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03 15:22:31睡覺文

[自改+轉+一次po完] 幸福誤差值-愛情失憶指數4 (翊潔)第七章

勝翊工作續效一塌糊塗,他壓根忘記來台灣的目的。

  丫頭在身邊,他想的是小潔,想她的淚水、她的聰穎軟軟的身子窩在自己胸前,他思念她,非常思念。

  丫頭再遲鈍,都感受到勝翊不對,她以為自己做錯事起,最糟的是,她的歉意讓他不耐煩且有罪惡感。

  「經理,這是第一批樣品,廠商先拿過來請您批示。」樣品擺到他桌上。

  「放著。」他盯住計算器屏幕。「翊橙先生希望您快點決定,大陸工廠要準備大量生產了。」勝翊沒回應。

  「經理,翊橙先生......」秘書小姐欲言又止。

  「他急的話,妳拿過去讓他作決定。」

  「可是,翊橙先生說......」

  左一句翊橙先生、右一句翊橙先生,勝翊不耐煩。

  難道全天下的女人只看得見邱翊橙?他到底多帥、多有魅力?怎他都事先提出警告了,她仍迫不及待沖到他身邊?

  他真的不懂,他對哪個女人有心?沒有啊!從來就沒有!問題是,他再有心都比不過無心的邱翊橙。

  他輸了,輸得奇慘。啪地,他把樣品往地上一丟,忿忿拿起鑰匙走出辦公室。他知道自己在遷怒,但他無法和邱翊橙待在同一處。

  「經理!」秘書檢起樣品追上前,跑幾步後停下來,不解地望住勝翊背影經理這些日子很怪,失去了溫和平穩,心浮氣躁得常讓人難堪唉......她該聰明一點,遠離暴風圈。

  搖搖頭,她遵照勝翊的建議,把樣品拿進翊橙的辦公室。

 
  勝翊離開辦公室,大樓外,天空落雨,他懶得帶雨具,直接走進煙雨蒙蒙的台北市區。

  雨水很快濕了他的臉,他不在意,緩步慢行,馬路上的車、騎樓裡的人們,添上幾分朦朧。

  小潔在做什麼?在「長春籐的下午」煮咖啡,一杯甜、一杯香,一杯一杯?或者和他一樣在發呆,透過迷蒙雨水,猜測誰會從雨後走出來?大概發呆吧!那是她的拿手絕招。

下課的路上,歷行、小潔玩玩鬧鬧,你追我跑,青春洋溢的年代:「給我!快給我啦!」

  小潔在他的右口袋翻半天,找不到,轉而翻向他的左邊口袋,左邊也沒有,接著,上衣口袋、前後褲袋一陣亂翻。他一面躲、一面跑,她拽著他,腳步跟上。

  「你再不給我,我要生氣了。」

  「生氣吧!反正妳生氣很漂亮。」 他捏捏她的臉頰,看能不能把她惹得更火大。

  「白歷行,你很差勁!搶女生的糖果算什麼?」她停下,雙手扠腰,一臉不平。他笑嘻嘻,不介意自己「 算什麼」。

  「妳吃太多糖果,分一點給別人不過分。」說著,他打開掌心,她尋尋覓覓的糖果就躺在那裡。

  「那是我的,我有權決定要不要分給你。」她像小孩子一樣搶上前,追著他高舉的手臂往上跳。

  一次、兩次,她跳得快喘死了,也搶不到糖果該死的臭男生,沒事長那麼高。她跳累了,壓著腹部兩側,彎腰喘氣。他順理成章打開糖果含進嘴裡,嘖嘖!甜得膩人。

  小潔見狀,跳上前?搶了糖就跑開,跑到安全距離之外,一把撕掉包裝紙,把剩下的白色曼陀珠全塞進嘴巴。

  贏囉!他的笑容移師到她臉上。他走向前,揉揉她的頭發,問:「妳是苦瓜嗎?沒事吃那麼多糖果。」

  「對啊!我是苦瓜,等喂夠了糖,我就變成甜瓜。」

  他大笑,她不以為意,這是個吃再多也不會肥胖的年齡。




  雨變小了,勝翊不曉得自己幾時走進傳統市場,十步外,一個老太大捧著竹簍蹲在路邊賣苦瓜,他趨前,掏出千元大鈔給對方。

  「請妳回去喂它們吃糖果,喂夠了糖,它們會變成甜瓜。」語畢,未等老婦反應,他再度走入雨中。

  老太太握著千元鈔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是瘋子吧!這年頭,都穿得起西裝囉!




