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09 08:42:00閱寫協會

送便當 ◎李淑萍

開始上全天課,是在我小學四年級那年。學校規定,中午先回家吃飯,我非常羨慕少數幾位同學,能夠在學校等待爸爸或媽媽專程送便當;但父親每天一大早出門,下田翻土、除草、澆水,直到中午才能稍事歇息,看到他這麼辛苦,我根本不敢開口。

有一天吃完晚餐,看爸爸心情不錯,我忍不住趁機撒嬌:「阿爸,我看阮同學中晝時攏吃便當,好親像真趣味,我嘛想要吃看賣捏!你明仔載幫我提便當去學校,好嗎?」

沒想到爸爸居然一口答應,讓我整晚興奮得睡不著,次晨天還沒全亮,就起床梳洗,準備早早上學。出門前還不斷提醒:「阿爸,你中晝要ㄟ記甲我送便當喔!」在學校更無法專心上課,只希望中午快點到。

第四堂下課鐘聲一響起,我立刻衝到二樓教室外面,趴在走廊的女兒牆上,眼巴巴看著越過外操場的大門。等著,等著,已有同學吃飽在收拾桌上的便當盒,準備打掃教室;我焦急得不得了,爸爸會忘記我的便當嗎?怎麼還沒出現?

終於,遠處一個白色小點出現。小點慢慢地變大,穿著白色短袖汗衫、灰色西裝短褲的阿爸,騎著老爺腳踏車,左邊把手掛著一個袋子,隨著老爸奮力踩踏,一左一右晃動著。

我急忙跑下樓,穿過操場,迎向爸爸,接過他遞過來的便當盒,燙的。日正當中,老爸沒有戴上他平常遮陽的斗笠,像是剛從躲避不及的西北雨中衝過來似的,頭、臉、手臂上,布滿水珠,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得全溼。

老爸瞇著眼,笑著對我說:「緊去吃飯,腹肚么啊!快上去,趁燒!阿爸嘛要快返來去了。」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日頭真熱!」說完,轉身騎上車回家。

那天,熱騰騰的便當和著鹹鹹的淚水,一口一口的吞下,之後,我再也沒有要求爸爸送便當。

(本文刊於2018/08/08人間福報家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