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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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是段消失於記憶的歲月,總是走的那麼匆忙,留下淡淡痕跡,淡得幾乎看不著。即使,極力思索,那一點一滴的無邪往事,却盡是這般模模糊糊。
如果有著例外,彷彿不外是生長在貧困艱難的家庭裡,忍受環境的煎熬,那份刻骨銘心,可說自從在母親懷裡就存在了,與生俱有的,如骨與肉。掙扎竟在此時就發生啊!
但是,嚴格地說人類一生,唯一稍微脫難掙扎歲月的,恐怕仍只有童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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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仍然無法享受無邪的童年往事。能夠記取的也只有這個家庭的滄桑,血和淚交織而成的掙扎片斷。或許稍能博得自己莞爾的,是發生在幼稚園的一段糗事,溺濕了褲子而不敢吭聲的情景。這也是我唯一得以和孩子交換童年往事的一段吧!
因此,即使童年往事如煙如霧,我依舊培養溫馨的家庭,讓孩子在快樂甜蜜的時光道中緩緩走過,並且留下許許多多珍貴的記錄,只要我設想得到的,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多享受一份童年,他擁有這個權利,我必須盡到這份義務。
我的孩子將擁有一段脫離掙扎歲月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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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童年開始,每一個步屨似乎都顯得相當沉重。動腦是件令人心煩的工作。雖然如此,腦部運動仍從未間斷。雖然我們正在休息,做自己喜歡從的休閒活動,但是,那些理不清的人事物,紛歧雜亂的節,時時刻刻糾纏著我們,使得短暫的安寧也極為難得,積極與消極便打從這兒寫下分水嶺。
絲毫不向命運妥協的人,開始朝著多方面的路線努力,將過程中所面對的橫逆阻隔,掙扎困頓,視為必然現象,只因為明天會更好的憧憬,不時地鞭策自己前進。當些許的成功展現眼前時,內心便充滿著感恩以及希望,未年必定會瑰麗燦爛的。堅定的聲音響起。而後毫無懊悔的繼續朝向未來的旅程邁去。享受與苦難都成為不太重要的事情了。
然而,總有一些人選擇另一個方向,既然連短暫的安寧也極為難得,那麼不眠不休的奮鬥苦幹,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場空?或者一場無邊的噩夢?我們何苦和日月爭千秋和天地爭萬歲呢?於是,緊緊地把握著每一個美好的今天,今朝有酒就醉在今朝,絶不拖過明朝。沉淪有如猛虎巨獸,一旁虎視眈眈。
人類一生的福禍似乎就在這兒立了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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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為清楚自己所背負的責任,那是多麼地艱鉅,多麼的神聖,即使壓得我喘不過氣,我仍舊毫無怨尤,傾全力付出,以求取最高的報償,雖然我只能擁有一些被分割地七零八落的時間,使自己無法從事理想中的事業,但是,理智告訴我,那是值得的.
生我鞠我育我,親恩大似天,或許說這些,都過於陳腔爛調了,撇開這些道貌岸然的陳義,就從現實的觀點著眼吧!我想許許多多的人都有過相同的經驗,謀求一份溫飽的頭路是相當困難的,除非自己具備了某種特殊的才能,否則不頭破血流也得傷痕累累.謀職都這般重重障礙了,何況想在同儕中出類拔萃呢!兩倍、三倍….的精力又算得了什麼?
尤其面對社會時局的變遷,淘汰率日益提高,能夠擁有溫飽的生活,或許就該謝天謝地了,因此,我絲毫不敢懈怠,戰戰兢兢的工作著.畢竟,自己是塊什麼料子,有多大的本領,自己清楚得很,這並非妄自菲薄,而是不爭的事實,事實是勿庸雄辯的,只有埋頭苦幹的打拼吧!
或許,打拼也是掙扎的另一種形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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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一道迎頭襲來,許許多多的打拼確實是換得數不盡的掙扎,就在精氣神透支到達某一極限開始,必定併發克服不了的倦怠.職業倦怠症幾乎在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曾經出現過;面對此種難題,人們又不得忍受煎熬,好死總比不上歹活吧!即使倦怠還是必須支撐;即使支撐不了,也得等倒地不起時再說了;畢竟,沒有支出那能獲得呢!
