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04 03:39:22哲青
《文字因》-不須惆悵怨芳時(五)
寫杜牧,自然少不了江南。悱惻的情思中,春風又綠了江南岸,百花繚亂中,引人顛狂。
煙花三月,杜牧靜靜地走進揚州,瓜洲渡口,二十四橋,吳公台,棲靈寺,登上春風十里的翠樓,珠簾下,挽起等待已久的紅袖。這是後人普遍的印象,一個流留粉白黛綠間的文學混混。
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先看看牧之怎麼說: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那一年,淮南節度使牛僧儒徵召杜牧為幕僚,牧之便瀟灑地,帶著他音樂般的詩走馬上任。就在三十多年前,杜牧的爺爺杜佑在此任太守,徵召了另一位才子做秘書,這人便是中唐的詩豪劉禹錫(自古逢秋悲寂寞,我言秋日勝春朝。)。揚州,這座小家碧玉的城市,因為有三位名家的佇候而詩意盎然。
秘書,做的不就是公文往返那套,說來實在是有點無聊 … 那麼就上青樓消磨消磨吧!於就有了牛僧儒派兵保護牧之嫖娼的故事,愛護下屬如此,也算是某種境界吧!自古名士美人,最怕失落與寂寞。
揚州這個名字,很欲望,很感官。『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隋煬帝六下江南,愛極了無賴的揚州。他到揚州看瓊花,最終也死在揚州。
隋煬帝身後,那些隨行的佳麗三千便灑落揚州,成為江南青樓文化的核心。這匹女子的客戶群主要是名士風流,才學素養是必備的:她們用機敏伶俐的談吐、優雅得體的舉止、輕盈曼妙的舞姿、鶯啼婉轉的歌喉、前衛流行的妝飾與顧盼多情的眼波來訓練自己,獻藝不賣身,没有今人想像的齷齪不堪。杜牧就是在如此的氛圍裡消融入揚州夜色,在羅帳紅袖間淺吟低唱。
杜牧用他纏綿旖旎的筆墨在廟堂與珠簾間塗抹,用艷色隱藏那股若有似無的失落愁緒。即使是銷魂的揚州也給不了他真正的慰藉;如此春風十里、夜夜笙歌達旦的所在,最終仍無法作為牧之安身立命的所在。
終其一生,杜牧在頹廢的社會現實中尋求超脫的力量,試圖圓一個理想的夢。身在江湖之遙仍憂廟堂之慮。他誠惶誠死地寫下箴言政事的《罪言》、《守論》、《戰論》,切中晚唐的政治要害;而字字珠璣的《孫子注》,更讓我手不釋卷。
比起「忍把浮名換得淺斟低唱」的遮遮掩掩,「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寫下落魄後的醒悟,與醒悟後的悔恨,如此深刻而坦誠的文學告解,更顯得杜牧的真摯溫厚、磊落大方。
歴史誤解了這位風流浪子 ... 復興大唐,才是杜牧胸中翻騰的揚州夢。可惜可悲的是時不我予 ... 終究,形勢比人強,官場飄泊的他,總是被利益團體挑剔著,摒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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