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靈覓出路 世界自然基金會
撰文/葉心慧(經典雜誌撰述)
赤道的夕陽在黃土大地上褪成一抹黯黮金色,踽踽獨行或作隊成群的犀牛、羚羊、斑馬、長頸鹿,又度過了躲避人類痛剿窮追的一日,此刻稍稍地緩一口氣。那是西非諸國紛紛取得獨立、殖民盛世逐漸沒落的一九六○年,英國人在東非仍殘存餘威。艾莎克狄森在《遠離非洲》裡娓娓鋪陳的那些逍遙而淒美的田野生活在短短數十年間已如煙,倒是暴戾恣睢的捕獵行為,蔚然成風。
這一年,年逾七旬的朱利安.赫胥黎(Julian Huxley)又來到東非。這位出身名門的生物學家早於一九三○年代造訪肯亞及東非各國後,一九四五年協助創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並成為第一任執行長。這片他並不陌生的大地,此行卻有太多他不能承受的傷心。帶著憫慟離開,回國憤筆疾書,「東非野生生物可能會在二十年間滅絕消失」的訊息震驚了整個英國社會,也引起了無數回響。
熱烈的回響中,有位商人維克多.斯托蘭(Victor Stolan)提出了成立國際保育基金會的想法。赫胥黎遂而召集了一群生物學家、文宣及公關專才,共議大計。 一九六一年九月十一日 眾志成城,「世界野生生物基金會」正式在瑞士註冊成立。
這即是今天以「熊貓標誌」深入民心的國際環保組織「世界自然基金會」(以下簡稱WWF)的前身。
話說那熊貓標誌的靈感,其實是來自當時英國國寶級明星熊貓——姬姬(Chi Chi)。自從三隻分別以中國朝代唐、宋、明為名的熊貓陸續去世後,相隔十四年,倫敦動物園再次掀起了熊貓熱潮。剛以一萬兩千英鎊從奧地利人手中買來的姬姬,人氣正旺,萬眾風靡。
當時,籌備中的基金會亟需一個讓人印象深刻、跨越言語藩籬的國際標誌。 「我們想要找一個美麗、受威脅,並惹人憐愛的動物,以便吸引更多人的關心。我們也想要找一個黑白色系為主的動物,以便節省印刷的成本!」WWF其中一位創始元老,英國知名的鳥類學家兼畫家彼得.史考特(Peter Scott)表示。於是,可愛的熊貓就成了WWF最完美的代言人。四十六年來,這個註冊商標代表的,是全球百千種不為人知的受威脅生物。
根據生物學家的研究估計,我們居住的星球約有五百萬至一千五百萬種植物、動物及微生物,包括三十萬種植物,四至八百萬種昆蟲,以及五萬種脊椎動物(其中約有一萬種鳥類及四千種哺乳類)。
我們對牠們的認識非常有限——僅有約一百五十萬被命名及形容;對牠們的傷害卻一言難盡——約有百分之二十三的哺乳類動物(一千一百三十種)及百分之十二的鳥類(一千一百九十四種)被列入「世界自然保育聯盟」(World Conservation Union, IUCN)受威脅動物的名單;導致牠們受威脅的天然因素比例很低,大部分原因都是人類破壞生態造成的。
單是被WWF點名特別保護的動物就不勝枚舉:大猩猩、黑猩猩、非洲象、伊伯利亞山貓(Iberian Iynx)、遠東豹(Amur Leopard)、蘇拉(Soala)、婆羅洲犀牛(Borneo Rhinoceros)、孟加拉老虎(Bengal Tiger)、弓頭鯨(Bowhead Whale)、平背龜(Flatback Turtle)、賀氏矮海豚(Hector's Dolphin)、蘇眉魚、禿鷹、北極熊、眼鏡熊、蜘蛛猴等等。
在WWF眼裡,保護受威脅動物不僅僅是眼前的幾筆素描,而是一幅更完整、更全面的環保藍圖。因此,除了直接保護動物本身,WWF更積極地保護動物的生存空間。透過提高各國政府的環保意識,邀請他們參與國際性的環保會議及活動,爭取加重非法野生動物獵殺及貿易的懲罰。並在對自然生態及當地社區皆有益的前提之下,創造擁有受威脅動物區域的就業機會,以及發展觀光業。
滅絕中的野生生物?在這幅共同的環保藍圖上,各國的WWF辦事處皆能斟酌各自的條件與民情,籌措資金、推廣活動、進行研究、開展計畫,擁有高度的自主權。比如說,在蒙古國,WWF蒙古選擇投注大量心力保護雪豹(Snow Leopard)、大鼻羚羊(Saiga Antelope)、盤羊(Argali Sheep)、蒙古野馬(Takhi Horse)等瀕危的野生動物。
「我們對烏布蘇(Uvs)省的盤羊、薩爾迦(Sharga)戈壁沙漠的大鼻羚羊和土爾根(Turgen)山區的雪豹進行遠端監視及保育工作,把蒙古野馬重新引進可岷塔勒(Khomiin-Tal)區,嚴防惡意接觸這些野生動物,並阻止非法獵殺及貿易行為。」曾經留學日本、澳洲的WWF蒙古執行長多爾古克恩(Batbold Dorjgurkhem)博士不戀他國的高薪,執意回到最熟悉的祖國善盡所學。不過他也坦承,以目前WWF蒙古辦事處區區十六名全職員工的人力,很難兼顧全國廣袤的疆域。
雖然人人分身乏術,多爾古克恩還是安排了專員與司機陪我們千里跋涉地繞了蒙古國的好幾個省分。讓我們見識那方圓幾百里除了草原還是草原的無垠遼闊,那歎為觀止的自然之美,還有陪行專員巴巴爾近乎神技的好眼力——他總是精準無比地瞄到某隻跳躍奔跑的野生動物,然後難掩喜色地高呼「看這裡!看這裡!」而我們舉起望遠鏡或長鏡頭極目搜尋,往往僅見細小的模糊黑點。
當我們長途顛簸疲憊至極,在車上昏睡時,還能隱約聽到已經在同一個地域馳騁過不下百回的他,熱情不減地高呼。高呼的內容往往鉅細靡遺地包括所在方位、野生動物覓食與交配習慣、各季的出沒範圍與遷移動向,還有其學名、俗名、別稱、綽號(兼附蒙文、英文及俄文備考!)
這確是個少點專業都難以勝任的工作,也是個少點熱情都難以堅持的使命:「透過保護地球生物的多樣化、確保可再生的自然資源獲得善用、宣揚減少汙染及避免浪費資源,以遏止及扭轉自然環境急劇惡化的現象,建立人類與自然和諧共存的未來。」時序嬗遞,據點四布,WWF的創辦初衷始終未曾動搖。
這樣的理想與使命牽繫著世界各地的WWF,從最高的山到最深的海,從最密的林到最幽的谷,從地廣人稀的蒙古國到地少人眾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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