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曾經做過什麼壞事嗎？我難得反應敏捷陸續聯想到三則小奸小惡，但沒想到的，是這三則竟然皆我可愛的雙胞胎表妹有關，彷彿我一直在家族裡坐威坐福、欺負弱小似的。好吧，這麼說來我的確是個缺乏民胞物與精神的表姊我不否認(啊是不能不承認吧)。

我的兩個表妹大約小我5歲，一個考上南部的大學，一個在中部。位置不重要，重點是其中一個考進了名為「應用外語」的新科系(在當時算新)。聽她說是讀了之後才曉得還要學什麼會計啊、國際貿易啊一堆跟英文其實沒有直接關係的商業科目，搞得她頭很暈。我也覺得這學校真是奇怪，大體說來，會選讀語文的，基本上就是因為排斥算數嘛，抱著能在旅行時能與外國人流利對談的浪漫想法繳了學費，誰曉得領到的課本裡頭沒有詩，卻印著滿滿的統計圖表，打擊不能說是不大。

開學後的某一日，我接到表妹的電話，問我是否能把課本給她？我的科系也和語文相關，或許她覺得我的舊書多少派得上用場吧，尤其原裝的外文書大多滿削錢的，一本兩塊磚頭大小聖經紙英國文學可以開價近台幣500元，如果多搬幾本不就可省下數仟元，她大約早打好了算盤。

表妹先後來搬過2次書，可是當時我到底給了她什麼哩？我怎麼也想不起來。近幾年我一直以為我的舊書只剩下莎士比亞全集，寫這篇隨筆時我試著去翻出箱子裡的收藏，才發現原來不只美國文學(約等於三塊磚頭)還在，就連第三冊英國文學我也還保留著。

「有次我表妹向我要大學時的舊書，我只給了她一部份，然後就騙她說沒有。」我跟他說：「因為不想給啊，那些書可以當成紀念品。」然而幾年後的現在我捫心自問，想把莎士比亞當成紀念品(這本重的像抗戰勝利紀念碑)或許是真，但我多少也抱著不願就這樣任人予取予求的私心吧。

說到這兒我想起第二則往事。「有年姨丈要我帶表妹去他的大陸分公司，順便去香港玩兩天。」我說：「可是到了香港之後，兩個表妹連笑笑都懶，淨端著大小姐的架子，我覺得很煩，便稱我要去買底片什麼的，就跑了。」我真的就這樣不客氣地走掉了，留下同行的黛西妹一個人與雙胞胎對峙。一度以為這金蟬脫殼的技倆真是高明啊哈哈哈，但原來有被黛西妹看穿我完全是故意的。「後來她怎麼說？」他問。「罵我一頓啊！」我說。黛西妹與我的相處向來是毫無長幼之分的。

以上故事簡單帶過之後，他休息去。我卻悠悠地憶及第三則往事。老實說，以上所述之香港之旅之所以落得與表妹交惡的地步，姊姊我必須負很大的…好，其實是全部的責任。

那是在要離開深圳的當天，姨丈又派了職員來確認我們能順利坐上入港直通車。前一天也是同一位阿姨帶著我們去逛了類似小人國的地方(世界之窗？)，總之是玩得滿愉快的。小表妹看上了在樂園裡表演民族舞蹈的哈薩克美少年，於是我還不顧我少女的矜持(那時候的確是少女啦)，想辦法去跟他們搭了訕，成全了躲在一旁裝害羞的表妹想跟美少年拍合照的心願。加上晚餐又吃到實惠好吃的廣東菜。職員阿姨看我們吃得開心，便建議隔天一早可以先帶我們去吃一個小點才一元人民幣的飲茶當早餐。

講好了8點半在旅館大廳集合，一塊兒喝完早茶，再搭10點左右出發的巴士去香港。可是到了9點20分，一群人仍然杵在櫃台前，當然，是臭著一張臉，喔不，是幾張臉。

「對不起，我遲到了。」我說，是的所有人都在等我，所有人。由於我大遲到，已經沒有餘裕晃到茶樓慢慢喝茶了，反而是只能小跑步的姿態衝上附設的餐廳外帶些叉燒包什麼的，然後又火速衝往車站，因為班表提早了10分鐘。「為什麼要這麼趕！」表妹小小聲地抱怨著，一臉綠光。

包括職員阿姨與表妹似乎都以為我是賴床賴過頭才這樣姍姍來遲，一隻手就搞砸了大家的遊興。然而事實是貪睡的事並沒有發生，待在房間死不肯下樓，單純只是因為眼鏡有狀況。我近視卻愛漂亮，不戴上隱形眼鏡不肯出房門，偏偏那天不曉得怎麼回事眼鏡就是戴不上，只是幾十秒就該完成的動作，我唏哩呼嚕摩蹭了二十多分鐘才做好，然後拖累了大家的早餐，結果就是搞得接下來的香港漫遊，兩位表妹一路都在對我生悶氣，我做錯事沒自覺，還兩手一攤將這爛攤子就丟給黛西妹收拾。想來我根本是七年級的先鋒嘛，好前衛呀我。

（余文馨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 'O Sole Mio‧邊邊角角論壇部落格：www.unhittables.com

本文內容與每週一至週六晚上11點至12點在FM98.5寶島新聲廣播電台播出的帶狀棒球談話節目「寶島紅不讓」同步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