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婦人，妳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
妳生於何時？來自何處？——我不知道。
妳為什麼在地上挖洞？——我不知道。
妳在這裡多久了？——我不知道。
你為什麼咬友誼之手？——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我們不會害妳嗎？——我不知道。
妳站在哪一方？——我不知道。
戰爭正進行著，妳必須有所選擇。——我不知道。
妳的村子還在嗎？——我不知道。
這些是妳的孩子嗎？——是的。
──辛波絲卡，〈越南〉

這首辛波絲卡的〈越南〉 ，描寫的是越戰時一位婦人與某人的對話。

一首質地美好的詩，總帶著充分的歧異性，給讀者足夠的空間參與、感受、洗滌。這首詩便擁有著這樣的質地。這裡至少有兩種相歧的閱讀方式：究竟，這位向婦人提出問題的人，他的角色究竟為何？是戰爭的參與者？或是戰爭的旁觀者？但無論是參與者或是旁觀者，這首詩總透露出某種悲痛的感覺於其中。
於是我們可以提出一個問題：究竟，戰爭——這個當代人間最大的苦難——他所蘊含的巨大悲傷，究竟是如何被人觀看的？

作為一個戰爭的參與者、介入者，他們的參與介入，究竟是止息痛苦的手段，抑或是增加更多的痛苦？作為一個戰爭的旁觀者，他的旁觀是否透露出冷漠與無情，使得痛苦無止息的於這個世間不斷的發生？這類的問題，彷彿有史以來，就不斷的被提起、被爭論著。每一代每一帶的人們，都面臨著各自的苦難。

這樣的爭論，在當代哲學、文化研究的圈子裡，有個著名的論戰。這場論戰的雙方，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 1933-2004）和尚‧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 1929-2007）都已經過世了，但這個爭議決對會延續下去，苦難彷彿幽靈一般，恐怕會繼續縈繞著人類，而桑塔格和布希亞不過是暫時被附著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