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01 20:00:00太皮

蘇州回憶:斑駁的秋涼



(圖片來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7f00fb0102woru.html)

斑駁的秋涼

太皮

  你們往西一直騎,大概個把小時就能到太湖。剛睡醒的博士向我們說,她一隻手拿牙刷,另一隻手擠牙膏。儀的眼睛緊盯着。儀喜歡在牙膏底部擠,博士相反,在頂部擠。

  博士本名叫甚麼我忘記了,她是博士研究生,不是真的博士,住在研究生宿舍。儀與我一樣,是初來乍到的澳門本科生,她獲關照安排住在研究生宿舍,就在博士房間旁。有一回,儀不知跟博士談起甚麼,用充滿粵語風情的普通話說了句有人做禽獸,應該吃竹,博士露出訝異目光,又不好意思問,其實儀要說的是有人在咳嗽,應該吃粥

  博士大概四十歲吧,有一副一看就知是女學霸的外表,圓圓的臉,深度數的眼鏡,油光的馬尾,最重要是那一股霸氣,好像只要她眼睛一揚,就能將本科生手上的書本燒焦似的。那時我們才剛到蘇州上大學不久,一直都不習慣當地人吃麵條分二両四両,也不習慣他們指點方向用東南西北,而博士還是指引我們向西行了。

  儀的室友艷是江蘇人,東南西北難不到她,我便望向她,她點一下頭。有她在,我們有方向。她一頭短髮,黝黑的農民子弟的臉,臉蛋卻是紅紅的,身上雖仍纏繞一股土氣,卻長得相當耐看。大學畢業後我沒再與她聯絡,據那位我也不常見到的儀說,她現在工作得意、家庭美滿。

  這篇文章不是要記敘博士,只是那天她答話的情景突然蹦出來,像眼前掠過的斑鳩,令我想起了太湖之行。秋涼時分,總令我憶起舊日,有時,也會無緣無故嗅到黃綠斑駁的橘子的氣味。差不多二十年前的深秋,在我們騎着自行車由蘇州舊城前往太湖的路上,可以見到一輛又一輛載滿橘子的小貨車。那迷離的匆匆的光景,成為我珍貴的回憶,而那天的行程,就是由博士的話開始的。

  蘇州深秋的早上,清爽中有一點寒涼。我們從蘇州大學當年仍狹小的北門出來,一人一自行車,沿干將東路向西行。

  倒不似現在去吃個飯都要上網先找資料般,那時對行程幾乎一無所知的我們,只帶備總共不到兩百元及一些乾糧食水就起行了。太湖是中小學教科書中要學生記住的中國五大淡水湖之一,那名字,如同金庸梁羽生武俠小說營造的中國文化意象,令當年的我十分嚮往。

  騎行在市區和近郊的印象已與其他記憶糾纏一起,模糊了,只記得干將東路、干將西路、獅山路一直騎下去。我們在蘇州樂園外拍了幾張照片留念,又在木瀆古鎮上逛了一圈。如果那時有百度地圖,我們會知道身處之地其實已離太湖不遠,但不懂得怎樣抵達湖邊。問路,回答說要到東山鎮才能觀賞太湖景色,於是我們繼續沿大路走,有指示牌就按指示牌提示,沒有的話就問路。

  過了近郊的上方山後是一馬平川,沒大樹遮擋的話,可看到無際的田園,也能隱約窺見遠方的太湖。路途中車子沒氣了,很不容易找到路邊出借打氣筒的,收五毛錢一次,是學校的五倍;餓了,便吃預先備好的餅乾和火腿腸。近中午開始有點熱,而大腿內側也慢慢灼痛。路程超乎想像,我們進退兩難,只能互相鼓勵,繼續前行。除此之外,回想起來,整個路程只剩下一些淡淡的、意象般的記憶:秋涼、田園、農村、紅葉和蘆葦所組成的斑駁的色彩,還有沿途見到一車又一車豐收的橘子。我彷彿又嗅到了剖開橘子的氣味。

  我最記得的是遇到一個小女孩的美麗畫面。道路上沒甚麼車,前方有一棵大樹,不知是否楓,葉都紅了,樹下是一些房舍,只見一個小女孩背着我們,孤獨地嫻靜地在路上走着,背着書包,似是剛剛下課。

