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14 09:00:00閱寫協會

音樂與人生/姑娘我就愛唱歌文╱張璇 圖╱泳子

2001年秋,就在我參加的「坦格鎢節慶合唱團」與波士頓交響樂團,將在紐約曼哈頓卡內基廳年度演出前夕,紐約發生震驚世界的「911恐怖攻擊事件」,我們的指揮小澤征爾立刻決定更改曲目,獻唱白遼士的《安魂曲》,與全紐約市民同聲哀悼。

發自內心莊嚴肅穆的音樂,撫慰了傷痛的心靈,這是合唱人共同追求的境界,那兩晚的演出讓我終身難忘。


登台演唱無懼色

從小我就喜歡哼哼唱唱,離開學校後,在台北參加過幾個頗負聲譽的合唱團,像福爾摩沙合唱團、台北愛樂合唱團等。我們這些合唱癡人,不僅享受練唱時不斷尋找的默契,也樂於挑戰上台演出時,在默契裡唱出極致的和聲美。

十幾年前,我從台北移民美國,住在維吉尼亞州,安頓好臨時的家和孩子就讀的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去參加里奇蒙交響樂團合唱團招收新團員的甄試。

當天,台下坐著一排主考官,台上已經站著三個聲部的團員:一位女高音、一位男高音以及一位男低音,而我是女低音。現場考視譜、無伴奏合唱、聽音與轉調獨唱;到了面試的尾聲,看到主考官的笑容,我知道自己已通過嚴格甄試了。

第一次去練唱,看到幾乎清一色白種人的合唱團,我這唯一的亞裔女子毫無懼色。當然,敏感的我還是能感受到某些人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年末音樂會,我們唱巴赫《聖馬太受難曲》(巴赫以新約聖經「馬太福音」第26、27章敘述基督受難的題材所譜寫的作品)。四聲部的合唱團需要再分成兩組,我走向第一組別的新位子時,一位阿姊竟然非常不客氣的質問:「妳怎麼坐在這裡?」我仔細核對名單,指給她看,她才靜默不出聲。

《聖馬太受難曲》在十八世紀初演出後,被束之高閣。過了近一百年,才由浪漫派音樂家孟德爾頌悉心推展、演出。之後,此曲漸漸成為近代合唱界最具挑戰性和令人喜愛的一部作品。記得自己站在台上唱這部《受難曲》時,其中一首詠嘆調〈請垂憐我,我的神〉由小提琴哀戚導奏,女低音獨唱,那如泣如訴無法言喻的哀傷,令所有唱者、聽者皆動容;合唱團以低聲唱出人類史上深沉傷痛的一段音樂〈啊,受傷流血盡受嘲弄的頭顱〉,我早已唱得熱淚盈眶。

晝夜苦拚勤練歌

里奇蒙交響樂團合唱團唱完一年,我們跨州北上搬到麻州的波士頓。抵達波士頓的第二天,大女兒到波士頓大學音樂研究所報到,順道幫我報名波大交響樂團合唱團的甄試。當時,我還處在跨州搬家的疲憊中,家具也還沒運到,次日就前去參加甄試。那一年,與大女兒一起在波士頓音樂廳演出馬勒《第二號交響曲》,成為我們母女同台演出的一段佳話。

第二年,我就讀波士頓大學藝術行政管理研究所,同時幸運的甄試上「坦格鎢節慶合唱團」,也是「波士頓假日大眾合唱團」的一員。

波士頓音樂廳的歲末傳統,是每年十二月安排三十多場曲目相同的聖誕歌曲演出,幾乎場場爆滿;音樂廳換裝,觀眾坐在小圓桌旁一邊喝香檳、吃點心,同時欣賞台上許多好聽的耶誕歌曲,歡慶佳節來臨。

當我接到練唱訊息時,已經是十一月下旬,練唱當天才拿到所有新編的十幾首合唱譜。我是女低音,在男女四聲部多是支撐、鮮有旋律的音符;當下我得立刻視譜,與團員們在鋼琴伴奏下練過一遍,過兩天與交響樂團排練一次,就上台演出。聖誕歌曲對美國人來說,是從小朗朗上口的節慶歌曲,我這個「老外」卻得在兩天內把十幾首歌謠唱好。如果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當然難不倒我,可是現在,我只有兩天!

當晚離開樂團排練室已經十點多了,我直奔學校的音樂系琴房,試著把每一首歌曲的女低音部分練起來。第二天我幾乎全天待在琴房裡反覆練習。兩個晝夜苦拚,我不僅與團員們愉悅的融入演出,也跟著觀眾們high到極點。

經過這次極短時間的排練與成功演出,我對自己的合唱能力深具信心,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姑娘我就是愛唱歌!

【2015/3/11 聯合報. 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