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異父異母:是老爸也是老媽。(2014.12.25)
婚姻平權法案日前遭法務部反對,法務部列出的反對理由之一是:「違反親子關係的血統真實認定原則」。護家盟也曾提出:「沒有血緣的孩子是得不到愛」的觀點。以下是本刊在二○一一做的採訪,二個家庭故事,成員的組成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一樣有滿滿的愛。愛的形式有很多種,家庭的樣貌也可以不一樣。
他們的父子情緣至今也不過四年,小豆的生父遠在高雄,四年前小豆的母親過世,小豆便投靠了生父的好友阿骨,言談中,他稱生父為「那個爸爸」,反倒是沒有血緣的阿骨成了:「把拔。」
三十八歲的阿骨也是男同志:「我一直想要有個小孩,但台灣根本沒辦法領養,當他叫我把拔,感覺空氣中都開出花朵了。」彼時小豆的母親剛過世,只有媽媽叫他寶寶,他現在把這個特權給了阿骨。
小豆說:「一開始,我是恨那個爸爸的。」他的生父早年染了毒癮,老婆受不了便帶著小豆逃到新竹。小豆小學畢業後,父親戒了毒,也在南部做了頗具規模的生意,此時媽媽卻憂鬱症纏身,曾數度自殺,還是國中生的小豆,每天出門前得把各種銳器收好。
事 情最後還是發生了,高一那年,小豆放學回家發現母親割腕上吊,「我覺得是那個爸爸害我失去媽媽的。」生父不放心他一個人在新竹獨居,便要阿骨常去看他,阿 骨則勸小豆要原諒生父,「他(生父)也內疚,只是傳統大男人,不懂得表達,偶而回新竹,到家已經半夜了,還會打開寶寶房間問說要不要幫忙整理房間,半夜 耶,寶寶氣死了,其實他爸只是找藉口想跟他聊天而已。」小豆說,生父只會給錢打發他,阿骨則說:「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怎麼進入你的世界。有一天,你一定會原諒他的。」
小豆在學校的家長連絡欄寫的也是阿骨的名字和電話,「有次,半夜二點我接到警察電話,說寶寶醉倒在路邊,我馬上叫了計程車接他,他才十幾歲就跟人學酗酒, 還在車上一直吐,我心想下車一定要賞他幾個耳光。」結果,下車時,小豆捉住阿骨的手臂把臉頰塞了過去:「把拔,對不起,我想媽媽…。」那一刻,阿骨心軟 了。
阿骨講著講著也哽咽了,「我聽了也心酸啊,他就一整夜抱著我的手睡…。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是他爸,也是他媽了。」有了阿骨的陪伴,小豆從此沒再爛醉。母親過世那年,小豆整年放空,書也不念了,阿骨每天下班就盯著他的功課,擔心他不吃早餐,凌晨五點就起床做早餐。
兒 子最近考上台北的大學,要離開新竹了,阿骨比誰都還高興,嘴上不說,但他也比誰都還在乎兒子要離家了。他們每週末出門吃飯、逛街、對男人評頭論足,每到百 貨公司、大賣場,就自拍合照,「做個紀念吧,以後不見得有這麼多的機會在一起了。」感傷的片刻都是那麼一剎那而已,小豆說爸爸講話很賤,愛說他長得像雞母 蟲(又白又肥),愛講他挑的男人很差,送去給慈濟回收都沒人要。但小豆始終咯咯笑著:「他真的很關心我,幸好有他…。」
很多人會問阿骨:「你跟你兒子上過床吧?」這種問題會瞬間觸怒他:「他媽的,你們腦袋只有性交這種事嗎?連兒子都能搞,問這種問題還是人嗎?」明明是沒有血緣的人,卻在人倫關係上畫出了界限。
阿 骨常跟小豆說:「把拔工作穩定,老了也不怕沒飯吃,不用你養,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空的話,記得回來看把拔…。」會擔心小豆離你愈來愈遠嗎?「我們沒 有血緣,以後怎樣更難說,我只是希望他記得,在他人生最混亂的那幾年,有個把拔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渡過,這樣就夠了。」
小豆其實不太清楚,阿骨跟他母親一樣也有憂鬱症,「有了兒子後,很少發病了,我也不想讓他擔心。」對他有什麼期望嗎?他沉默了一陣,才說:「我希望他快樂。」
(撰文:鄭進耀)
*原文出處:http://www.nextmag.com.tw/breaking-news/people/20141225/12298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