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27 12:35:54水月

我們家的金漆招牌


    姊姊跟澳門欠缺長相廝守的緣分。自高小在香港唸書開始,她的人生也許就注定了和澳門合久必分的旅程。姊姊中學回到澳門,大學在台灣,之後又去了葡國,好不容易回到澳門工作,沒幾年便移民美國。母親過世後,大概是在感情上丢不下我們幾個“小的”,便在澳門安頓下來。晃眼十多年過去了,是姊姊在澳門生活最長的一段日子。

    在我幾乎忘掉我們家曾經是澳門蛋業五家經營者之一時,姊姊跟我和妹妹說:妳們倆誰負責保存舖頭的招牌?哦,我們家的招牌還在啊,還以為我放在銀行保險箱裡的爺爺遺囑,已經是最有歷史價値的家傳之寳!

    現在這塊金漆招牌就歸我保管了。將來,將來很難說。

    父親歿後,爺爺繼續在香港經營蛋業,母親守着澳門這家舖子,養大了我們四個。可惜我們就像許多老行業的後代一樣,無心繼承,讓祖業終結。心底裡沒一絲留戀,也沒有覺得慚愧。畢竟每個人的人生怎樣走,不是祖先的一份家業可以左右的。

    我們家與澳門蛋業交匯的那段歷史,像塵埃一樣飛散了。都怪我。要是我的寫作興趣早些養成,一定不會放過這一段家史、蛋史的。遺憾的是,九三年因業主收回物業,五家蛋業之一的我們結業了。當年,母親是一心想讓弟弟繼承的,無奈弟弟身體不好,也對專門批發內地雞鴨蛋的行業沒興趣。我們家的舖子,雖說是五家之一,然而也不是甚麼大生意,賺的錢僅足一家餬口。爺爺那一紙遺囑,內容是把這盤生意和鄕下的祖屋交給長子嫡孫的弟弟。但是,蛋舖結業了,祖屋嘛,我們連鄕下也沒回去過,沒人認得,也認不得人。於是,我們家的“產業”算是栽在咱姐弟手裡了。

    隨着姊姊搬遷,兩件家傳之寳,如今都在我手。金漆招牌爬滿灰塵,或者它不甘心被我們遺忘,如塵埃飄散後還是要落下那樣。老實說,我捨不得姊姊,雖然這一次她和姐夫只是遷往一水之間的香港居住。姊姊說香港很近,隨時可回來飯聚。我打趣她:咱們以後有三百元(船票費用)的距離。

    凝望着金漆招牌,一堵破舊的磚牆和母親打着算盤的畫面,油然浮現眼前……

(上)

(原載澳門日報)  2014.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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