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蘭若精舍．柳藏經

在《莊子．盜跖》文中提到相傳古時尾生與一女子相會於橋下，女逾時未到，潮水至，尾生為堅守信約，遂抱著橋柱，被水淹死。唐．李白〈長干行〉二首之一特別引申一詩：「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對於信守約定，我們總是有一個癡心妄想的標準，希望別人可以對我們守信，忠貞不渝不離不棄。

范謝將軍在台灣稱七爺八爺，最普遍的說法為兩將軍原本是衙門差人，有一次因押解的要犯在途中脫逃，二人商議分頭尋找，並約定在橋下會合。不料到了約定時辰，謝必安因大雨耽擱，無法趕到橋下會合；范無救在橋下苦等，見河水暴漲，不敢因離去而失信，最後溺斃橋下（因此范神像臉色為黑色）。後來謝趕到，見范殉難，痛不欲生，於是上吊自盡（因此謝神像舌長）。二人仙逝，玉皇大帝感念其信義，乃冊封二人為冥界大神。

信守諾言，常常成為人間美事，但是往往也是很多遺憾的發生原因，我們經常看到發毒誓的人，如果做不到要天打雷劈，如果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證明自己沒有說謊，那又是怎麼樣的感覺呢？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出自日本俗語：指きりげんまん指きりげんまん噓ついたら針千本飲ます指切った「指切/ゆびきりyu-bi-ki-ri」，意思是指在跟別人約定一件事情時，彼此把小指互相彎曲勾住的一種習慣。「 噓ついたら針千本飲」，就是〈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支針〉反正就是類似『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俗語。

「指きり」這個詞起源於江戶時代日本第一花柳街吉原。應召女為了表示對客人的心意不變，會從小拇指的第一個關節的部位切下送給客人，比起送指甲、送頭髮這些切掉還會再長的東西，送個無法再生的手指更能體現誓言的堅定。後來這樣的做法流傳到了民間，被人們認為是必須遵守諾言的意思。

而「勾手指吞千針」是一首源自日本的童謠。小朋友之間或跟心愛的人玩的。日本有「指切/ゆびきりyu-bi-ki-ri」的習俗，在跟別人約定一件事情時，彼此把小指互相彎曲勾住的習慣，就是台灣地區所謂的打勾勾。

接下來是「げんまん」，寫作漢字是「拳萬」，意思是說如果違背誓言就要挨一萬次拳頭。而「噓ついたら針千本飲ます」的意思就是說謊的話要吞下一千根針。這句完整的意思就是「我們立下的是切掉了小拇指般堅定的誓言，誰要是違背誓言就挨一萬次拳頭，吞下一千根針。」

最後兩根勾著指頭的小拇指分開時要說「指切った！」，意思就是「手指已經切斷了」，若不遵守誓言，前面那些可怕的事情就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從這個童謠看得出來日本人對「約束（漢譯：承諾）」看得如此重要。

甲午戰爭時期傳遍亞洲各地，衍生出千萬版本的下場，如中國北方的「上吊」，嶺南地區的「食鳩」，泰國的「夢終」等等，但還是以日本的「吞千針而死」最為經典，並由此引出無數故事。

其實吞針的故事真正來源，可以追溯到《晉書》上記載鳩摩羅什（西元344年～413年），原籍天竺，父親鳩摩羅炎，母親是龜茲國公主，自幼被譽為天才神童，七歲隨母親一同出家，曾遊歷天竺，遍參名宿，因博聞強記，很快貫通大小乘，二十歲便陸續受到罽賓、龜茲、沙勒國王爭相以上賓之禮延聘升座說法，聲譽揚名西域各國。 

前秦苻堅亦久仰其名，囑咐將軍呂光攻下龜茲時，從速送羅什入關。恰在此時，苻堅被害，呂光自立為帝，因此一直到後秦姚興西伐呂氏成功，羅什大師才被迎入關。姚興以國師之禮相待，並首創國家譯經場「逍遙園」，敦請羅什大師入住「西明閣」主持譯經工作。羅什大師因以俘虜身分留涼國十七年，熟稔中土民情、語言，加上他原本博學多聞，因此譯文流暢，結構縝密，開闢中國譯經史上的新紀元。

那呂光原不信奉佛教，兵出西域「請」羅什乃是迫於王命，不得已而為之。目下自立為帝，他對鳩摩羅什的態度便不恭不敬起來。他不知道羅什是智慧超群的人物，見羅什年輕齒幼，便以常人對待，時常讓羅什乘笨牛劣馬來戲辱他。

