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04 05:26:13哲青
《文字因》-不須惆悵怨芳時(六)
杜牧一生多離別,總是在旅途中,一朝就任,明天就另遷他處:遷黄州、遷池州、遷睦州 ... 都是鳥地方。將近十年,朝中顯貴無一通信問候,世態炎涼可見一斑。
如此的境遇,卻讓牧之練就一身豁達,不會泣血悲切,不曾執袂淚別。面對頹敗萎靡的晩唐,他依舊纏綿而淡遠,真摯而溫厚,無論是客舍青青或荒草萋萋,杜牧放開腳步,用豪邁俊爽的詩歌,擁抱命運。
三十七歲那年,杜牧被提拔入京,收拾荒山聽雨的自由後,一路輕舟上溯長江、漢水,路過襄陽、南陽、武關,返回長安。
過江東,項羽兵敗自殺處,留下:「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抒發對歴史興亡的獨特見解。
過武關,想起當年楚懷王不聽屈原所諫,赴會武關被秦王所殺,感慨:「山牆谷塹依然在,弱吐強吞盡已空。」
遷池州,過赤壁古戰場:「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這不只是遙感萬代的興亡之嘆,更是預感大唐將亡的悲歌。
過金陵,夜泊秦淮,細數迷茫清冷的朦朧水色:「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全詩圍繞著一個「怨」字,一股幽憤之情呼之欲出,是唐人七絕的壓軸之作。
憑弔南朝遺蹟,心生感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語言的凝煉,完美得無可復加。
在杭州,遇到了著名的「會昌滅佛」,在此他對朝廷禁佛之舉發表了精闢之論,杜牧對當時用錢奉佛可以買福賣禍的佞邪不以為然,觀點竟與范縝的《神滅論》,及宗教改革時馬丁路德所提的《九十五條綱領》不約而同。在一片唯心的一廂情願中,杜牧是審情度勢的清醒之人。
東坡稱杜牧「雄姿英發」,世家遺風給了他感性卻又理智的貴族風範。唐詩發展至此,似乎到了盡頭 ... 風格,難免窘促了些;內容,難免卑陋了些;意境,難免低俗了些,文學表現往往是千人一面,千篇一律。放眼文壇,也只剩下杜牧與李商隱這熠熠的雙子星,為這個詩歌盛代抺上最後一筆的濃厚瑰麗。
湖州任上,杜牧是不想回長安了,政府建了碧瀾堂供他安居。高薪又住豪宅,牧之索興在宜興買了田產,為退休的生活做好長遠的打算。不到兩年,京師的詔書來了,要他回長安作司勳員外郎,掌管政績考核。杜牧接到調令後,又在湖州狠狠玩了一陣子才進京,四十八歲的他心知肚明,人到這個年紀,也没什麼多大的出息了 … 司勳員外郎,不過就安慰獎罷了!
同一個時間,李商隱也在外頭轉了一大圈後,調回中央。晚唐兩位名家,一同踏入夕陽無限好的長安,在這裡,兩位文壇巨星相識相惜,成了忘年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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