讓我們對於空間與時間的感覺不再敏銳;就像是身穿盔甲,互相擁抱的戀人。

  我感興趣的,是在晨光清醒後的種種,從陌生到熟悉,而我正置身於一個和我家鄉完全不一樣的地方。重要的是旅程,而非抵達;是旅行,而非目的地;主體是旅人本身,而不是旅遊書上的景點。

  『這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去指。』賈西亞.馬奎茲在《百年孤寂》中如是說。

 在這廣大無垠的未識之地,旅行者總會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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