支出與獲得正是在相互掙扎間產生的,雖然兩者往往無法成正比,但是,這怪不得誰也怨不了任何人,並沒有人強迫我們非得接受不可啊!只不過是為了自己需要生存下去罷了!
這是一種不得不妥協的條件!凡是需要繼續在這個塵世扮演一個角色(不管是主角或是配角)的人都必須認命的.或許認命也是不可預估的福吧!許多人都朝著那個方向走去,走向茫然未知的曠野。
曠野無數的狼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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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是那匹躲在暗角一隅,偷偷飲泣的狼嗎?有時候,我都會認為自己正是那匹突變的狼,否則,怎麼都聽不見自己的嘷聲.我知道自己絕非是滿足於現狀,易於妥協的人,因為,我不只一次的告訴自己,我必須無愧於自己充滿陽剛的名字,那豪情萬丈的名字是我的符號,是頂天立地的勞動者.
偉大的勞動者啊!竟是這般地充滿淒清、充滿無奈!我必須一一的承受,那是毫無選擇的,唯有毫無選擇的勞動下,我們的付出才得以延續,我們的生活才不至於斷層,這樣的體認不是一朝夕形成的,而是浪跡風塵數十載的教訓.所謂的傑出,所謂的賞識,終歸抵擋不住現實利益的判決.畢竟,在勞動的過程中,往往會做錯了某些極為莫名其妙的事例,那就是不可原諒的,必須接受嚴厲的懲戒.懲戒的程度經常是飽一餐挨餓受凍數日.我怎能不戰戰兢兢的捧著工作.
我相信自己的細心,更信賴自己的小心翼翼,正因如此,繃緊的神經,使得自己極為敏銳的感受到掙扎的頻率,相對地倦怠的來臨就非常地強烈,我知道,我卻只能若無其事,再大的苦難,我都必須隱藏內心深處,不得表露,不得形諸於色,否則,我將跌落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了.而那些尚未清償的責任又將如何呢?任何人都沒有義務為我償清那些責任啊!
因此,我終歸必須無止盡的進行掙扎的演出,即使過程有如何行屍走肉,我仍能完成自己扮演的角色.這就夠了!何必多加揣測那匹躲在暗角一隅,偷偷飲泣的狼是不是自己呢?
儘管在我內心滾動、翻騰的血液逐漸移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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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人都是一匹狼獨來獨往的狼.這是無可爭議的.狼的習性早為我們深知且為不知不覺當中模仿的對象.所以,大多數人都在自己四週樹立一道高牆,都懂得如何保護自己,親暱的難友也罷,還是保著一點點距離吧!距離的空間正是我們得以思考,得以評判的空間.
生存在這樣的一個世代,不善用思考是相當糟糕的.通過思考的大道,我們不至於唐唐突突的裸露自我,我們將會冷靜的衡量輕重,所有的該與不該都操之於自己的拿捏之間,我們將會很有分寸的周旋於必須面對的人事物等種種,生命的延續便可以長長久久,綿延不斷.
否則,我們的日子真的難以為繼啊!不單單需要面對對內心世界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那種衝擊是無以倫比的掙扎;更需要應付的是外在現狀的鞭笞,那份鞭笞是不含情感的落下.這樣的生活,煉獄般的煎熬,僅僅留存一點點的情趣,迅速地自我們週遭消失.
沒有情趣的世界開始呈現,一個個行屍走肉的面首從我們眼界掠過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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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骨的寒風襲來.我經常有著這樣的感覺,不管是漫漫長夜踽踽獨行或是午夜燈下疾書;不管是炎熱時節或是涼風徐徐.我總是潛意識的心悸,而後久久難安.為什麼?這個疑問一直盤踞不散.
是否曾經做過虧心事?自幼及長,自己都那般昂然的走過每一個階段,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就因為生活過於正正方方才如此平平淡淡,也造成自己個性上的木訥,不善於與人交際應對,經常顯得笨手笨腳.凡事無法單純的只以言語去處理,而必須以行動解決,往往費時費力而又難圓滿.那時的心境是異常的紊亂,我卻時時刻刻面對這樣的紛擾.
