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05 23:27:33貓骨

青石之歌

 

此地寂寞的人間還未達百年,本不想就此深刻親近你,聽一些不似感傷、徒勞忘我的話,風化及訕笑的速度遠超過你我的想像,怕再過幾年的光景,已無法用任何角度,仰望一些悲苦的牆及背離俗世的影!




































 

雖然蟄居於這樣如邊界的小島,仰賴現代科技之賜,在眾目睽睽的電子鏡頭之下,目前傾頹的姿態並不好看,全開的袒露,放肆的穿街過戶,就連月光與落葉都不甚清楚或鄙夷你的行徑!如此或要晚節不保了?

 


其實,常常去漫遊,不經意就踩著堅如磐石的屬地,只是沒有驚動常年沉思的靈魂,那孤獨又遣世獨立的塑像,那些斑駁如汗斑的酸疼,薜荔如白髮三千丈的蔓延,雨水的小小溝豁就悄悄在老石灰的縫隙裡姿意遊走、搬移及腐蝕你的肉體。


 

北風過境,年年撫摸或刮骨這滄桑的表象,療傷啊!億萬年的結晶就漸漸浮現,五彩的化石!在白日的熱度上,春天石竹的淡紫小花、秋日發黃的雛菊及牛奶榕的壯闊傘架,都因你臂膀的堆疊,升高到天際,村中老叟得以窺見白雲的故鄉。


 

老詩人杜甫寫過《佳人》這樣詩句:「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村落那些月下孤木與芒花飛揚的姿態就是空谷零落的草木, 這惆悵就是白髮三千丈的空谷落影,成灰成淚,我的佳人在何方?是那一方青石的向晚,水天一色裡的孤舟擺盪或碧波不興的寂寞龜島,都算是在水一方的佳人吧! 不過詩人歷經安史戡亂、流離背叛的時空,如同閩東遊子經過戒嚴兩岸封島的炮擊歲月,我們與他都在戰亂與砲灰裡歌唱,藉景藉物言己身的遭遇與無奈吧!


 

烹一壺老酒與煮茶,來談談往事,你應當記得這裡群集了多少的石師及石匠,常年的在你身邊週遊的那幾位老師傅吧?,詩性與酒意大發時,既迅捷又俐落的幫你剔除一些無謂或零落的鬢角,將頑石的精靈喚醒!總是不經意的排列成牆-山牆,排列成山的瑰麗,還有五行奇幻的詩篇,賦在美麗的山石身上。



 

如遠望早年建構的石厝,斑斕的夕陽照在億萬年的化石上頭,光影、海濤、落日與漁舟飄盪成玄秘的姿態,在人事如誨的海天裡秘密的漂泊。



 

雨日裡,我的視野無處可走,只能抬頭仰望簷外的瓦帽,目光看到哭瓦笑瓦,何事該哭?何事又該笑啊!仰者必須笑嗎?俯者又為何哭了?瓦啊!只忠實於本份的工作,自工匠的巧手將她堆疊成簷、成頂及成脊開始營生,餐風露宿在天頂底下,有時採一點風,有時採一點天光,雨日裡順流逆流,總是有水珠在上頭流浪,悲歡離合、愛恨情愁也渲染到青石裡頭,竟如老僧入定的說:「障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總有見地的話是僧公教你的嗎?還是廣納虛空的破瓦破洞領悟所得?

 

山中也有廟隱,就在半山裡藏著,如酒藏的春天啊!暮年禮佛的誦經聲從播放器中傳出,沒有人煙,這樣也好,可以平靜了山色聒噪也沉澱你不平的孤寂,你的孤寂又有誰瞧見?晚近的山色有點奇異,老的肉身卻有了新嫁衣,過去就貪念久遠的山色,從舊志裡探尋時光的感動,可以隨風招喚山神,共享這一季初春的晨光。


 

但現實是彷彿來到異地,遊興大失所望,新石的堆砌,宛如地殼變動升起的突兀!新舊雜陳,屋主可知詩中的歌詠:「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舊人如石,如今抖落塵土,風華再現時,新嫁娘卻換了別人,世事惡衰,莫此為甚!


 

要用多少的風霜?才能又快又狠的將新石膚上老成的結晶!要用多少的聲響?才能建構了久遠的空寂!要用多少的開窗落戶?才能盛裝颯颯的北風!要用多少的吆喝?才能唱遍海上的魚歌!這些你都不知吧!擁著新人,遐想短暫的霞光,等光盡了塵生,暗夜的孤煩依舊無法排遣!


 

世人總會看清楚你的古樸之美與存世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