  我們的自行車好快就追了上去,越過小女孩。我忍不住回頭一望,只見她紅撲撲的臉頰,美麗的大眼睛害羞地偷望我們,只是不記得她是紮單辮還是雙辮。紅葉下,她有點孤獨,我心中湧起了一陣憐惜,從背包中掏出一個蘋果,騎到小女孩面前,遞給她道:請你吃。

  這舉動有點唐突,我擔心嚇怕小女孩,但她稍一猶豫,便微笑着接過蘋果,頭依然害羞地低着。我因她接受我的好意而滿足地笑了,追上同伴,繼續趕路。又回過頭去,只見她珍重地抓緊蘋果,繼續嫻靜地走着。

  同伴笑說我這是十年計劃,等小女孩長大了,好去追求她;我笑說是二十年計劃,畢竟女孩太小。只是臉上掛着笑容,心裡倒是有點對自己的輕舉妄動感到懊悔,皆因怕使到女孩將來對陌生人放下戒心,又怕令她因隨便接受他人東西而被父母責罵。

  到達太湖中的東山鎮時,已是下午三四點了。我們在一個公園瀏覽了一會,吃了些東西,也不記得有沒有細意觀賞太湖景色,只記得是滿足了看到太湖的心願。其實一直的講法是若要觀賞太湖景色,在無錫比蘇州要好,況且湖也太大了,如果單單為了一睹湖水,也沒必要跑到那麼遠去。也罷,就當是到此一遊吧。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去的到底是東山鎮還是西山鎮,自己也搞不清了。

  我們也不敢久留,只見太陽西斜,擔憂回到城區已太晚。好像逗留了一個小時左右便趕回程。天色漸暗,我們又認不得路,不少路段更沒路燈,有時很多車,有時又一輛車都沒有。去程時尚有心情瀏覽景色和休息,回程則根本不敢停下來,又驚又怕,遇到前面大車開高燈,我們進入視覺盲點,撞到路人也不知道。

  最後誤打誤撞,走了條近路,從南邊的人民路回到了蘇州老城區去。我們找間肯德基大吃一頓,正式結束名不正言不順的太湖之行。

  也許,沿途景色很美,也許不,我能記起的已不多了,除了人。我有時會想起那時的儀,想起未曾再會的艷,想起於我生命中逝去無蹤的王博士,也會想起那害羞的小女孩。

  我們的人生有時也真像那種不知因何而去、去過何處也不記得的旅途,沿途發生過的事、遇到過的人,也會隨時間流逝而慢慢淡忘,但就總會有一些人令我們難以忘懷。

  人到中年,這幾年記憶開始衰退了,好多童年的、少年的乃至幾年前出現的人和事都變得依稀乃至遺忘。好多人進入我的生命,又不帶走一絲雲彩地離開,也許某人與我共事過一段日子,分離後我不再想起,直至無意中找到舊照片,才發現曾經存在這麼一個人。又或者從手機通訊錄翻到一個陌生名字,方記起某君來。

  只是,這二十年來,我有時還是會想起蘇州郊外那個小女孩。我知道,她該不會想起過我。她一定遺忘我了。

  小女孩在我生命中出現的時間也許不到五分鐘,但她已化成一種意象,一種令我想起她時,感受到自己的年少無知、自信、對未來的憧憬,以及那本已少得可憐的勇氣。記憶就是如此不公平,佔據你大量實體時間的人,不代表你回憶的頻率更多。

  時光匆匆,二十年真像彈指之間。儘管我在一些人眼中已算早熟,但其實二十年來我依然抗拒成長。我還記得當年打趣說的那個二十年計劃。生命已不容許我多耽擱,而我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我迎來了我的小女孩,我的女兒。

  好吧,那些詩情畫意的記憶儘管忘記吧,今後,我會努力承擔好做一個成年人、一個中年人的角色,我要讓我的女兒可以盡情地成長,盡情地傷春悲秋,盡情地數天上的星星。

(原載於201810月《澳門日報‧新園地》)

日本藤素正品 2020-10-10 15:3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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