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筋小姐的改變 ◎吳瑞玲
在LINE群組收到期末聚餐的訊息,我開始猶豫了。習慣性詢問外子意見,他滑著手機,頭也不抬地回答:「妳『又』在彆扭什麼?只是吃頓飯而已啊!」
說真的,我是衷心喜歡在寫作班上課,除了講師們的內容堂堂精采,最令我感動的是同學們的真誠告白,每每觸動我內心深處,忍不住熱淚盈眶。但我上課從不提問,下課默默離開,在班上像個隱形人,想到要和其實並不熟識的同學一起吃飯,不免「習慣性」地心跳加速,一陣痙攣。
盯著手機,看到學姐們熱情秒回:「我非常樂意參加。」接著新同學陸續回覆:「歡喜參加」、「期待聚餐」、「+1」,我終於鼓起勇氣,冷靜地回覆「參加」,還得不斷在心裡給自己打氣:至少當個合群的學生,不過吃個飯罷了。
抱定只單純用餐、絕不開口說話的決心上桌,豈料才一坐定,導師就笑瞇瞇地說:「課程告一段落,大家感情不散,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啊,來不及了!我立刻安慰自己:不怕、不怕,若依順時針方向,我將會是最後一個「報告」,也許輪到我之前早已曲終人散。
學姐領頭聊起她的寫作歷程、同學分享寫作的快樂與痛苦,我們為彼此喝采,邊吃邊聊,氣氛愉悅,一場盛宴自自然然展開,不知不覺忘記了我跟她們「不熟」這件事。
終於輪到我時,竟然脫口而出:「我是一個彆扭的人,連是否參加聚餐這種小事,也要在心裡『抽筋』半天。」同學聽完哈哈大笑,並安慰我:「妳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樣的人。」瞬間,感到可以自在地與同學交心了。
我到底為什麼老是緊張、退縮,不自覺地「抽筋」呢?腦中浮現一件往事:國小三年級時,母親買給我一件過年穿的新衣,寶藍色大衣上頭有一朵美麗的線繡玫瑰花,但我覺得礙眼,拿著削鉛筆的小刀想把花刮掉。母親發現後,數落了我一頓,還丟下一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抽筋了!」從此,我的綽號就叫「抽筋小姐」。
母親一連生了五千金,成為街坊鄰居茶餘飯後的話題;雖然父母親都非常疼愛我們,但是受傳統觀念束縛,還是覺得非得生個兒子才算圓滿。排行老二的我常想,若自己是個男孩,堵住那些三姑六婆的嘴,父母親應該會很高興吧!那朵線繡玫瑰花太女孩子氣了,完全不符合我渴望自己是個男孩的期待,可我年紀小不會表達,就只能彆彆扭扭當個「抽筋小姐」了。
餐桌上,我跟學姐聊到喜歡看兒童繪本,她約我一起上兒童繪本課程,將來和她一樣當故事媽媽,膽小的我卻一口回絕了。學姐問為什麼?我說:「害怕。」她又問:「喔,妳怕什麼呢?」
這一追問,又切中了我的老毛病。很多時候,我並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麼,就急著否定,內心「抽筋」的反射動作便跟著冒了出來。
回家後,我開始透過書寫與自己對話,一件件、一點點,尋找「抽筋」的根源,鼓勵自己把握契機跨出去,看看自己能有多大能耐。我知道,跨出去也許會跌倒,但是只要「抽筋」的次數減少,就是一種進步。
我會繼續寫,繼續學習新課程,繼續結交新朋友……
(本文刊於2019/07/05人間福報家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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