  音樂教室裡,歷行彈著紅到爆的西洋名曲。

  小潔靠在他身上,隨著他的曲子吟上幾句,他的手指修長優雅、他的曲子教人陶醉不已,他一面彈一面對著她笑,她翹高下巴聆聽,彷佛自己是劇院包廂裡穿著絲裯的高貴仕女、他停下音樂,轉身,環住她的腰,她懶懶地伸伸手腳,問:「有什麼事是你不會的?」

  「有啊!生小孩。」他直覺反應。

  「嗯嗯,沒錯、沒錯,這點我比你略勝一籌。」那是她天生的優勢,不管他再拚命,也搶不到她前頭。

  「這麼開心?」手臂從後頭往前勾,他把她的頭勾到自己胸口,壓壓她軟軟的臉、黑黑的眉,他想,再好的畫家,也畫不出這樣一張生動姣好的面容。

  「能贏你的東西不多嘛!」拉開他的手,她正面對他,崇拜一點點,寫在眼角,喜歡很多很多,刻在眉梢。

  「所以,妳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對啊!誰不佩服天才?」她說得酸溜溜。

  「可是,千萬別忘記,天才還是要靠我們這種女生,才生得出來。」

  說完,她伸出食指在琴鍵上壓按,叮叮咚咚,按出怪異旋律。

  歷行苦笑,這家夥,果然是音癡!歷行抓住她的食指,用她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彈奏愛的羅曼史。

  勝翊不自覺地對著迎面走來的孕婦微笑,天才沒有她們,還真的辦不到!

  孕婦還給他溫煦笑容,那是母性光輝,小潔懷孕時,臉上也會帶著這樣的笑容吧!不過...... 音癡大概生不出莫紮特,他不該有太高期待。
突地,雷聲轟轟,驚醒他的茫然。

  理智回龍,勝翊霍地想起,為什麼他腦海裡出現這樣的畫面?

  那是小潔和白歷行的場景,他不在啊!只是幻想嗎?那麼,歷行剛毅的五官呢?

  他並不認識他,從來未曾見過,怎地,他出現在他心版上,栩栩如生?

  閃電劃過天際,靈光乍現,一件多年來,他從來不曾懷疑的事浮上心頭。

  有沒有可能......邱勝翊就是白歷行?這假設太教人震撼也太大膽,可是,他再找不到其它可能性,解釋白歷行的頻頻出現。是嗎?有可能嗎?機率是多少?


  他是實事求是的男人,他要真真確確的答案,不要模糊空間。

  誰能幫他找到答案?誰能助他一臂?然後,他想到她,不多思考,迅速擡手,招呼出租車,勝翊要親自證實心底懷疑。

  勝翊回家,猛按電鈴。開門,他濕透的發梢兀自滴水。他凝視小潔,久久不說話。七日不見,恍如多秋,時間在他們中問創造了魔法,彷佛,他們從未分開過。

  「你怎麼來了?」自然而然地,她替他把頭發往後撥,用手心拭去他眼簾上的水滴。

  「我拿這個來給妳。」他抓起她的手,攤開,把握在掌裡的桂花香送給她。

  「你的花摘不完嗎?」鼻酸,小潔無法將花香納入胸口。

  「我的花很多產。」她低頭,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見得到她的頭頂,她有兩個發漩,聽說有兩個漩的女生聰明絕頂,這麼聰明的她,怎會受翊橙拐騙?

  「你不該來的。」小潔輕言。怎麼辦?她要怎麼拒絕,才能將他杜絕於生活圈?

  「怕翊橙看見?放心,他在公司。」他苦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潔低頭,不知如何接招。沈默片刻,尷尬橫在當中。終於,勝翊開口打破沈默:「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嗎?」

  她選擇翊橙之後,他仍願意同她當朋友?

