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無疑亭

先生在公司團購了一箱韓國哈密瓜，我分享一顆給娘家嫂子。我和嫂子都看不出瓜熟了沒？先靜置吧。

周末孩子們回巢了，端出家中好料，就是要讓他們吃好吃滿。可這瓜，感覺尚未釋出十足誠意，待孩子下次回來，可能蒂落瓜爛了。

不管，殺了吧！就像之前孩子在家時，不諳廚藝的我，常常煮了一桌「好菜」，心虛得很卻振振說道：「雖然口味不怎麼樣，但絕對有熟，就吃它們的營養吧！」瓜若不夠熟甜，就當補充維他命C吧。

刀一剖，肉厚子勻，感覺是好瓜，貴得有理。取下瓜肉，先嘗一小塊，甜耶！殺起瓜來更有勁，孩子們一定吃得津津有味。

趕快打電話告知嫂子，姪兒夫妻也都回來了。嫂子回，已切下大半包好要讓他們帶回中壢。天下父母心，都急切想把最好的留給孩子，孩子沒分享到的，再香甜美好，父母心中有憾呀。

幽幽想起往事。讀北師時，明明享有公費的吃住，我卻叛逆在外租屋，每月所費不貲，但父母總順我的意，未曾多問一句。每次回家，就是飽餐幾頓，然後拿錢走人。

有次回校後，和妹妹通電話，妹告知，那日我離家後，媽媽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急著追出去卻已不見人，喃喃說著：「唉，忘了殺西瓜讓妳姊吃吃再走！」我聽完，悽悽然。

媽媽離世幾個月了，只入夢一次。夢裡我竟請她吃了碗萬元的拉麵！一向省吃儉用的媽媽當然吃得心疼，嘀咕著這麵條是金絲擀的？想媽媽在世時，即使我們已立業成家了，每次帶她出遊，大至旅費，小至買個飲料麵包給她，她都搶著付錢，就怕我們還要養家養孩子手頭緊了。

弟弟卻常夢見媽媽，夢裡媽媽殷殷問道：「你呷飽啊？棉被有夠嘸？」聽了心酸涙流。媽媽喲，弟已經是年過半百的歐吉桑了，不是小時候要您繫鞋帶、送作業到學校的囝仔了，而且，他脂肪層尚厚，餓不著、凍ㄟ條，您不要再牽掛。

趁著晴日大好，把兒子房間的床罩被單拿來洗洗曬曬，看著一床床被單在豔陽下招搖，想起了，以前媽媽洗被單都是漿過的，那暖暖ㄎㄟ ㄎㄟ的花被單呀，一翻身，記憶就窸窸窣窣地……

（本文刊於2021/11/10聯合報家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