我將大部份能夠自由運用的時間都花費在冷靜的沈思當中,越是沈思,越發覺自己的存在是多麼的卑微、渺小.甚至不存在.這並非是否定自己或輕視自己,而是一種深切且透徹的自我認知,因此,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在自己四週樹立一道高牆,讓一切橫逆自由奔走,加諸己身,而後,毫無保留的紀錄,我想,對於孩子日後將有所助益吧!即使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或許,我的情趣就是建立在這個觀點吧!所有的喜怒哀樂從這兒出發,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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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誕生是人們進入另一個階段的開始,婚姻生活的中心點自然地轉移至孩子身上.這是另一種情趣的產生!每個人都能會心感受.
我們都將全部的愛加諸孩子,我們都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孩子,聰明、可愛、活潑….等等,從孩子的身上,我們彷彿找到遺失很久的夢想,我們彷彿找到一帖醫治心靈的特效藥,所有的掙扎都可暫時擱置一旁.甚至遺忘,因為,希望在我們內心孳長.
那是一股生生不息的動力.孩子的笑意給予我們極大的滿足,孩子的健康是我們的榮耀,我們在人世的掙扎歲月都是那麼地富有價值和意義啊!當孩子悲傷,孩子憂愁,孩子體弱多病時,我們便又深深自責,為何關切不夠,為何照顧不週,為何不更加努力,讓孩子擁有一個更為舒適的環境呢?
孩子確實成為生活上極為重要的一個變數.緊緊扣住我們的喜怒哀樂,即使如此,我們仍樂意為孩子奉獻一切,心甘情願,未曾企圖獲取回報或懷有任何目的,為孩子創造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天空,那是天使的天空.
每個孩子都是天使,重新彩繪我們即將暗淡的情趣,掙扎的歲月裡彷彿綻放一絲絲的平和…..
人世是否有了新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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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人世是否有了新的契機,我只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再那麼地單調和枯燥,當我的孩子降臨,和我簽定父子關係的協議開始,除了工作之外,我將全部的精神投注於那份協議上,為孩子建立備忘錄,為孩子留下珍貴的聲音與鏡頭,為孩子創造書簡等等,這些行動,除了以「愛」這個字眼來詮釋之外,我想另外一項重點是得以讓我完完全全忘記掙扎的過程.掙扎的過程是多麼地慘不忍睹啊!
友人都說我過於溺愛孩子.是否溺愛?我自己明白,任何人都有自己教養孩子的方法和立論.只要懂得方法就不至於溺愛.我更相信,我的孩子不會和溫室中的花朵一般的脆弱,至少他可以曠野獨行而無懼.在孩子逐漸成長的日子裡,我將適時的提供修正的意見,讓他參考調整.
或許,在我殘餘的歲月當中,孩子將成為最重要的一部份,更可說是生命全部的投注,這絕非誇大其辭.每當忙碌的工作之餘,孩子純真的笑意立即浮上心頭,總之我想起,自己能夠給予孩子一個怎樣的環境?越想就越為掛慮自己的一切,能力、健康、脾氣….等等,蜂擁而出,想到最後,都是以──為孩子留下健康的父親──這句話做為結束。
再怎麼樣,唯有先求自己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否則,談論給予孩子什麼什麼,都是空談.如果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造成難以彌補的遺憾嗎?那樣的遺憾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在我內心深處時時隱藏這份駭怕.我的駭怕竟然和我的阿爸相同.有時候,我竟然不得不相信命運的永宿.能夠創造嗎?能夠跳脫固定窠臼嗎?難怪掙扎是每一個人必須背負的使命!
我幾乎懷疑:孩子的天空會成為天使的天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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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對父母眼中,孩子都是可愛的天使。而事實上呢?這樣的生活環境由不得我們不採取存疑的態度,因為,每一時每一刻我們都幾乎處於奔命的狀態,能夠提供給孩子的時間少的可憐。孩子是誰的?面對這個現象,誰能知道孩子到底是誰的?
