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的蒼蠅很有名。
會這樣說除了因為初次(1996年)行旅澳洲時,在當地攻讀博士的表姐時有抱怨,也因為在一些以澳洲為背景的小說中,比如《刺鳥》,「蒼蠅」這兩個字常常不小心就跑出來。不過嚴格說來,十幾年前第一次去澳洲時,總是在布里斯本、坎恩斯與雪梨之間徘迴,這些地方的蒼蠅相對上來說相當安分,是以在十九歲那一年的自助旅行,我只顧著歌頌澳洲居然沒發現蚊子的美好,蒼蠅?那算是什麼問題啊!
與這片南方大陸睽違十多年後,因為種種原因,又把自己放逐到這個截然不同的天地。心情很糟糕,連行程都是到了當地再說的狀況下,當然對蒼蠅先生全無防備。經過諸多麻煩,終於抵達唯一明確非去不可的澳洲內陸沙漠,也是當地人稱的紅色中心(Red Centre),卻全然忘了這也是傳說中的蒼蠅先生聚集地。
沙漠中,乾熱天氣和赤紅大地帶來的是陣陣驚奇,眼睛收不完立體狀雲朵和焦紅沙地,一時無暇他顧。到了「失落的駱駝」旅店(The Lost Camel Hotel),累得只能平攤在床上。勉力起身安頓好行李雜物,未嘗不想好好參觀大自然中的人工奇蹟,也就是身處的這個尤拉拉(Yulara)休閒中心,此地純然由七大飯店群組成,除了觀光從業人員及澳洲原民外,幾乎沒有其他居民,不過卻有泳池!(附帶一提,真是非常不習慣這些稱呼,不是尤拉拉就是烏努努巨岩,念起來都很好笑…) 雖然說這個奇蹟實在有點小、有點無趣,不過眼下也沒旁的什麼事好做。
寧靜的尤拉拉還是有幾間小店可以晃,都是販售些原住民藝術品或比基尼(?)的高級雜貨舖。我認真揀選幾張明信片、幾本有著可愛無尾熊的攝影集後,注意力就忍不住被其中一間店門口促銷的物品吸引住。
「不會真的是我以為的東西吧?」一邊暗地思索,一邊朝著一頂八元澳幣、很像帽子的東西走去。仔細地把展售品拿起來閱讀使用說明,對照附上的照片,果然,真是在《深紅色的迷宮》一書裡,主角使用過、有著蘋果綠紗網的防蠅帽。
《深紅色的迷宮》一書主要是講幾個素不相識的人被下藥扔在澳洲內陸沙漠,像是電動一樣被當成娛樂遊戲,必須自相殘殺才能爭取離開沙漠機會。遊戲過程如同電動闖關可以取寶,防蠅帽就算是寶物之一。我一直都是貴志佑介的書迷,也知道寫實作風的他向來有嚴格查證的習慣,《深紅色的迷宮》一書剛剛好就是以澳洲的紅色中心為背景,幾年前就讀畢這本書的我,當時對該地的地理環境全無概念,只覺得這個被作者形容為地球上最接近火星的景象有著深切的好奇與不真實感,理所當然地也就把其中人物所使用而平常並不熟悉的物品當做小說家言。
「沒想到真的有哪!」這是看到時的感言。只是,此地距離《深紅色迷宮》一書所描繪的場景西澳邦格爾邦格爾國家公園 (看吧,名字真是都很怪。) 總有千里遠,難道蒼蠅也這麼猖獗?我看看非常平靜的四周,空氣乾燥得彷彿凝滯,剛過中午,人畜皆靜,沙漠的正午連蒼蠅先生也不願意出來吧?
仔細想想,我和書中主角一樣困在紅色之中,又一樣是在十二月到三月的雨季時節,是不是該也買上一頂看起來很醜怪的防蠅帽,讓這樣的巧合多上一個?
一個在新疆出生長大的友人W曾告訴我,在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上,蒼蠅是鬼見愁的棘手麻煩。有種大蒼蠅,飛行速度極快,尤愛在人畜眼睛上停留,一沾上就立即下蛋。下蛋速度更快,還來不即揮手趕它,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留下後代。大概是眼睛的溼度溫度都符合蒼蠅卵孵化的需求,這個一心求快的生物會在幾分鐘內於潮濕的眼窩中孵化,然後,就可以開始想像一下眼睛裡有好幾隻蛆在裡面游動的滋味。雖說很噁心,不過若真有這種經驗,大概也很難忘懷。
W說,沒什麼好方法可以防治,牛還好,有長長的睫毛和尾巴,略回頭就可以驅蠅,羊就比較麻煩,不過怪的是瞎眼的牛遠比羊多,大概是牛的眼睛比較大,容易受攻擊。牧人當然也是襲擊目標,所以新疆大草原上的牧人都戴著大帽簷牧人帽,將帽簷壓得蓋眼睛。真要被下了蛋就立刻拿藥水沖,好在的是這些生物的生命力倒是沒那麼強,是以W還沒福分見到羽化的蒼蠅從眼睛中飛出來的奇觀。
據說澳洲的蒼蠅除了黏人外,並沒有這些駭人的小問題,所以我想,也許新疆的牧人比我更需要防蠅帽,八塊半的澳幣還是乖乖地躺在口袋裡等著更好的用途好了。
當時可沒想過真會碰上什麼蒼蠅就是了。
(陳彧馨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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