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產地買蜂蜜，我豪氣地抱了「一桶」回家，一桶「五斤」，也就是三公斤，在中台灣養蜂密度極高的太平、大里、霧峰等地，民眾常這麼買自家要吃的蜜——在地人如果買小罐裝，多是備來送人的。「這麼多，會用很久很久吧！」我當初這麼想。然而，還沒等到翌年新蜜上市，那一桶就先見底了。

《本草綱目》裡記載蜂蜜功效：「清熱也，補中也，解毒也，潤燥也，止痛也。」您都怎麼吃蜂蜜呢？對於想顧身體的懶人如我，自製蜂蜜飲料很方便——加檸檬、加金桔，已成國民調飲。菊花蜜茶也迷人，再花稍一點，可滴上日系調酒的重要基酒「燒酎」，別有一番滋味。不過，最省事的方法，當然是直接用乾淨木匙或陶瓷湯匙舀入口，原味已是美味。

一聞油煙就咳嗽、吃點西瓜就生痰的我，開始研究蜂蜜食譜。在西點烘焙的世界，若您用的是真蜂蜜，那可是五星級提味劑——坊間便宜的蜂蜜糕點大多倚仗化學調和的香料。居家料理，真蜜才是真愛，下手不怕重，滷豬腳、烤雞翅，醬汁裡都可讓蜂蜜扮演要角。拌入生菜沙拉也是一絕，紅洋蔥攪碎加蜂蜜，或是薑汁調蜂蜜，以蜜代糖，蜜香入菜，溫婉清甜，總讓心情得到療癒。

我想起之前帶學生走進社區，「認識蜂生態」是極受歡迎的課程之一。到青年蜂農設在光復新村的基地「詹姆士農場」看蜂箱，當一些蜜蜂在蜂巢附近飛行，學生總是下意識地想躲開，此時養蜂人詹姆士拿起熏煙壺，煙霧噴出讓蜂巢的防禦反應暫時中斷，蜜蜂平靜下來後，詹姆士取出巢片讓大家觀看，眾人常是用力盯著他所指之處尋找蜂王（后）身影。

上次見到詹姆士是在春節之後，當時他說三月就要帶蜂箱下屏東準備，玉荷包荔枝先開花，接著，清明前後，龍眼會開花約一周，這時中部的龍眼也會開花，看哪邊花開較盛就往哪裡跑。逐花而居的生活，並沒有隨花期落幕而立刻清閒，有的蜂農會繼續「拚百花（蜜）」，也有人忙做蜂王乳，詹姆士則視天然環境狀況決定要在這個空檔還是在秋天採完蜜後「分箱」，把蜜蜂分成兩箱加以繁殖，免得蜜蜂度冬時族群數量折損導致隔年採蜜能量大減。

入冬之後，蜂農們就進入真正的農閒了。現代化的蜂農，除了整備來年，也不斷上課充電，除了精進養蜂觀念和技術，亦學習與時俱進的加工及行銷。近年愈來愈多「斜槓蜂農」，農忙時採蜜，農閒時，開發各種蜂蜜糕點自產自銷，或從事養蜂解說，甚至把蜂知識的推廣教育擴及到蜜蜂以外的獨居蜂，教導民眾製作小而美的「獨居蜂旅館」妝點家園，獨居蜂雖然不採蜜，對於作物及其他植物的授粉仍有極大貢獻。

我家對面的霧峰國小，位在蜂蜜的重要產地，家長裡鐵定少不了蜂農，有了達人相助，「校園養蜂」遂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師生一起學養蜂，收成多少蜂蜜是其次，生態教育才是重點。蜂類對於環境十分敏感，如要保有健康的蜂生態，就要減少除草劑和化學農藥的使用，進一步，可以多種植蜜粉源植物，協助其壯大族群。這裡的孩子，不但愛吃蜂蜜，也愛上了蜜蜂，看見蜜蜂在身邊飛舞，不再驚慌逃竄，而是心懷感恩，謝謝牠們用辛勤的一生賜我們可飲的琥珀。

（本文刊於2021/11/11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