  擡眼,她看他,看得心疼心酸。他瘦了,胡須冒出頭,頭發被雨水打亂,領帶歪到一邊,愛整潔的他變得狼狽、小潔咬唇,忍不住伸手,用袖子一次次為他擦去發間垂下的雨水。

  「如果你還想當朋友,我們就是朋友。」小潔答。

  只是朋友,沒有太多牽扯,不會妒嫉猜疑,不會狼狽消瘦。可是呵......說時容易,做時難。

  「是朋友就幫我。」微微激動,勝翊抓起她的手,他的手很冰,像剛在冷水潭裡泡過。

  「幫你?」 她沒聽懂。

  「幫我弄清楚我是誰。」

  「你是邱勝翊,若你搞混了,丫頭可以幫你、翊橙可以幫你,獨獨我幫不了忙,畢竟,我們才認識三個月。」他找錯人了。

  「不,只有妳能幫。」 他口氣堅決。

  「怎麼幫?」

  「帶我回到妳和白歷行的高中時期。」 在那裡,他一定可以找到蛛絲馬跡,證明自己的幻想有意義。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小潔碰碰他的額頭,確定他沒生病。

  「我很清楚。」

  「那你知道我回不去了嗎?就算你有一百個地方像歷行,就算你的還輯思考和歷行統一,你仍然是邱勝翊而不是白歷行,更重要的是,你有一個未婚妻,是愛了你很久很久的丫頭,你們將走入禮堂,就在年底。」她戳破可僧現實,聲音哽咽。

  要是沒有丫頭,也許吧!她會在他身上尋找歷行的影子,並說服自己,他是歷行派來的救贖天使。

  也許他們有機會成雙成對,也許他們的幸福會在彼此的努力間展開,只是......這些假設都不能成立啊!因為他有丫頭,而丫頭是最關心她、照顧她的好朋友。
「我出過車禍。」他憑空冒出一句。

  「很好,你找到一個歷行雷同處。」小潔答得好敷衍,靠在門邊,她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說服他,回到丫頭身邊。

  「我喪失十七歲以前的記憶。」他認真再認真,可惜她心不在焉。

  「更好了,從這裡做延伸,我可以寫一部小說,題目訂作『夏季戀歌』,夠不夠偶像劇?」他弄錯了,愛看八點檔的是meimei,她無法忍受狗血。

  「曼陀珠。」他說、這回只有三個字,卻惹得她猛然擡頭,小潔的認真從這裡開頭。「誰告訴你的?」

  歷行走後,她再不碰這種糖果,小婕不知,翊橙和他更沒道理知道。「愛的羅曼史。」他輕輕吟起旋律。「你......」她說不出話。

  「妳的手指頭太僵硬,愛的羅曼史不能這樣彈,曲子要圓潤溫柔。幸好妳在其它的事情上略勝一籌,不然,就一無是處了。」「略勝一籌?」她喃喃問。

  「對,妳生得出天才,而我生不出來。」搗住嘴巴,這是她和歷行的對話,他怎能知道!? 怎麼能知道呀!仰頭,淚水滑落,她不知該相信什麼。

  「別哭,我不想弄哭妳、不想妳傷心,這些年,妳的難過夠多了。」他冰冰的手熨上她的臉,接收她溫熱淚水。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 我猜,我也許就是離開妳很多年的白歷行。」她頻頻搖頭。

  「我不喜歡你的假設,我以為就這樣了,你的人生、我的人生,我們各自尋找快樂,你怎能可以突然出現,推翻我所有設定?」

  「 對不起,我抱歉。」他將她擁入懷間,輕輕的吻落上她額間,像白歷行對她做的那樣。

  「你不是歷行,真的不是,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近乎哀求了。

  「妳以為我很愛當白歷行?要不是那個夢,要不是蟬聲唧唧的午後,我不當教育部長、妳的公民不必背得那麼強,我們的摔角大戰那天,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困惑迷惘,甚至相信起自己最不屑的怪力亂神......」勝翊語無倫次,假使他真是白歷行,那麼,最難適應的人,不是只有小潔。

  又來,他要翻出多少歷史來讓她相信謬誤,他不是,真的不是。

  「怎麼辦?」 她自問。丫頭的哀怨在眼前、翊橙的不諒解在眼前,他們說好了呀!怎能變卦?可是他說,他是白歷行啊!

  「幫我,我得弄清楚自己是誰,我要知道,那段空白的記憶裡有沒有台灣和吳映潔,如果家人給的全是謊言,我不想這樣過一生。幫我!請妳幫我!」他說得急切。

  「我能幫嗎?」 她問。

  「妳能不幫嗎?」他問。

  他們就這樣對峙,兩兩相望,整理腦海中所有訊息二有可能嗎?他的假設有幾分可能性?