龜茲王白純有一女兒，尚未婚嫁，呂光便令羅什娶王女為妻，戲弄佛教徒出家的生活習慣。和尚以出家為修道之關鍵，羅什雖為呂光所逼，仍是苦苦哀求，以為不可。呂光無計可施之下，便把羅什灌得酩酊大醉，與龜茲王女關在一室，二人遂成婚姻。

自佛教創立以來，出家僧人娶妻的事是極為罕見的。這裡的原因大家都很明白，那是因為戒除各種慾望是佛教提倡的修道原則之一，而男女情愛更是絕對應當禁止的第一種慾望。

鳩摩羅什既已出家為僧，自然要遵奉佛陀的教法，過嚴格的出家戒慾生活。然而，羅什遇上了呂光，可謂是命中有難，終於被呂光詭計得逞，壞了戒行，娶了個老婆。

然而，婚姻的事一開其頭，羅什對男女之間的防範似乎就不怎麼看重了，他似乎已嘗到了家庭生活的樂趣，後來又遇上婚姻的事，就不再像當初那樣苦苦拒絕了。

弘始三年（四○一年），姚興（姚萇子）出兵攻後涼，呂隆（呂光子）兵敗投降，鳩摩羅什被迎入關中。這時他已經五十八歲了。秦王姚興以國師之禮待之，使居逍遙園譯經講法。姚興與呂光不同，他對羅什極為尊重，常常親自參與羅什的譯經活動。

有一天，姚興以試探的口吻對羅什說：「法師才學超眾，海內無雙，只是已經年近六十了，卻無子嗣，難道欲令法種斷絕嗎？我有宮妃數百，想以其中十人送與你，如能生幾個兒子，也好繼承你的智慧才學。不知法師意下如何？」

鳩摩羅什一聽此言，立即想起了十幾年前呂光逼婚的事。但呂光的逼婚是戲辱，而姚興逼婚即是尊敬。羅什無可奈何，便苦笑一聲說：「我經常感覺到好像有兩個小孩站在我的肩上，妨礙我的修行。看來只好遵奉您的命令了。」羅什說的兩個小孩，指的自然是呂光與姚興。

姚興聽到羅什勉強同意，大喜過望，立即為羅什建立房舍，請羅什自寺中搬出，與十位宮妃共居新建的房舍之內。羅什於是又結婚一次，而所娶的妻子已不止一人，而是十位了。

這事在當時的僧人中引起震動，有些僧人羨慕羅什的艷福，便想學羅什的樣子，做個剃髮在家的和尚，將出家生活與在家生活兼收並蓄。這可引起了羅什的恐慌。他想，自己兩次娶妻皆屬迫不得已，若因此影響佛教，改變佛教僧侶的生活方式，那對佛法大業來說不啻是犯了彌天大罪。

他不敢疏忽大意，便召集眾僧，示以一滿缽的針說：「你們若能與我同樣，將一缽銀針吞入腹中，我就同意你們娶妻蓄室。否則，絕不可學我的樣子。」說罷，竟真將一缽銀針吃到了肚裡，與平時飲食一樣。諸僧見羅什有此異能，不敢效仿，遂罷卻了娶妻之意。

為此，羅什大師晚年自認障深業重，為不動道人心，不住僧坊，別立廨舍，並於每次講經譯經之前，常先自說：「譬如臭泥中生蓮花，但採蓮花，勿取臭泥也。」鳩摩羅什仍不放心，他每次登座講法，必要對大家解釋說：「我被逼無奈，娶妻蓄室，行為雖同常人，精神卻超越俗事。譬如蓮花，雖生臭泥之中，卸能出污泥而不染，大家萬萬不可以為我沈溺世俗之樂，而學我的樣子，忘卻出家生活的樂趣。」

更於圓寂前在大眾面前發誠實願：「若所譯經典無誤，願荼毘後，舌不焦爛！」火化後果然舌頭如生，不曾毀損。圓寂後荼毗時顯現了金剛不壞的舌舍利，羅什大師舌的舍利，在甘肅麥積山附近的武威，市中心有鳩摩羅什寺，還有他的舌舍利塔。

日本自唐朝時代行大化革新，把中國的佛教經典著作送到日本，鳩摩羅什大師的故事也傳到日本，久而久之鳩摩羅什吞針的事件，也成了日本「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的來由典故。

（柳藏經于蘭若精舍20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