尤其是維持溫飽的勞動者,多一份勞動就增加一份機會,任何人都拼命的抓住機會。只有眼前的機會對我們而言是真實的,豈能不把握,畢竟,明天是多麼遙遠的未知,或許立即面臨坐吃山空的窘境也說不定,那時全家的生活就陷於萬劫不復了。因此,能夠溫飽,孩子──自求多福了。
我們的上一代到我們這一代竟然都面臨類似的命運啊!也因此,我們得以深深地體會到人父人母的偉大,即使我們並無祖上餘蔭可承,即使我們在艱難的邊緣掙扎,我們仍應感恩,感恩的心使我們產生一股後續的動力,傳繼孩子。
在孩子身上,我們又印證──雙親的愛是唯一的,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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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說自己能夠貼切的感受阿爸阿母完完全全的愛。那分感恩的激動於是永遠在我內心擺盪。
阿爸母像許許多多升斗小民一般努力的打拼,打拼的結果仍然只維持這個家在溫飽的邊緣,以及和年歲不成比例的蒼老,那是掙扎歲月的痕跡。每一道痕跡都寫滿滄桑,都是一段令人心酸哀痛的故事。
聽說老姐上學時的制服是用墨汁染色的;聽說阿爸的每一個同事利用各種門路成為富裕的人;而我阿爸竟然善良的遭人陷害,這就是弱肉強食的社會,我知道阿爸的心是悒鬱的,但我也知道阿爸自始至終全無悔恨,他是無愧於天地之間的,這樣的阿爸令人敬愛,令人為榮。
因此,儘管貧因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日子,我仍舊固守著阿爸的操守,那將是永世傳家的門風。在這個前提之下,我可以想像自己日後的體能狀況,阿爸那老牛拖破車的氣喘聲時時刻刻縈繞,壓迫我萎縮的心。
我相當明瞭上一代的病痛往往戮傷這一代的歲月,掙扎的歲月更形猙獰。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必須忍受這樣的夢魘,即使掙扎也都是為了自己的理念,唯有這樣方能全力以赴,成就自我。
這就是愛,完完全全的愛,毫無所求,毫無所怨,至死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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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往往是一件令人難以忍受的事實。生為人似乎都必須經過這樣的威脅,一有某種異樣發生,便如臨大敵,更甚者有如世界末日到來。這種煎熬,在掙扎的歲月當中,應該是相當特殊的經驗,絶無僅有。
而對於當事者自身而言,死亡的過往往是短暫的,瞬間消失,然後一切都亳無意義存在了。掙扎歲月就在這兒終結,是喜是悲?見仁見智吧!畢竟,爭執也是毫無定論的。那個未知的世界,我們仍舊無法一窺究竟啊!
儘管未知繼續存在著,蒙上一層神袐的色彩,穿鑿附會,令人半信半疑,信是迷信,不信又恐大難臨頭,就在進退兩難間,我們不得不再次面臨考驗。逝者已矣,生者何堪,這更是一項考驗。我們總是不得不接受死亡的種種撞擊。
即使是一個窮凶惡極的人,對於親人的死亡也必定會哀慟數月,這是人性本能,更何況我們都是平平凡凡之輩,因此,心中的支柱彷彿斷落的感覺必會產生,我們也頓時失去平衡,這將是多麼嚴重的歷程啊!
我們多麼無奈地都必須去接受死亡!過橋!放一大串!長長的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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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的遽然離去,搞亂了全的生活秩序。一時間,完全無法適應那樣的日子,彷彿失落了什麼似的,即使已經年過三十,仍感生活憑恃從此不再平穩,那是心靈上的倚靠,就好比在每一位父母眼中,孩子總是長不大的想法是相同的。所以,總是難以相信阿爸真的離去了。
總覺得阿爸仍坐在床頭看書閱報,這個印象多麼地鮮明強烈,活生生的曳立眼前。當阿爸身體狀況一天天衰敗時,他的生活範圍就只限定在床頭了,好幾年,我經常都有落淚的衝動,看見他的模樣,仍操勞家裏每一個人,尤其是我的一切。呵!我知道,這是不孝,天打雷劈啊!可是….却莫可奈何!
