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廚房準備午餐，三歲孫女滿臉委屈，跑進來抱著我，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我一頭霧水，探頭問正在客廳看報的老公發生啥事？原來孫女在小凳子跳上跳下，平常惜字如金的老公一時心急大叫：「不要跳了，會跌倒受傷！」未曾看過阿公大聲說話的孫女，誤以為是在責備她，被嚇哭了。

老公個性內歛，是一絲不苟的公務人員，那無形威嚴讓一兒二女在成長過程中，因敬畏他而不敢親近。他很少責備孩子，對課業要求只要盡力就好，但對品格教育、生活規範卻相當嚴格。

這位不怒而威的一家之主，不准家人「吃飯配電視」，一定要端坐在餐桌上用餐。有一次他加班，我陪著當時還是小學生的三個孩子，坐在電視前邊吃飯邊觀賞節目，正看得興高采烈，突然聽到開門聲，我匆忙關了電視，四人不約而同端著飯碗「衝刺」到餐桌坐好。這一畫面至今仍記憶猶新，我和兒女偶然談及，還會忍俊不住。

兩個女兒未成家前，老爸規定她們必須在十點前回到家，偶爾延遲進門見到老爸坐在客廳，她們皮皮剉穿過客廳走進房間後，才鬆了口氣。現在女兒憶及過往，都笑著說：「當年老爸也沒念過我們，到底是在怕什麼？」

老公沒興趣做家事，我也不勉強他分擔家務。但他律己甚嚴，平常自己的換季衣物、書桌抽屜、桌面都是有條不紊。我們的健康檢查數據、家庭財務管理、兒女及孫女們的重要記事，樣樣鉅細靡遺登錄在電腦裡，隨時可參考，這些都是我這粗線條望塵莫及的。

退休後，老公喜歡靜態生活，每天電腦不離手，不出門亦能知天下事，善用網路報名、匯款、購物等等；疫情期間避免進出醫院，他就視訊問診，享受新興科技的便利；而我喜愛戶外活動，出門當義工、參加讀書會等，他也支持我的興趣。一動一靜彼此不干預，相互尊重各自的生活方式。

結褵四十六年來，不管生日、結婚紀念日、情人節，老公從沒上心過，也不送任何禮物，對於我有時的抱怨，他都很淡定地說：「禮物不務實，生活是要細水長流。」面對這麼沒有情調的老公，我從一開始的無可奈何，久而久之也就甘之如飴了。

一直以來，我倆若有爭執，無論誰對誰錯，他一貫是個悶葫蘆，冷戰再久也沉得住氣；而我本性愛說話、喜熱鬧，當然受不了那種沉悶的氣氛，只好投降先開口。

為什麼每次冷戰都要我先低頭？面對我的不平抗議，老公總輕鬆回應：「這是你最大的優點，要持之以恆繼續保持。」

也罷，看來我只好這樣賢慧地保持「優點」，綿綿長長至鑽石婚囉！

（本文刊於2022/04/01人間福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