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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彩虹媒體獎英文類最佳報導《邊緣人生》。(2014.01.10)

中國彩虹媒體獎英文類最佳報導《邊緣人生》

  圖:Karen Liao曾兩度向家人出櫃,一次是承認同性戀者,一次是承認跨性別者,但家人都拒絕接受。Liao一直致力於中國跨性別社區的研究和平權運動。(攝影:Li Hao/環球時報)

  作者: Yin Lu (環球時報) 譯者: Yi Pu (淡藍網)
  

  本文原載於《環球時報》英文版(Global Times),曾榮獲第三屆中國彩虹媒體獎英文類最佳新聞報導獎。

  《邊緣人生On the Edge》

  Acid Chen看上去與北京大學咖啡廳裡的年輕女顧客們沒什麼不同。她身材高挑,秀髮披肩,一對可愛的酒窩總會在笑臉上浮現。她伸出手,從時髦搭配修身褲的牛仔短褲口袋裡取出一盒藥丸。

  “這就是我說過的雌激素藥片,”她用低沉的聲音解釋,“我每天都會服用。”24歲的Chen出生時是男性,自我認同是女性。性意識覺醒後,她幾乎每天都覺得自己被困在錯誤的身體裡。

  社會並沒有幫助她順利轉變為女性,每天都可能遭遇的歧視時刻提醒著她和其他不遵循性別陳規的人們,平權之路依然漫長。

  跨越性別界限

  11月20日是世界跨性別者紀念日,這一天是為了紀念那些因跨性別恐懼症(transphobic)而慘遭殺害的人士。儘管相比世界其他地區,中國極少發生類似案件,但Chen說這一天對她很重要,因為人們在談論同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LGBT/同志)權利時常常忽略T (Transgender/跨性別者),而這個紀念日能提高人們對跨性別者權利的關注。

  “LGB(同性戀和雙性戀)與T的主要區別在於前者更關心能否找到理想的伴侶,而後者更關注自我定義。我逐漸意識到,最重要的不是伴侶是誰,而是我自己是誰。”Chen說。

  Chen在北京一個價值觀念保守的家庭長大。2006年她離開家,前往湖南長沙讀大學。

  Chen為自己的性別困惑了很長時間,直到她偶然在網上發現一個跨性別社區,才真正了解跨性別的存在。她對社區裡的許多內容產生共鳴,堅定了做女人的決心。

  “我在高中和大學時期深感迷茫。我曾以為自己是男同性戀者,所以試著追求男孩,但總是很彆扭。後來我覺得一定是出了大錯。”Chen現在是一名電氣工程師,準備在2014年接受變性手術。

  轉折點出現在2006年去西藏的火車之旅。她孤身一人滿腹心思,突然覺得很想穿女裝。她買了一件肩部有可愛蝴蝶結的粉紅T卹——這樣的舉動曾遭到同學奚落。

  Chen不再畏懼,繼續通過相對保守的服裝來探索自己女性的一面:她購買了一件白色帽衫、一條牛仔褲和一雙紅色帆布鞋。這只是她衣櫃大翻新的開端,女性服飾逐漸取代了過去的男裝。

  爭取支持

  2011年5月,Chen利用一次商務旅行回到北京,見到了母親,她的女性形象迎來母親質疑的目光。兩人僵持15分鐘後,Chen小聲說:“我想變性。”如同很多向家人吐露心聲的跨性別者,Chen也遭到拒絕和排斥。

  “我們從來都無法在這個問題上說通,我們總在爭吵。”Chen如此談論向父母出櫃的經歷。幸運的是,Chen的祖母表態支持。“我想這是因為(祖父母們)不像爸媽那樣對我有太多期望。”Chen說。

  接觸北京同誌中心和愛白文化教育中心等組織後,Chen對自己的變性者身份更加自信,還成為倡導同志權利的非政府組織愛白的志願者。

  “每個人都有一個安適空間,但性別並非界限分明。只要你處於自己的安適空間,一切都會很好。”Chen說。

  Chen認為,“跨性別者最好的生存技巧是低調”,而不是通過驕傲集會或公眾示威來提升跨性別權利。

  “我知道有很多企業高管和科學家是跨​​性別者。若想'隱形',就得讓(女性化)外表騙過別人。”她說。

  新外表,新人格

  Chen的變性過程並非一蹴而就,這始於2008年2月她決定留長發。

  “(作為跨性別者)面臨衣著、髮型、嗓音、荷爾蒙、變性手術等很多選擇。我決定從髮型著手,因為服用激素並不適合'新手'。改變穿衣風格(女裝)在當時的大學裡並不現實。”她說。