  她自問。她願意相信他不是胡扯,不是胡言亂語?他自問。

  時間在他們中間流逝,一段一段,過去的鏡頭在兩人腦間反復上映,他說服她了,因為他說:「如果家人給的全是謊言,我不想這樣過一生」,沒錯,她也不想在謊言裡度過一生,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歷行是否真的遠行。

  小潔苦笑。「你回去換件衣服,十分鍾後出發,好嗎?」

  「好,十分鍾。」他點頭,走出門,前腳才跨出去,馬上折回來,捧住她的臉,認真問:「妳已經答應了幫忙,別逃跑,好嗎?」 他擔心她出爾反爾?看來,她真的沒給他安全感。

  「我不逃,我就站在這裡,等你十分鍾。」

  「好,我一分鍾都不讓妳多等。」

  他離開,她無力地背貼著門扇。那年,她在圖書館外等他十分鍾,這年,她在門後等十分鍾。

  若答案驚人,白歷行等於邱勝翊,那麼......逝去的十分鍾開啟他們的交情,未來的十分鍾呢?是展望或終曲了?
火車經過桃園後,不再下雨了,陰霾離去。

  黃昏的太陽從窗口射入金光。他轉頭對她微笑,她扯扯唇角。「累嗎?要不要睡一會兒?」 小潔搖頭。「有點餓。」

  「買火車便當?」 勝翊問。

  小潔嫌惡地皺皺眉頭,她痛恨排骨肉,油滋滋的炸肉塊,讓人作惡。

  「我幫妳吃掉排骨。」勝翊說。

  「你......」她驚訝看他。

  「我一直都知道。」

  至於為什麼知道,他不太了解,在敦親睦鄰的訂菜期間,他沒叫過排骨,在他陪她買菜、做飯的日子,他沒考慮過排骨,是潛意識提醒他,她有多偏食,還是殘留的記憶,告訴他,這女孩不好養?

  小潔眉頭皺得更緊了,萬一,他真的是歷行,怎麼辦?

  他的手叠上她的手,輕輕握。「我並不想嚇妳,我們暫時忘記丫頭和翊橙好嗎?」

  「嗯。」 只是暫時,她在心底悄聲提醒。

  「我看過一本書,裡面的句子很有趣。」他很聰明,以書本為話題,容易讓她放松情緒。

  「什麼句子?」

  「不要害怕尚未發生的事情,你要勇敢相信,那些事,傷害不了你。」

  「句子寫得很好,但是我不同意。」

  「為什麼?」

  「我是過來人,我受傷了,並且傷得很重。」

  那時,歷行教她拳擊手的挫折時間,她隱約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了,她問,他不答,然後,她傷了,她的人生全盤改變。

  他無言,她的傷是他造成?

  她偏頭,對他微笑,他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攬過她,正式宣布:「從現在起,所有不好的念頭統統丟掉。」

  然後,他們吃了鐵路便當,勝翊吞掉兩塊排骨。然後,他們夜晚抵達南部,到飯店休息一晚。再然後,他們於隔天清晨回到多年不見的校園。

  站在布告欄前,小潔說:「他站在這裡嘲笑我,他說,如果我真的很想要第一名,樂意為我放水。要親手創造奇跡。」

  我豈是那種想不戰而勝的人?不!我是花木蘭,勝翊沒說話,愣愣地伸出食指在布告欄玻璃鏡面上劃圈圈。

  心嗆兩下,小潔訂著歷行的招牌動作,他把圈圈,在她的名字上她的名字太大眾化,偶爾,湊近她耳邊,惡意問:歷行暖暖的氣息,暖暖地紅了她的耳垂。

  「第一名,好重要?」心嗆未止,勝翊突然靠近,無意間,唇貼上她的耳垂。

  「我來過這裡。」小潔推開勝翊,下意識掩起右耳,嘲弄,噴出暖烘烘氣,那潮紅,開始從耳根子往上竄了吧!

