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06 21:20:17哲青

《文字因》-霜洗水色盡(四)


  公元813年,在歐陸,查理曼大帝加冕幼子路易為卡洛琳王朝國王;在東土中原,大唐元和8年,孟郊在貧厄之中病倒了。

  自知長日將盡的他,寫下了天鵝之歌《秋懷》十五首。「霜氣入病骨,老人身生冰。衰毛暗相刺,冷痛不可勝。」雞骨支床的孟郊,躺著,常擔心起不了身;起身後,怕下不了床;下了床步履無力,怕走不到門口透透氣,到了門口又怕走不回去。即使如此,瀕臨絕望的他,仍活得很希望,很尊嚴;「忍古不失古」,孟郊仍在孤憤中,找到活下去的堅持。

  孟郊因為不近酒色,所以不能狂傲,不能飄逸。時時刻刻清醒著,放逐苦難,體會人生;大家都在享樂,他卻把最沉重的攬在肩上。這一年,鄭餘慶任山南西道節度史,想到東野先生仍在貧苦裡掙扎,便邀請他為節度參謀,試大理評事(差不多是高等法院的主任秘書),此時的孟郊已是日薄西山,士為知己者死,明明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了!先生仍豪邁地答應下來。就在攜家赴任的途中,抱病身殁了…

  史書記載,東野先生辭世時家徒四壁,多虧了韓愈、張藉、鄭餘慶這些好朋友張羅,孟郊才得以安葬。

  孟郊身後,後世對他評價卻刻薄了起來。孟郊首開“險棘瘦硬”的藝術風格,因為韓愈的巨大身影擋著,人們忘了在中唐的詩壇上,還有這麼一位承先啟後的風格大師。歐陽修酸溜溜的說:孟東野仕途蹉跌又拙於鑽營,生活困頓,心態悲促、詩也悲涼;東坡也說他「有戚戚之憂」。到頭來,在宋人的眼中,孟郊是個落魄寂寞的人。

  還是好朋友看得清楚。

  孟郊的價值,韓愈最瞭解:「有願化為雲,東野化為龍」。韓愈看孟郊,就像孔子歎老子那樣。孟郊不是一般俗人可理解的。孟郊的孤獨,是九天之上高寒,是孤峰峻壑的深寒,是玉潔冰釋的清寒 … 絕對不是,窘迫困頓的貧寒。


  難以想像的無情世道,給了孟郊省思生命的深刻,太純粹的事物,往往也太過警醒,太過沈重。

  最後,連蘇軾也忍不住說『我憎孟郊詩,復作孟郊詩』 ... 這樣前後矛盾的恭維與感觸。

  霜洗水色盡,為東野先生留下完美的文學註腳。

  (上面是孟郊的青銅像,攝於湖州歴代名人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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