  大約一年前,當她服用雌激素藥片,開始荷爾蒙替換療法的第一步時,她開始考慮要不要接受變性手術。她希望在泰國進行成為女人的最後一步。

  Chen沒有把手術一事告訴家人。“我想他們已經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無所謂。不管他們有什麼反應,我都會​​平靜接受。我覺得他們不會再乾涉我的生活。”她說。

中國彩虹媒體獎英文類最佳報導《邊緣人生》

劉,貴州黔程女同社區執行負責人,生理性別女性,自我認同男性

  法律、醫療困境

  根據2009年6月中國衛生部網站發布的聲明,中國第一部變性手術指導條例草案規定,當事人在完成手術後,必須得到公安機關的書面同意,才能改變身份證上的性別。

  這樣的規定可能會讓Chen這樣的人去國外尋求手術機會,同時也導致許多中國跨性別者選擇在家開刀。24歲的Sam(化名)生理性別是女性,自我認同為男性,他於2013年1月在上海人民解放軍第411醫院接受了乳房切除手術。

  自行偽造父母同意書後,Sam獨自去醫院完成了手術。Sam說他的母親接受他有女朋友,但反對他做手術。

  “手術費約15萬元,需要很久才能讓身體復元。醫生警告過我,動手術有損長期健康。”Sam說。

  Sam參與了聯合國開發計劃署11月10日在北京舉辦的中國/亞洲跨性別社區圓桌峰會。

  來自中國和世界各地的跨性別社區領袖參與了此次對話,共商健康與社會議題,以及推進人權和對抗歧視的措施。

  Sam提出,對於像他這樣希望通過手術變性的跨性別者來說,目前最緊迫的問題之一是醫療保險。

  北京同志支持網絡“同語”項目總監Karen Liao表示,中國跨性別者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他們的情況被視為“先天性病變”,“變性訴求被病理化,改變身體被視為對這種'病'的'治療'”。

  Sam介紹,大部分變性相關手術會在醫院的皮膚科或整形外科完成。要改變身份證上的性別,公安部門必須取得醫生開具的通過變性手術“成功矯治雌雄同體”的證明。

  “我們只能把自己當成實驗室白鼠,因為沒有醫生會在進行荷爾蒙替代治療時給你醫學指導。”Sam說,他與其他跨性別者都只能向心理醫生求助。

  中國跨性別者還面臨學歷不被認可的問題,這可能會造成就業困難。“學歷證書的性別無法變更,讓求職變得麻煩重重。”Sam補充道。

中國彩虹媒體獎英文類最佳報導《邊緣人生》

《性別是條毛毛蟲》,Karen Liao翻譯

  模糊界限

  與許多跨性別者一樣,Sam更願意被歸類為“同性戀”而不是跨性別者,因為以同性戀者身份出櫃,比宣布自己生來是女人更容易讓人們接受。“我覺得自己在兩個性別之間游移。社會已經不公平,跨性別者即使在同誌社區裡也被忽視。”他說。

  另一位僅透露姓氏的劉姓受訪者坦承,幾個月前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個困在女性身體裡的男人。這位貴州黔程女同社區負責人在與一些跨性別朋友相處後才得到這個啟示。

  “我從小就覺得自己和別的女生不一樣。我喜歡女孩,但不明白為何自己也是女孩。我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體,除了想成為男孩之外別無所求。”劉說。他沒有多少選擇,因為他覺得貴州人“沒有準備好接受變性者”。

  劉苦陷“非男人”境地。由於擔心被排斥,他無法接受變性手術,只能每天用緊身胸衣來束縛胸部,淋浴時也不願看到自己的身體。他迴避親密接觸,只用男洗手間,但填表格時仍在“性別”一欄寫上“女”。

  擁有人類學碩士學位的他最近翻譯出版了一部性別著作,名為《性別是條毛毛蟲》(Gender Outlaw: On Men, Women and the Rest of Us. 1995),美國作者Kate Bornstein在書中記錄了自己作為一名跨性別者的成長故事。

  “我一直了解性傾向的流動性,但三年前閱讀這本書之前,我並未意識到性別也有流動性。”Liao說。他的生理性別是女性,但他認為自己既非男性也非女性。最近Liao第二次向父母出櫃,上一次他告訴父母自己是女同性戀者。父母的反應都是拒絕接受。

  “這是一個自我質疑的過程。任何人和任何事物都可以被質疑、解構和重建。”Liao說。

  (淡藍網編譯,如需轉載或引述內容,請註明來源為淡藍網Danla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