  驀地,他抓起她的手,大步跑向女廁所,她來不及嶺出抗議聲,他先說話。

 「這裡不種花了?我還以為有黃金葛。」勝翊口氣沮喪。小潔臉色驟變,手微微發抖。

  是的,她曾對歷行說「女廁裡的黃金葛,顏色鮮嫩得好漂亮,和外面看到的不一樣。」歷行竟在課後潛入女廁,割下兩截黃金葛,花了兩個月時間,在花盆裡養得茂茂盛盛送她。

  後來,她才知道,那品種叫太陽黃金葛。「我們去圖書館繞繞。」小潔說。勝翊沒反對,初識小潔時的熟悉感在這裡重現,一樹一花、一磚一瓦,似乎曾經存在於他的生命中。

  「我和歷行常在這棵樹下『鬥嘴。』」她碰碰樹干。

  「妳要他離妳遠一點?妳不要同學知道你們的交情很好?」下意識地,他說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話。

  「我想,生病那天,我說過不少話?」小潔尷尬解釋.他沒反駁,但若有所思。走到圖書館前,甫靠近紅色的磚牆,勝翊出口的句子,嚇著了小潔。

  他說:「妳該多想想自己要什麼,別盲目跟著別人追求,因為妳的未來不會和別人相同。」

  她沒答,他縫續往下說。「妳生氣的樣子很美麗,像盛開的聖誕紅,紅得讓人驚艷,惹火妳是我最大的娛樂和興趣,妳說:『我以班長的身分要求你,把考卷寫滿。』

  妳要推薦我當服務股長,妳用上圖書館的時間來威脅我......我真的來過這裡,對不對?我是白歷行,對不對?」
好吧!這次他真的成功嚇到她了,推開勝翊,她跑得又急又快,迅速腳步踩出一個個不規則的叉叉。叉、錯、叉、錯,他的推論全屬錯誤,他不是歷行,他們從未共同擁有曾經......她在心底不斷否定。

  「我記不得過去,但我相信丫頭、外公外婆對我說的每句話,我相信自己從未來過台灣,相信自己在美國土生土長。」他吼叫。

  他在她身後追,飛掠的環境在他腦中奔馳,熟悉寸寸加劇,他來過這裡,每跑一步,他更添確定。

  「丫頭不會說謊,你別為了捏造答案胡亂猜測。」她找到一個薄弱理由反對他。他不停腳,跨開長腿,在校門前將她欄下。

  勝翊抓住她的肩膀?問:「丫頭不說謊,便證明我說謊?妳要用這種推論方式嗎?行!翊橙不說謊,所以他說你們不只是交往,而是深深熱愛對方,這是真的?」

  她愣住,說不上話。「懷疑了?沒錯,翊橙是這樣對我說的,所以我輾轉難安、心緒不寧我每天都問自己,為什麼這句話會讓我尖叫?」小潔仰高下巴,不教淚水淌下。

  「相信我,我也紛亂,我也摸不著頭緒、厘不清自己,我怎會對這裡的每樣事物都感到熟稔?為什麼那些我沒有印象的事跡,一件件沖出我嘴裡?我發誓,妳生病那天,真的沒有說那麼多。」

  「你相信大自然是被北極熊破壞而不是人類?你相信小雞好樂意飛進麥當勞裡,變成香嘖嘖的炸雞滿足我們的腹欲?」 荒謬!從她答應陪他到這裡,就是一場大荒謬。

  「在沒有天文學家之前,人們相信宇宙以地球為中心;在沒有航天員前,中國人認定嫦娥在月球裡哭泣;
沒有比爾蓋茲推翻定律,計算器還是和足球場一樣大;沒有醫學的進步和努力,我根本無法站在這裡。
我以為妳會相信我、支持我可妳一味否定,連基礎的信任都不給。小潔......我真的真的感到不可思議,我真的相信自己就是白歷行。」她傻了又傻。

  「 問問題吧!看妳能問出我幾分潛意識。」 須臾,她問:「如果·......如果你是歷行,學校附近有一家吃到飽的冰店,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可是我很想吃草莓冰。」他沮喪搖頭,該死的,要是他能記起吃到飽的冰店多好。