莫可奈何的歲月,好幾個夜晚,睡夢中突然被阿母高聲驚醒,我都嚇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地從樓上衝下來,待發現阿爸仍然好好地躺在那兒睡著,神經立即鬆弛,整個人差點昏厥。這般地感受刻骨銘心,直至今日,夜半,一絲絲細微聲音,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坐起。彷彿,我看見阿爸。
阿爸離去前那一剎那流下的淚珠,最後的淚珠是我擦拭的,長久以來,那顆珠在我內心滾盪,每一次滾盪都引起極為劇烈的掙扎,阿爸真的離去了嗎?我好懷疑!我幾乎忘記阿爸已經離去的事實,都以為阿爸仍和我們共同生活著,好幾次下班回家,差點就呼喚出──阿爸,我回來了!
阿爸,我回來了!您却不見!每當午夜獨坐,眼前立即浮現阿爸臨別景況,淚水往往情不自禁奪眶而出,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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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歲漸長,人們越是學會隱藏著自己的情感,即使內心激動不已,淘湧澎湃,表面上看到的仍是一張冷漠的臉龐,讓人無從臆測他人的起伏變化。或許,這也是一種保護自己的必要措施!越讓人猜測不著,越能降低遭受傷害的機率。這就是現代。
越來越現代的時局,造成許許多多日益尖銳的事端,那些,我們都必須一一接收,接收的訊號越是頻繁,我們越發小心的表露自己,於是,終於一步一步地走向孤獨。唯有在封閉的,孤獨天地裡,我們才得以疏解神經,而後呢?我們是否會有歡愉?是否會有幸福?那真只有天曉了,誰也難以預測!只知道存在著某一關鍵性的變數。而誰是變數?
每一個個體都存在著各自不同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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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自己的變數是什麼呢?我極為清楚。但是,一年過去一年開始,我仍然存在於繃緊神經的世界之中,活著是件多麼艱辛、多麼孤獨的事,即使熙攘的人羣、吵雜的伴唱咖啡店裡,感受仍是一層層的冷冽,我禁不住的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密密的。
年輕時,曾自我陶醉的寫下──唯有孤獨,方能掌握自己的靈魂。唯有掌握自己的靈魂,方可拒絶寂寞。而今,歲月逐漸蒼老,靈魂是什麼?却一直困惑著我。不知靈魂是何物又從何掌握呢?孤獨仍在每一個深夜吞噬著青春,忽然間湧起的懼怕倒不是寂寞,而是空洞……..覺得存在委實是件毫無意義,多餘的罷了!
這樣的人生,像火車固定地奔馳在軌道上,唯一的目的就是終點,換句話來說是「等死」。我絶不甘心自己墜入這等境界,未免白來世上一遭了。即使兩袖清風,我依舊頂天立地,再多的即使,最重要的,我必得無愧自己充滿陽剛的名字。那充滿豪情萬丈的符號。
因此,清苦的日子,除了以嬉笑聲麻痺情緒,妥切的保護自己外,我將自己的時間劃分地極為清楚,何時和孩子遊玩,何時閱讀消遣性的書報,何時嚴肅的實踐自己的興趣,悲涼雖是難免,却應該是最優等的安排吧!
我知道,如果單單講求歡愉,我必須將較多的時間花在孩子身上。即使不和孩子遊玩,只是看著孩子展現的肢體語言,往往會有令人感動和雀躍的訊息傳來,那時,幸福必然充滿心底,可是,幸福之外呢?
我不知道,人類的降臨單純的為了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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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實在是有著太多的疑問?太多解不開的謎底?而活下去才是最根本的原則吧!歲月總有終點,掙扎也將有結束的一天。只要我們不去瞭解歲月何時走到終點,掙扎何時結束,我們都是充滿希望地一群啊!
希望在那裡?唯有自己去填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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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屬於孩子的時間。
牽著孩子的手,慢慢地走著,走著。
忽然間,孩子抬起頭,手指著遠方。
「爸爸!月亮是被誰吃掉的…..」
月亮?吃掉?
我的心弦深深地震動,這麼單純的問題,却引發我想像目前的處境,這般早熟的現代啊!對於孩子,掙扎的歲月不應該來得那麼迅速….
於是,我創造出一篇生動完美的童話。就讓掙扎繼續隱匿在歲月裏吧!
公演的日子逐漸逐漸近了──
─1988.7青年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