  草莓冰?他胡說的吧!是瞎貓碰上死老鼠?歷行愛吃草莓冰,卻覺得男生點這種冰太女性化,常要她幫忙買,然後帶回家慢慢享用。

  他從沒進入那家冰店,從未占過老板「吃到飽」的便宜。

  「我在哪裡替你買參考書?」 一試再試,她相信科學,不相信巧合會再發生。

  「 我不知道,我不寫那種東西。」 第二個不知道,勝翊相信自己輸掉兩分。

  但勝翊沮喪時,小潔再度心驚。他沒說錯,歷行從不寫參考書,她買下,到最後,還是由她負責寫完。

  「你知道歷行的家往哪個方向。」

  「不知道,請帶我去好嗎?」她越問越不確定了。

  小潔和勝翊站在白家門口,從鏤花大門往裡瞧。十年,花園裡,歷行種下的桂花長得比人高,芒果結實累累,一年一年,無人理會的果實在母株旁邊發芽、成長。

  「魚池裡有兩條肥到不行的大鯉魚。」勝翊說。不否認了,她再不能自欺欺人。

  「我沒鑰匙,不能帶你進去印證。」勝翊蹲下身,手伸進門後花盆,費了大勁力才將盆栽挪開一點點,這動作讓小潔啞口。

  她怎忘記,平日總有人為勝翊等門,但他仍習慣把鑰匙藏在花盆下面,他說,這叫以備不時之需。他,是個謹慎的男生。

勝翊像挖到法老王的實藏般,樂不可支,再次,他證明,他不是大放厥詞。炫耀似地搖搖手中論匙,插到鑰匙孔裡,試幾次,他才將生銹的鍛門打開。

  「 走吧!」答案要出籠了,勝翊拉起小潔,壓下胸口的蠢蠢欲動,邁開大步往屋裡走。進門,勝翊受到電擊似地。

  「勝翊。」小潔低喚,為他的凝重憂心仲仲。
他環視周遭,牛皮沙發、壁爐、貝殼餐桌......窗台邊的小花盆裡,原本種了聖誕紅是不是?驀地,塵封場景一幕幕躍上,他喘息、他激昂,那些似曾祖似的過去重回身上。

  想起來了!他全想起來了!他激動地搭上小潔肩膀,不詢問,是陳述:「在這裡,妳煮咖啡,搭配我母親做的手工餅干,妳指指窗外的長春籐,說要把這段光陰取名為『長春籐的下午』。」

  小潔點頭,對對對,這是「長春籐的下午」的由來。兩分興奮、五分激昂,他匆匆帶她進廚房,指著爐子說:「在這裡,我第一次做菜,是替妳煮泡面,妳說味道很精采。」

  是啊、是啊!他的泡面裡有蛋、有蛋殼和青菜,還有兩顆外熱內冰、未解凍完畢的大貢丸,他們手牽手跑上樓,進入「歷行」房間。

  雙人床、大書桌,擺設和多年前同模樣,只是窗簾破了、風鈴斷線、厚厚的灰塵布滿櫃子,他打開衣櫃,中由出藍色外套。

  「妳很喜歡這件。」

  「我常借穿。」小潔喘不過氣。

  「妳不平衡,妳在書桌前用功念書,卻考不贏躺在床上、愛念不念的我。」

  抓起桌上的原子筆,勝翊興奮說。「你讓我懷疑爺爺的判斷力,也許我不是星宿,你才是下凡的文曲星。」還需要更多證明?不必了,他可以篤定,自己就是白歷行。

  「來!」他牽她跪到地板,從床底下摸出紙盒。

  「裡面有什麼?」小潔問,這盒子她沒見過。下意識地,他說出讓自己也讓小潔震驚的字眼:「妳!」四眼互望,空氣僵住,勝翊壓在盒面上的手抖著。

  「要打開嗎?」小潔問。

  「嗯。」他篤定點頭,掀開盒蓋,潘多拉的盒子打開,將他塵封的記憶,一一送上來。

  許多舊照片,黑白彩色統統有,小潔在聖誕紅前,她氣得雙眼冒火的容顏、小潔在客廳品嘗咖啡的甜美、小潔在圖書館裡,專注的眼神......小潔、小潔,無數個吳映潔。

  放下盒子,他深吸氣,那暢快,不僅僅是找到記憶。張開手,他說:「小潔,我回來了!」

  她哭了,淚水滴在照片上,男孩回到屬於她的夏季、手撫上他的臉,不一樣的臉,一樣的溫柔,歷行......他是歷行,千真萬確的白歷行啊!記憶或許不在,但愛情深埋。

  「你遲到了,老師說你只請假十天。」再顧不得什麼了,她放聲大哭。

  「對不起,我錯過大考,錯過我們的約定。勝翊說。

  「我替你謄了滿滿的重點考題,你沒回來,我失了心。」投入他懷中,她摟他緊緊。

  「對不起。」抱住她的身體,好開心。

  「你應該保重自己,不應該讓我擔心。」她有滿腹牢騷,存了許多年。

  「對不起。」沒關系,他願意提供胸懷,讓她發洩。

  「你...... 真的真的真的對不起我...... 」

  「我知道,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